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晚卿有兩顆小虎牙,咬人還是挺疼的。


    但被咬的衛琛卻像是失去了痛覺似的,悶不吭聲,俊容淡然冷靜,隻眸光沉沉地看著少女像隻發狂的小獸,肆意發泄。


    不知咬了多久,久到顧晚卿腮幫子都酸疼了,口中隱約嚐到了鐵鏽味。


    她心裏的氣總算消散了些,情緒平複過來,也鬆了口。


    少女濃密的長睫漆黑如墨,低掩著,遮住了眸光。


    所以衛琛並沒有注意到她落在他虎口處的視線。


    在看見那排滲出鮮血的牙印,顧晚卿眼裏閃過一絲歉疚。


    歉疚之餘,顧晚卿又覺得委屈。


    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衛琛要帶她回來,還將她關起來。


    於是頃刻後,少女抬起了巴掌大點的小臉,又氣又無力地掀著長睫,雙目濕紅地看著衛琛。


    就隻是看著他,也不說話。


    一雙杏眸替她沾了嫣紅血跡的唇在無聲地控訴他對她的惡行。


    她這副模樣,委實惹人憐惜。


    衛琛堅如磐石的內心,竟也有片刻的鬆動。


    他沉了口氣,定定看了少女許久,方才沉聲問她:“發泄夠了嗎?”


    “不夠的話,換隻手給你,繼續咬?”他說著,便將右手也遞到顧晚卿麵前,一副任憑她處置的態度。


    顧晚卿皺著眉避開,抬手抹去了唇上的腥甜。


    認識衛琛這麽久,她還是頭一次覺得他這個人非常不近人情,像一塊頑石似的,跟他根本講不通。


    麵對這樣的衛琛,顧晚卿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她心中暗惱著,先是別開臉,不再說話。


    後來似是覺得不夠,又轉身背對著男人抱膝而坐,一副再也不搭理他,不同他說話的模樣。


    衛琛見了也不惱,在他眼裏,無論是什麽樣的顧晚卿都是好的。


    哪怕她生氣,也是天下第一嬌俏可人。


    “霜月應該快到了。”


    “接下來你可能還需在這裏住上些時日,我院裏的下人你怕是用不慣。”


    衛琛心中怒氣消了大半,也不想在此惹顧晚卿心煩,打算去刑部大牢見一見荀岸。


    該說的說完,他轉身要走。


    怎知步子尚未邁出,原本同他置氣,背過身去不搭理他的少女卻又轉回身來,從背後拉住了他的寬大的衣袖。


    衛琛身形一頓,腳下似有千斤重,無法邁步離去。


    於是他耐著性子回身,垂望床沿伸手抓住他衣角,眸光閃爍,暗含祈求的少女。


    屋內燭火微微搖曳,將室內烘出一片暖色。


    而顧晚卿與衛琛都穿著大紅的衣衫,儼然就是一對新人。


    如果忽視這滿屋狼藉,倒還真有一種他們成親了,此時正洞房花燭夜的美好錯覺。


    可轉眼間,這良好的氛圍便被顧晚卿接下來的話破滅了。


    “阿錦,我求你好不好,讓我離開。”


    “我們以後還是最好的朋友……”


    房間裏靜謐,顧晚卿話落後,男人遲遲沒有應聲。


    於是她接著道:“荀……沈複生他隻是一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你不要為難他。”


    “本就是我心悅於他,是我要與他成親的……”


    “阿錦……”


    顧晚卿的話沒能說完,一直壓著脾氣沒有發作的衛琛終於聽不下去了。


    男人冷漠地抽走了被她抓住的衣袖。


    少女毫無防備,在他拂袖退開時,她驚呼了一聲,從床上跌下,狠狠摔了一跤。


    衛琛見狀,下意識想要上前查看顧晚卿的情況。


    但又不合時宜的想起少女剛才的話……


    男人垂在袖中的手握緊,終究是忍住了,沒上去抱她。


    隻冷冷的,一字一句道:“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說完,衛琛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頭也沒回。


