“經妹妹?經妹妹?”杜婕妤喊道。


    鹹毓回過神來:“哎……”


    杜婕妤疑惑地問道:“經妹妹望這水榭,可是記起了此處?”


    鹹毓連忙回道:“啊沒事,我就隨便看看,那啥……我平日裏也不怎麽認路。”


    奇怪,剛才還看見楚蔽就在這邊的涼亭裏,他是怎麽一瞬間就又躲到別的地方去的?


    不過鹹毓也知道,楚蔽總不可能留在這個位置被人發現。但這也讓她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看到的難道是隻是幻覺?不會吧。


    鹹毓被扶著到了凝陰閣。


    凝陰閣一時之間也忙了起來,有去喚醫官的,有去燒熱水的。


    杜婕妤拿出了自己的衣裳給鹹毓換,鹹毓終於有機會徹底收拾一下自己半天下來的狼狽局麵。她賴在浴桶裏還打了個盹,最後才慢吞吞出來等著看病。


    她的腦袋比剛才好多了。可能先前一直處在驚慌擔心的狀態中,走密道時過於繃緊了神經,出來後又摔得打滾,才導致腦子有點渾渾噩噩的。


    等到現在沐浴完,再被杜婕妤好吃好喝招待了半頓,鹹毓就差不多緩了過來。


    除了四肢酸脹、人還是沒太多的力氣之外。


    杜婕妤全程都溫柔和善的態度,鹹毓也沒覺得自己的狼狽有些難堪,等到醫官來了後給她診脈時,她還不望大力感謝杜婕妤。


    鹹毓不吝惜自己的感激,連帶著團兒一同朝著杜婕妤道謝。


    不愧是杜婕妤。杜婕妤簡直就是救死扶傷,杜婕妤的宮人見了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杜婕妤這裏的膳食也更好吃。


    而後杜婕妤還是笑著回道:“經妹妹不必多言謝,你我都是伺候陛下的姐妹,本就該互相扶持。”


    “……”鹹毓一頓。


    她張了張嘴,到底是沒忍住,認真地對杜婕妤說道:“杜姐姐……說實話我就……不奪眾人的所愛了。”


    扯皇帝大叔的時候不必帶上她了。


    杜婕妤的臉上閃過一陣驚訝,接著她又客氣地笑著問道:“經妹妹……你這是?”


    “我沒有那個心。”鹹毓幹笑了兩聲。


    不知是不是因為杜婕妤為人和善,讓她決定吐露真言,還是實際上她真的就想直說。


    在這個醫官已經離去裏的凝雲閣中,當著二人的貼身宮女麵前,鹹毓坦白地同杜婕妤說道:“杜姐姐……我就想安安分分在後宮住著,沒想……”招呼皇帝大叔爭寵什麽的。


    或許她這番言辭對於在場眾人來說有些怪異,畢竟這就好像她當演員時說自己不想紅隻想當個混咖、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職場中宣布自己不想內卷爭取升職加薪而隻想知足常樂。


    這話說出口,想必世人大多數是不肯立即信以為真的。


    眼前的杜婕妤愣了一下,試著問道:“……經妹妹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啊不必多想。”鹹毓連忙說道,“我隻是……膽小,”她找了個理由出來,“嗯,我還是算了吧。”


    杜婕妤心下對眼前之人的話自是十分詫異,但她臉上還是恢複了往日裏的尋常笑意,接著就將話頭轉開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杜婕妤正在細細打量著經美人。


    她不得不承認,方才經美人剛出浴時,她見了後都有些恍神。那套宮裝若是穿在她自己身上,可沒經美人穿著好看。


    天生麗質的美人底子,就算是荊釵布裙都難掩其的姿色。真莫說什麽人靠衣裝了,旁人穿得再光鮮,也比不過青絲未挽的經美人。


    可惜天妒紅顏。上天隻給經美人捏了一張臉,卻讓其欠缺了聰慧與野心。


    杜婕妤臉上的笑意不減。她想,這或許便是她們眾人也並非是各個都排斥最為美貌的經美人的緣由吧。


    最後,她笑著說道:“經妹妹不必見外,你大可留在我這處,不必急著回去。我呀,一人住著也冷清,日日都盼著姐妹們能同我聚聚呢。”


    鹹毓確實走不動,在她問了凝陰閣離她那裏可不怎近之後,她也覺得她得再睡一覺,才有力氣趕路回去。


    而杜婕妤人又好,又熱情,這裏又沒別的不認識的嬪妃了,還是很安寧的。


    杜婕妤讓她就此盡管睡,言罷就帶著自己的宮人離開了,隻留團兒陪著鹹毓。


    鹹毓終於有時間同團兒單獨相處了。


    她還沒主動套話,團兒就將昨天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於是奴婢就急著跑去相思殿尋美人,可到了相思殿後又被告知說美人已經走了,奴婢又跑回去追美人……誰知……”


    ……


    “後來奴婢也太累了,暈了過去,幸虧禁衛軍的孟領隊……”


