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就是你的外室?”


    語氣輕薄,神情不屑,顧香君背著手抬頭挺胸站在她對麵。


    “邵娘子!”


    驚訝的一聲叫喊,顧香君回頭看去,站在顧雲庭旁邊的女子張圓了嘴巴,滿臉震驚。


    作者有話說:


    顧大人:雖然她和宛寧很像,但我很清醒,能分清她不過隻是一個替身。


    我隻做出一點讓步,純粹是看在那張臉的份上。


    邵明姮:你是主子,你說的都對


    第18章


    ◎你比她有福氣,她不過就是個外室◎


    誰都不想在落魄時重逢故人,尤其這位故人本來就不喜歡自己。


    昌平伯府庶女,高宛寧的妹妹高靜柔。


    上回見她是在哥哥大婚時,因柳姨娘得寵,故而昌平伯夫婦來徐時也帶著高靜柔,她年歲與邵明姮相仿,卻是個溫柔識禮,拘謹約束的姑娘,與嫂嫂高宛寧的端莊大氣不同,高靜柔處處小心步步謹慎,舉止投足間都能看出刻意收斂討好。


    邵明姮以為她是庶女,在昌平伯府需得仰人鼻息看臉色做事,養成這般性情頗是可憐,才會在她被排擠冷落時主動邀她同行。


    誰知不過短短兩日,邵明姮便被父親叫到跟前,當著邵高兩家人的麵嚴詞批評,她才知將自己喜歡的物件分享給高靜柔,實則是一廂情願。帶她去騎馬踏青,她歡喜雀躍,轉頭卻與長輩說邵明姮粗蠻放縱,不知禮數;帶她去河塘垂釣捕魚,她自己便網上來兩隻鱸魚,可到夜裏用膳時,又哀愁滿麵,私底下抱怨被烈日曬黑,損毀容顏....


    父親不願將小事鬧大,便隻好在麵上小懲大誡,叫她回屋反省抄書,她自是憋屈憤懣,氣鼓鼓的衝高靜柔瞪了眼,誰知高靜柔嚇哭了,這一哭不得了,累的邵明姮不得不當眾向她道歉。


    總之,兩人性子實在不投合,這麽多年過去,邵明姮沒想過兩人會在如此情境下見麵,心裏不由地翻江倒海,七上八下。


    顧香君詫異:“你認識她?”


    高靜柔抿了下發絲,眸光閃爍不定,似乎很為難的樣子。


    她越是這般繃著,顧香君便越好奇,拽住她手臂晃了晃,“靜柔,她是誰?你又是怎麽認識的?”


    邵明姮眼一閉,心一橫,暗道她也沒甚好怕的,左右不過是奚落幾句,不疼不癢。


    但----


    顧雲庭開口:“先去自己屋裏放下東西,換身衣裳到膳廳用飯。”


    雲輕和銀珠蘭葉先去小廚房幫忙,馮媽媽今日備菜繁多,此時開了兩個灶,尤媽媽也去幫忙清洗,長榮從柴房抱了兩捆幹木柴,邊走邊擦汗。


    他進門後,被雲輕拉到旁邊。


    “那個姑娘是誰?”


    長榮扭頭看了眼門口,手括在嘴邊小聲道:“昌平伯庶女,高靜柔。”


    她們麵麵相覷,竟不約而同生出擔憂。


    即便知道當初帶姮姑娘回來,是因為她長的像高宛寧,可羅袖姐姐叮囑過,誰都不準說漏嘴,她們都守得住秘密,可這位庶女能守住嗎?


    長榮端來最後一碟蜜汁藕,桌上統共有八道菜,他躬身退下去,聽到顧雲庭問了聲。


    “她去哪了?”


    “姮姑娘在東院,待會兒和羅袖姐姐她們一起用飯。”


    顧香君挑了挑眉,笑盈盈的扒著米粒,方才她和高靜柔在西院更衣,特意打聽了這位外室的來曆,真是戲本子裏才能遇到的巧事。


    她與二哥不算親厚,可也知道二哥與高宛寧那點舊事,原以為高宛寧死了二哥就能走出來,沒想到他來徐州養病,竟能找到一張跟高宛寧如此相像的臉,更可笑的是,這女子還是二哥情敵的妹妹。


    磋磨情敵的妹妹,或許能解二哥心頭之恨。


    誰叫她倒黴,誰叫她有個不長眼的哥哥。


    顧香君如是想著,猜測邵明姮在府裏的處境必定可憐,她莞爾一笑,自認沒有瑕疵:“二哥,不如叫那外室一同過來用膳。”


