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之上,青山杳杳,仙霧彌漫。


    斜陽將整座春山渲染成紅色,拉長懸崖之上負手而立的少年。少年身形頎長,麵若冠玉,一雙死寂的眸子閃爍著光,映著眼前大大小小的鏡麵。


    每一個鏡麵如水一般,放映著九火之境中的所聞所見。


    寂靜得隻有仙禽長鳴的懸崖上,時不時傳來燦爛的笑聲,令隻有一人的崖邊一下子好像熱鬧了起來。


    少年嘴角勾銷,眸光瀲灩如春水,比霞光萬道還要絢爛。


    “沒曾想,小團子在九火之境過得挺愜意的。”


    少年正是觀看留影石的君祈衍,他見過春山之外的許多景色,卻都是絕望黑暗的,又或是一片荒蕪,餓殍滿地,從未見過如此生動美麗的景色。


    那雙懨懨的眸子,觸及畫麵中的小幼崽,笑意更濃,就隻是看著,就好像他如遠山一樣死板的人生,也變得有趣生動起來。


    眸光觸及小幼崽短手短腳烤肉,失敗好多次後,一臉無奈略微暴躁的表情時,君祈衍嘴角勾起戲謔的笑。


    看到小幼崽好不容易烤出成色較好的肉,歡歡喜喜等阿大阿二回來嚐一嚐,卻被一群人踢翻,踐踏辱罵的時候,君祈衍慵懶的神色一淩,嘴角的笑多了幾分森嚴。


    看完整段,君祈衍食指輕勾,金燦燦的小蓮花朝君逢山所在大殿飛去。


    君逢山眼露不解,他家小師叔不是在後山崖?怎地突然給自己傳信?


    雙手接過金蓮,金蓮化作一行字出現在空中:查柳家徐家


    短短的幾個字,君逢山警鈴大作,行禮道:“謹遵小師叔法旨。”


    言罷,金文消失,他便立馬安排下去。


    問道劍宗長老恰巧匆匆趕來護法,皆圍坐在他身側。


    君逢山手握黑金色麒麟飛天浮雕紋筆,於空中揮灑自如,如墨一般的紋路漸顯,一道黑金色陣法顯,黑金色光柱衝天而起。


    整個春山為之一顫,引得宗門弟子駐足觀看。


    “那是宗主的殿,可是發生了什麽?”


    “這你都不知道?宗主繼承上任宗主。”說到此,他還雙手抱拳,朝空中徐徐行了一禮,可見其尊敬,“畫陣算卦,可算盡天下事,但是如此太過窺探天機,冒犯天道,宗主幾乎從來不用,除非是有大事發生。”


    另一人思忖道:“說來,長生尊者當年輪回流落在外,亦是前宗主算卦才一次次帶回來的!”


    “看來雲洲真的風雨欲來啊!魔臨天下,天下大劫啊,但還好發現得為時不晚!”


    “不過,此事,多虧歸雲宗那位被稱為吉祥物的小弟子了。”


    “別賣關子,速速說來!”


    ……


    被春山弟子討論的主角,此刻正提著曳地的長裙一蹦一跳,朝後山跑去。


    一邊跑,小嘴還嘀嘀咕咕起來:“太長了!雖然好看,但是一點都不方便!”


    長裙像是聽不見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


    褚朝昭都能想象道,要是這裙子能動能說話,估計此時得叉腰倔強道:“這樣好看!不換!”


    她又道:“日日都是白金色,雖華麗,可我更喜歡絳紫色!霸氣!”


    她惡狠狠停下來:“你怎麽和那神明一樣倔脾氣?再不改顏色,我就找師尊換了你!”


    長裙抖了一下,似是被她氣到了,唰的一下換成了絳紫色鎏金鯉魚紋長裙,華麗又貴氣,上麵躍出水麵的鯉魚卻增添了幾分俏皮可愛,寬大的裙袖也變窄了,隻是精美的裙擺依舊搖曳在地。


    別問,問就是曳地是它最後的倔強。


    褚朝昭:……


    靈獸空間的塗山容卿笑得捧腹大笑。


    ——那位神明倔不倔我不知道,但是你這裙子挺倔的。


    褚朝昭眯起雙眸,壞笑道:“阿容,你也挺倔的,問了這麽久,都不曾露出半點。”


    這家夥有秘密,而且她有預感秘密還不小。


    塗山容卿笑容一僵,漂亮的狐狸眼閃過暗芒,抬起頭又極其無奈。


    ——小爺不是都將九火之境的九火都交給你了?連紅蓮業火都給你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聰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行嗎?