    顧晚卿正欲查看自己的手掌,方才摔下床時,撐在地板上似是擦破了皮。


    手掌邊緣火辣辣的疼。


    可聽見衛琛的話,聽見他說要去殺了荀岸。


    顧晚卿頓時顧不得手上的火辣,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追著男人到外間。


    可惜衛琛腿長走得快,顧晚卿根本追不上。


    她追到外間時,男人已經出門去,守門的護衛則將房門重重帶上了。


    夜風灌入,搖曳了屋內燭火。


    顧晚卿再一次貼在門後用力拍門,讓衛琛放她出去。


    可門外的男人始終無動於衷,隻臨走之前,冷聲吩咐門口的護衛:“看好她,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她見任何人。”


    衛琛說到做到,離開了自己的院子,便出府,往刑部大牢趕。


    昭瀾說霜月已經接到府上,問他是否要讓她去見顧晚卿,他也給否了。


    讓人暫且將霜月安頓在他的院子裏,但是不讓她去見顧晚卿。


    似是以此懲罰她。


    -


    刑部大牢裏,光線昏暗,陰森可怖。


    空氣中一股刺鼻的黴味和隱隱惡臭,無處不彰顯此處是個醃臢齷齪之地。


    牢房裏關押的囚犯,其罪行小到偷雞摸狗,大到作奸犯科殺人放火,按罪行依次遞進。


    越往深處走,那裏光線越稀缺,若沒有微弱燭火照明,隻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那裏的犯人要麽是被判了死刑,正等候處置,要麽終身不得離開此地,所以毛發旺盛,但膚色卻透著不健康的慘白。


    這地方荀岸不是第一次來,也不是第一次受鞭笞之刑。


    他還穿著與顧晚卿成親時量身定製的大紅色喜服。


    做工精美的衣服,被獄卒無情的鞭子抽打出一條條裂縫,深淺不一的滲出血跡來。


    兩三個獄卒輪著番的審問他,究竟是不是敵國細作。


    若荀岸回答不是,他們又會以他狡辯的罪名繼續鞭打。


    總之,從他進入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用在他身上的刑罰就沒斷過。


    不至於立馬要了他的命,卻也不會讓他好過。


    這便是衛琛想要的。


    荀岸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一向狠辣。


    其實比起前世瀕死前他受過的那些刑罰,如今這些實在不痛不癢。


    那男人,對他恨之入骨,曾不惜違背大延律例,動用史上早就禁止的十大酷刑來折磨他。


    直將他折磨致死,約莫還是沒讓他解氣。


    想到前世,荀岸勾起了唇角,笑得十分勉強卻又肆意不羈。


    恰好被親臨刑房的衛琛看見,臉色驀地陰沉下去。


    “你們先下去。”男人沉聲開口,冷寒的調子幾欲讓刑房裏結出一層薄冰。


    獄卒們互看了一眼,可不敢違抗命令,忙不迭將刑具都放回原位,躬身退出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後,刑房裏迎來了漫長的靜謐。


    淺白的月光從荀岸頭頂狹窄的木窗翻入,清冷月輝施舍似地灑落在他前麵的地板上。


    荀岸已奄奄一息,但衛琛顯然沒打算放過他,正在那一排排刑具麵前認真挑選。


    說來諷刺,他二人皆著紅衣,可衛琛這個後來者卻比荀岸更像新郎官。


    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兩人之間都差著一大截。


    何況如今他們一個匍匐於泥沼、塵埃,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另一個身份尊貴,高高在上,手中握著生殺大權。


    荀岸覺得可笑,原以為老天爺很是眷顧自己,可憐自己。


    如今卻又覺得老天爺若當真眷顧他,又何必讓衛琛也重活這一世?


    衛琛的存在,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阻礙。


    -


    男人挑選了許久的刑具,卻隻拿了一根鞭子。


    荀岸抬頭瞧著,隻隱約瞧出那是一條鞭子,忍不住發笑:“還以為丞相大人要像當初那樣,對在下動用十大酷刑呢。”


    他這麽說,無疑是告訴衛琛,前世的記憶他已經全部記了起來。


    恩恩怨怨,全都記得。


    可即便他不說,衛琛其實心中也是這麽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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