    鹹毓差不多聽全了團兒曲折波瀾的一天。


    沒想到團兒昨天比她還當仁不讓的累,不僅跑了很多的路、順便還幫人救火做好人好事了,可惜到處找她這個救兵也無果,而且其實也沒救成火,反倒是自己身心俱疲了。


    可是鹹毓打量了團兒眼底的皮膚,道也沒有青黑。看來是睡得比她多。


    鹹毓安慰道:“好團兒,你有心助朱寶林,便是你的善心了,至於結果如何,這也並不是你的本意。”


    畢竟她昨天確實不在,也沒想到那個梁才人真的會陰魂不散。


    而呂芳儀的生辰宴都過去快一天了,現在也為時已晚。


    鹹毓現在隻要圓了團兒的視角,聲稱自己昨日確實去了相思殿、卻去而複返,而後在路上摔暈了過去。醒來後就不早了,不僅被死屍絆了一跤,而且腦袋都暈暈乎乎的了。


    這事怎麽聽都是好倒黴的模樣,連方才杜婕妤都擔心地皺了眉頭,隻讓她好好休養。


    鹹毓卻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還挺好。眼看樣子她也不會被當做證人、再次被請去同禁衛軍一起協查刺客了。


    鹹毓掩下了一個哈欠,說道:“這樣吧,我先在此處再睡一覺,稍後回去的路上再探望朱寶林?”


    團兒心裏也有一杆稱,比起朱寶林,她肯定還是更加擔心她家美人的身體康健,她帶著些催促的口氣回道:“美人你先睡吧,奴婢去外間守著,等美人你休養好了再說。”


    她覺得美人說得是,畢竟昨日都已經過去了。


    而且她昨日已經去觀雲殿門外迎朱寶林了,想必那時之後的朱寶林也免於繼續受難了。


    鹹毓脫了外裳,躺在了杜婕妤這裏收拾出來的床榻上。


    她閉上了眼睛後,竟然還不由自主地比較起來了杜婕妤這裏的床榻和前不久在密室裏的老床。


    隻能說……那邊的老床真的該換換了。不僅老了,而且機關都那麽容易露餡,也不知道當初是哪個想法簡單的前人設計的。而且別說是機關了,哪怕真用來睡覺,感覺也睡得不踏實,隨時怕老床塌了。


    鹹毓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正準備昏昏睡去,沒想到才過一會兒,她就聽見了團兒又走進來的腳步聲。


    她聽到後也懶得睜開眼睛了,肆意仰躺著懶懶地問道:“……團兒……還有什麽事嗎?”


    “你要睡了?”


    這一道熟悉的近在咫尺的聲音直接把鹹毓驚嚇得睜開了眼睛。


    她一把從榻上坐起,瞪大了眼睛問來人:“你怎麽來了?!”


    楚蔽還要走上前。


    “這裏可是別人家的地方啊!”鹹毓嚇得都要從床榻上站起身來了。


    兩人該握的手也握了,甚至楚蔽趁她睡時還抱了她,於是此刻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不顧鹹毓隻穿著寢衣就連忙跑下了床。


    鹹毓哪管這些事,她急著說道:“殿下,這裏可不是我自己的殿,你竟然敢這麽大膽的偷偷進來?!你快出去吧!要是被旁人瞧見了……”


    “你我本就大膽。”楚蔽淡定地打斷了她的話。


    鹹毓一噎。呃,現在也不是互相評價對方的大膽程度的時候。


    他現在幹嘛過來。這也太讓人緊張了吧。


    “怎麽給你進來的?殿下。”鹹毓疑惑地問道。


    楚蔽麵不改色地隨口回道:“守衛也不過如此。”


    這話說得倒是,鹹毓應道:“是呀是呀,我方才胡謅說有刺客,沒想到今日真的又有刺客!沒想到這皇宮三天兩頭的有刺客,果然守衛還得加強。”


    楚蔽:“……”


    都也沒有三天兩頭。


    他說道:“禁宮必是如此,這天下有的是人想找皇位上之人的麻煩。”


    那不廢話。


    鹹毓不關心這種事。


    她伸長了脖子左右張望他身後,緊張地小聲地問道:“團兒又被你拍暈了?這裏可是杜婕妤的那什麽殿……你竟然敢來!我覺得你還是……”


    “來都來了。”楚蔽毫不在意地說道。


    什麽叫來都來了。


    瞧他這話說的。


    他以為是請人吃席呐?


    怕什麽來什麽。


    就在這會兒,二人皆是聽見了屋外的腳步聲。


    鹹毓徹底急了,她伸手想去推他,讓他趕緊跑。


    楚蔽卻問道:“你不想見我?”


    這都什麽時候。


    鹹毓隻回道:“你趕快走吧!”


    “你不會真當是要翻臉不認人了麽?”楚蔽立在那裏瞧著她的眼睛。


    “什麽我不認人?”鹹毓快速說道,“我認識你啊,你是殿下!”


    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你名字叫楚蔽,我還記得呢!”真沒忘!摔暈了都還記得呢。


    她著急了,催促他道:“你快走吧!外麵的人快要進來了!”


    楚蔽點點頭:“因此我也來不及走出去了。”


    “難道你還要往這裏麵躲嗎?”鹹毓緊張道。


    這風險也太大了吧。


    這裏可不是她的地盤,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能力作掩護呐。


    “你還是不想見我,”楚蔽說道,“偏生想趕我走。”


    鹹毓:“我哪有?你別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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