    ——說來,這九火除了紅蓮業火乃是上古神火外,其他的八火雖是靈火,卻也不是平庸之物,你全拿去要做什麽?


    對於他的轉移話題,褚朝昭也不拆穿。


    “雲洲不會平凡太久,隻是我一人有神火,遠遠不夠,我可不想等那些鬼東西再出現的時候,累死自己!”


    當初那惡蛟的話,再到後來葉家、徐家,黑袍人,還有林中尋妹妹的神秘男子,他們所有的話無不說明雲洲有問題,而且是整個雲洲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有意思了,什麽樣的秘密,竟是將整個雲洲都瞞在鼓裏的?


    她要未雨綢繆,提前做好防範。


    她分明是那種鹹魚類型,能不動就絕對不動那種,怎麽一到這修仙界,就事事親為起來了?早晚累死!


    褚朝昭提起裙擺,一蹦一跳在蘭花叢裏,穿過陣法屏障,目之所及皆是驚豔,驚得她直接愣在了原地。


    桁書哼哧哼哧從手鐲裏爬了出來,他摸了摸腦袋。


    不對啊,昨晚上誰敲他腦袋啊?


    他明明在小主人肩膀上睡覺來著!


    入目之處,是熠熠生輝的一片花。


    漫山遍野的花盡數綻放,都散發著淡紫色的光芒,像是透明琉璃打造的花晶瑩剔透,紅霞漫天,整個後山崖銀光和淡紫色光芒織就出一鴻銀河。


    像是天上銀河臨世,繚繞在人間。仔細看去,那銀光點點,又如無數個皎皎月一般,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褚朝昭都不敢想,要是晚上,這得有多好看。


    沒曾想,她的血作用還挺大,才一個月,月驚鴻就自己開花結果,又被風傳播了一地。


    清風拂過,花頭搖曳,仿若在給她打招呼。


    褚朝昭突然感受到腳邊有什麽,她轉頭一朵碩大的花正隨風起舞,舞著舞著就蹭了上來。


    “比我的頭還大!這麽大的月驚鴻?認真的嗎?不會是假花吧?”褚朝昭走上去,伸手將花撈過來,仔仔細細觀察。


    半晌,褚朝昭鬆了一口。


    “沒錯,看來這就是花王了,之前帶回來那朵。”


    塗山容卿輕嗤。


    ——就跟一狗腿子似的!


    不知道說的是使勁蹭褚朝昭,還在用葉子飛吻的月驚鴻,還是抱著褚朝昭的小臉蛋親親的桁書。


    ……


    落日熔金,殘陽如血,霞光紅了雲洲的半邊天。


    莽莽黃沙之上,孤煙繚繞,暮風席卷風沙滾滾,蓋不盡莽荒下的一座座無名孤塚。


    隻是一眼無際的黃沙之中,有一隻白皙的手顫抖著探了出來,而後是另一隻枯瘦的手,使得整個寂寥森冷的沙漠變得更加詭異起來。


    那雙手動了幾下,再然後一整個身著紅袍之人爬了出來。


    要是有人在這裏目睹全程,估計早就嚇得直接嗝屁了。


    男子長身玉立,身形清瘦,那雙骨玉般,節節分明的手撚著身上的衣衫抖動,渾身都透滿了嫌棄。


    那身精致的紅袍之上,金色絲線繡著詭異的紋路,像是眸中咒紋一樣,又如陣法的紋路,繁複神秘,卻又全身透著貴氣。


    隻是那身無不貴氣的袍子,近看像是被什麽啃食得破爛,洇出來的鮮血與一身紅衣相融,讓人看不出他受了傷。


    “啊~終究還是撕破封印進來了呢。”


    尾音拖長,妖孽至極。


    男子抬起頭,倦怠地掃了一眼漫漫黃沙,眼底是一道久久不息的凜然殺意,泛紅的眼梢微挑,墨發被鑲紅寶石的黑金翼冠半豎,寶冠兩側還有對稱的紅色珠簾流蘇垂落。


    即便渾身傷痕累累,可是他墨發隻是微亂,打理片刻,一個妖孽般的美男子便立於沙漠之上。


    玉雕般的骨相,美得人神共憤的皮囊,眼梢暈染著緋紅,無量深海般的眸底殺意肆意,襯得他更加高高在上,不容褻瀆的美,隻是眼尾一點淚痣為他平添一抹昳麗,壯麗的落日煙漠在他麵前都失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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