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徐徐,一幫參賽者往學生宿舍樓走,途經河畔。圓圓明月照耀一帶河,波光粼粼……


    陰影裏忽然有學生跳出堵路,鄭重其事鞠躬。


    “非常抱歉。”


    “那個,當初不明白事情真相被情緒裹挾,攥稿寫些不好聽的話,筆算是歉禮……”


    他塞完筆就跑路。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仿佛商量好一般瞧著同行參賽者憋笑……


    傲慢、偏見、妒忌最易蒙蔽眼睛。


    傲慢,是不知世界廣闊的傲慢;偏見,是對偏僻縣城高中生的偏見;妒忌,是辛辛苦苦上大學,忽然有位表麵瞧著不如自己的學生卻能得到院士青睞的不甘願。


    而比賽結束,得知曾經錯誤,京華裏麵有學生能想清楚道歉,而有的由於麵子仍堅持一條路走到黑。


    波光粼粼,青年抱著箱慢慢走,箱裏一兜的糖果糕點筆和本子。


    “……”


    前方宿舍樓若隱若現,四周一行人莫名靜下。


    沈裕走出兩步,回首靜靜瞧著他們,瞳眸映照月色顯得清淩淩,蕩漾著漣漪,好看得令人失語。


    他麵露遲疑,眾人裏的排名第三的參賽者穩定情緒:“其實我們有件事一直想對你說——”


    青年挑眉,目光掃著麵前一行學生,唇瓣翕合。


    “莫非……想推我下河?”


    “……”


    參賽者一時間眼裏滿滿的無語,想讓他有病看醫生。


    “不是,是想道歉。”


    “但是事先聲明一點,參賽原因不是曾撰稿罵你,有的想揚名,有的是單純啥想展示自己的作品,有的想結交評委。”


    “參賽不是針對,隻是想證明自己不差,我們同樣有驕傲,當然——”


    他們頓住,一雙雙眼睛直直瞧著他,鄭重道。


    “輸得心服口服。”


    “……”


    沈裕抱著箱,借著月色瞧清楚學生眼裏的坦蕩直率,靜靜望良久,久得風有些靜。


    苦苦鑽研世間真理的學生往往一根筋,性格直來直往,有時候笨拙得可惡,有時候偏偏令人覺得可愛。


    他垂睫再揚,聲音帶著些懶:“然後,隻是簡單參賽原因?”


    聞言,參賽者深深鞠躬。


    “抱歉。”


    沈裕半闔眼:“……”


    靜默一陣,他們再直著身子:“集體道歉隻是覺得當初袖手旁觀的行為有錯。懷疑需要證據,汙蔑隻是發泄,不能讓清者自證。”


    “而且,同是京華學子,虛長些年歲,明明該是引路者偏偏做旁觀者……”


    明色如霜,一句句話語帶著笨拙的誠意,倒是顯得世間清明。暗裏有人一直瞧著他,瞧著眉宇裏細微的不滿,再是懊惱煩悶。


    用真情,易真情。


    “真容易心軟。”


    半晌,參賽者說得嘴巴都幹了,不由偷偷瞄一眼麵前人神色,和同伴互相瞧瞧,眼裏明顯寫著:


    李毓還生氣嗎?


    不知道。


    “呼。”


    眉眼如畫的俊秀青年長長舒一口氣,臉頰映著月華,泛著玉色:“嗯。”


    照理說,真正沉迷學習的學生是很難被外界事情幹擾的,當初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主要原因是“妒忌”+“背景”+“不回應”,麵前人隻是借口。


    “意思是接受了?”


    “嗯。”


    一位參賽者訕訕問:“你真的好厲害,萬一有啥不懂的問題能問嗎?”


    “能。”


    “001真的太棒了!那個,你能瞧瞧我們的寶貝哪裏有問題,再提點建議嗎?”


    隔壁學生一個肘擊。


    “目的太明顯啦!”


    青春蓬勃的學生褪去小心謹慎,攤開一片熱烈赤城,一路嘻嘻哈哈。人群裏不知誰說一聲:“感覺跟著李毓混能有出息。”


    “是啊是啊。”


    “忽然覺得導師不香……”


    當晚,道歉學生有二十多,出門接點熱水,回來兜裏有糖、野果,瞧著就是校門口老貴的。甚至有的塞洋芋片給他,上麵寫著道歉的話。


    一回寢室,寢室裏桌麵室友點著零食,聽到聲音回首,一個個眼露幽怨。他不禁問:“有事?”


    “唉。”


    三聲歎息,他們異口同聲指著窗道:“李毓同誌,你看看外麵的星星,看出什麽門道?”


    “啊?”


    沈裕隨意掃一眼,月華如水,清淩淩,校道學生慢慢閑庭漫步,目測非常適合發生一場羅曼蒂克的浪漫愛情故事。


    隻是——


    秋夜幽幽,涼風吹拂,樹下隱隱約約有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牆麵映著長長高高的黑影。


    “看到月亮了。”


    室友眼裏甩出一封封情書:“今天收的情書,九封全是你的!”


    “退回吧。”


    “為啥退回啊,談個甜甜的戀愛不香嗎?”


    他們瞪圓眼睛不解。


    “目標是為祖國奉獻終生,而且。”青年指著腕表,眉眼一彎:“對象贈的。”


    室友:“……”


    原來我們是小醜。


    他們緩解尷尬轉移眼神,忽然看見獎品:“新收音機打算咋辦?”


    “帶回家。 ”


    收音機是非常有排麵的東西,商場裏周娟看了再看,偏不買,說家裏日日做生意,尋臨街店鋪,買收音機實是可有可無。


    家裏生意蒸蒸日上,胡同裏有模仿做洋芋片的,可惜,洋芋片瞧著步驟簡單,而薄厚,炸的火候,調味都是難題。


    周娟和李珍珠不停切洋芋,炸洋芋片,翌日再上街賣,手裏覆蓋一層厚厚繭子,問累不累周娟彎著眼睛說高興。


    “再累,再累有種田累?”


    “種田真是累得想死,而且不能停,耽擱農事最輕都是減產,要是碰個天災人禍……”


    “那不種?”


    “嘖嘖,荒廢田野該遭天譴,咱們總得回家種田,再翻新院子。”


    田,莊稼人一生的根。


    等回神,他整理領口,再梳梳頭發出門。


    室友問一嘴。


    “有點晚,出門幹嘛?”


    “約會。”


    剛剛出聲的室友瞬間沉默,而另兩位瞅他一眼,眼裏寫著:平白找罪受!


    目前經濟發展尚未繁華到出現不夜城,八點算不早,九點睡覺剛剛好。


    沈裕步履匆匆,剛出宿舍樓,一眼瞥見衛峰。


    衛峰手裏拎著帽,短寸顯精神,頭型輪廓非常完美,肩膀上麵星星比夜幕星辰炫目。


    他鴉睫一揚,瞳眸直直注視著來人。


    青年穩住呼吸,眼尾染笑。


    “衛哥。”


    溫柔的,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伴隨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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