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良辰吉時,新郎新娘磕頭敬茶,大喜的日子張鳳霞兩口子滿麵春風說些賀詞,再遞紅包。


    杜鵑:“媽。”


    禮成了,周圍掌聲陣陣,新人出門跟一桌桌賓客敬茶。


    茶是最差的碎茶沫,一壺茶葉衝n遍,沾點味……


    “早生貴子。”


    “新娘真漂亮,瞧著就有文化,百年好合,早點給李家生個大胖孫!”鄉親非常給麵子,嘴裏讚美的話一籮筐。


    “呈你吉言。”


    李寶軍攜手杜鵑敬茶,明明沒喝酒翩翩跟喝醉一樣,春風得意,畢竟一個田裏刨食的莊稼漢娶到城裏讀書的美女,咋不算一種成功……


    周娟家的位置距離前排算中等,張鳳霞特意留給好姐妹的,同一桌有何春花家。


    半晌,新人端著酒杯至桌前。


    周娟端著杯說些好話:“寶軍,我是看著你出生的,沒想到時間過得真快,當初穿開襠褲的娃娃都結婚了。媳婦真漂亮,樂吧。”


    “嘿嘿,那肯定得樂。”


    李寶軍憨帥麵容染著兩坨紅暈,喝完杯裏茶。等桌上人一一寒暄,他伸手拍拍麵前俊秀男生肩膀調侃:“李毓,你事事比咱們年輕一輩強,現在我總算有一樣比你強了!”


    周圍鄉親戲謔。


    去歲冬日,提到村裏最出色的年輕一輩誰不說是李俊豪,李寶軍等人,不料今年李毓橫空出世,弄出一樁樁令人望塵莫及的事,而今再提舊事,村民腦海自動跳出——


    李毓。


    唯有李毓,人的名樹的影。


    範圍再大點則增上一個李俊豪跟李二虎,畢竟一同登報。


    視野裏男生端著杯平靜說賀詞:“恭喜覓得良緣,祝願百年好合。”


    李寶軍一口幹了杯裏茶,搭肩問:“你年齡也差不多了,打算娶個啥樣的姑娘啊,咱幫你參謀參謀?”


    “……”


    周圍瞧熱鬧的賓客眼神驀然亮了,內心扒拉著適齡的未婚姑娘。要是真攀上那樣一個賢婿,未來日子……


    眾人眼神“齊刷刷”落於自己身上,沈裕瞥一眼不打算阻止的周娟,繼續推辭:“你的喜宴,不能喧賓奪主。”


    “不介意。”


    李寶軍嘻嘻哈哈,再哥倆好比比李毓肩膀:“瞧瞧,今年長得真快,都快有玉米杆高了,明年帶回個媳婦娟嬸肯定高興,你說說啥要求?”


    新郎麵露期待,賓客眼神注視,誰都清楚再堅持就是不給麵子。


    下一刻,俊秀男生麵無表情開口:“一米九。”


    一米九?


    李寶軍懵兩秒,再伸手誇張比比麵前人身高,聲音拔高:“你能有一米九?兄弟,咱們可不能撒謊啊,你能有一米九我得兩米高。”


    “哈哈哈。”


    新郎玩笑惹得鄉親“噗嗤”直樂,杜鵑保持沉默當一個美美新娘。


    蒙半張臉的圍巾扯下,男生環顧一圈賓客,不疾不徐說出“擇偶標準”,嗓音宛若潺潺溪流回蕩。


    人聲鼎沸的現場驀然靜下。


    “我是說——”


    “我喜歡的人得有一米九,會賺錢,而且工資上交,長相好性格好而且事事順著我,日常鍛煉……”


    隔壁桌的李二虎跟李俊豪聞言“噗嗤”一樂,再捂嘴。


    他說一個標準,周圍有意向的村民有的唇瓣囁嚅半晌,訕訕不語。有的則是跟朋友互瞄一眼,繼續嚼花生。


    四周落針可聞。


    李毓自身條件優越,可要求離譜,擺明著糊弄。


    卻見,男生頓一下。


    眾人想著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下一秒耳畔響起超離譜要求,哪怕周娟都唬得一怔一怔。


    “哦,萬一直遇險他得護著我,就是擋子彈。”


    眾人:……


    “哈哈,你真幽默。”


    李寶軍腦海裏彎彎繞繞少,隻覺得李毓是不想喧賓奪主特意開玩笑活躍氛圍。沈裕垂睫,再倒一杯飲盡。


    “以水代酒,算賠罪。”


    “哈哈哈。”


    兩人的問答算是宴席一個插曲,親戚間聊點趣事就緩和氛圍,繼續熱熱鬧鬧說著恭喜的話。


    敬完一圈酒,熱菜陸陸續續上桌。


    玉米窩窩頭,酸菜魚片,野菜蛋花湯,最後一道則是土豆炒肉,雖然肉少,但不妨礙村民熱情。


    真是體體麵麵的宴席!


    當然,喜宴終散,村裏沒鬧洞房的習俗,村民用完餐三三兩兩離開,期間說著宴席真舍得,新娘真美,最後再說李毓的“擇偶標準”。


    “一米九大高個,賺錢都給他,長相性格不差還得擋子彈,嘖嘖嘖。”


    “毓小子肯定開玩笑圖一樂嗬,要是真的,那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你說,是不是周杏的事太打擊人了?”


    “誰知道……”


    “十裏八村都沒那樣的姑娘。”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村民閑聊著踏上回家的,而隔壁有人靜靜聽著,麵色慘白一瞬。


    周娟不解:“明珠,今天咋一直心不在焉?”


    李明珠搪塞:“忘喂雞了。”


    “我當啥事呢,現在回家喂就行,小事。”


    她笑笑,再挽著母親的手一步步往前走,有些心神不寧。早上阿弟的要求再度將她拉回夏日深夜。


    蟬鳴聲聲,螢蟲靜靜臥於菜葉上,一明一暗,陰影裏,一道成熟磁性的醇厚嗓音靜靜聊著昨日,今日,明日。


    再說——


    “再等等吧。”


    “好啊。”


    阿弟聲音帶著往日不曾有的,哪怕隔著軒窗看不清,她都能想象出弟弟的高興。可是,李家的香火咋辦?


    李明珠焦慮。


    一米九,事事順著,工資上交,遇到危險能替他擋子彈。


    宴席上李毓不是開玩笑,而是描述一個人,一個確確實實存在的人,隻是那人不是姑娘,而是男人。


    “……”


    “咋不是姑娘?”


    李明珠暗暗嘀咕,忽然肩膀被拍一拍。劉高抱著樂樂皺眉問:“什麽姑娘不姑娘的?”


    “沒事,我是說我想樂樂了。”


    李明珠一把抱住樂樂,再舉高高,引得娃娃高興嬉笑。


    李明珠展露笑顏,隻是腦海浮現另一件事。隔壁村裏曾有人是同性戀,遭鄰居舉報,後麵捉到牢裏關押很久,再出來瘋瘋癲癲。


    阿弟得平平安安。


    她回首偷瞥一眼,下一刻恰恰撞上俊秀男生的眼睛。纖長睫羽下,藏於陰影裏的一雙瞳眸漆黑似夜……


    “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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