    顧雲庭抬眼掃來,神情清冷,顧香君不知怎的就有些怵他,可她沒說錯話沒做錯事,故而又挺直腰背,隻是臉上的笑略微僵硬。


    “不必。”


    一席飯吃的鴉雀無聲,起初顧香君還想跟高靜柔說笑幾句,但甫一瞥到顧雲庭那張冷臉,登時就沒了興致,不得不像他那般悶頭咀嚼。


    西院未熄燈,顧香君換好寢衣坐在妝奩前,高靜柔幫她塗抹桂花油,每一縷頭發都仔細揉捏,桂花的香味清甜,顧香君對鏡擦麵脂。


    “三娘喜歡邵娘子嗎?”高靜柔悄悄抬起眼皮,手指還在撫觸。


    顧香君不以為意:“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可憐人罷了。”


    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跌入爛泥做起外室,單是臉皮都要被人戳破了,何況她自己內心如何煎熬。


    顧香君舒服的喟歎,反手握住高靜柔的手:“別累著你。”


    “隻塗點桂花油,哪裏就能累著。”高靜柔盈盈笑道,不動聲色斂起不快。


    她長相不比嫡姐差,偏處處都被壓一頭,活的連嫡姐影子都不如,幸虧柳姨娘懂得隱忍保全,父親疼惜,連帶著對她也格外厚待,她們母女在府裏已經活的比其他妾室更好,她與嫡姐間的差距越來越小,機會都是掙來的。


    嫡姐活著她爭不過,嫡姐死了,屬於她的機會來了。


    高靜柔撫著自己那張臉,雖與嫡姐隻有兩分像,但她自信能憑著聰慧柔婉獲得顧郎君的喜歡,明明他們更般配,更該在一起,而嫡姐能得郎君深愛多年,當初憑的不過是因身份帶來的便利,高高在上的施舍,便能令郎君念念不忘,那麽她也可以!


    而今她是昌平伯府的希望,父親對她的矚望就像當年對嫡姐一般,她一定會得償所願。


    “說來也怪,你怎麽還不如一個外人長得像宛寧姐姐?”


    高靜柔跟著輕笑:“所以嫡姐才更喜歡邵娘子的。”


    話音剛落,顧香君的臉色果然怔住,隨後她冷冷嗤道:“你比她有福氣,她不過就是個外室。”


    顧香君還是那麽討厭嫡姐。


    高靜柔抿唇不語,她知道如何把控眼前人的情緒,拿捏好她,便能省去自己動手除害的麻煩。


    多年前她便不喜歡邵明姮,厭惡她活的肆意張揚,快活明媚,不像自己,在昌平伯府謹小慎微,就怕行差踏錯被主母揪到錯處,連累柳姨娘。


    而今邵家敗落,她居然變成顧郎君的外室,怎能不叫她更加忌憚厭惡。


    羅漢榻前熄了燈,很快沒有動靜。


    顧雲庭蹙眉,握著書卷的手用力一攥,多日來似乎已經成為習慣,臨睡前邵明姮都會過來拿走他的書,熄滅他的燈,然後讓他早點入睡。


    起初還會緊張,後來就變得理直氣壯。


    顧雲庭等了會兒,榻上始終沒有聲音,他看的心浮氣躁,便將書本重重往案上一拍。


    不多時,屏風後露出個腦袋。


    邵明姮揉了揉眼,“郎君怎麽了?”


    顧雲庭盯著她看了會兒,淡聲道:“沒事。”


    “郎君還不睡嗎?”她似乎沒有異常,卻忘了過來拿走他的書,熄滅他的燈。


    顧雲庭平躺下去。


    過了少頃,少女的聲音再度響起:“郎君不嫌亮嗎?”


    屋內寂靜無聲,然後顧雲庭聽到趿鞋走動的聲音,他閉上眼睛,雙手握在胸口。


    兩聲輕微的吹拂,屋內陷入昏暗。


    顧雲庭的腦子莫名有些煩亂,他睜開眼,凝視邵明姮躡手躡腳離開的背影,她沒有披外衣,隻穿著單薄的寢衣,姣好的身段毫無遮攔。


    其實方才他想過,若邵明姮來抽走書,他可以順勢安慰她,叫她不要在意高靜柔,也不要忌諱顧香君,她在他身邊可以像在邵家一樣自在。


    但她沒來,那些話也就沒必要說出口。


    鹽稅的事撕開一角,確定與徐玠脫不開幹係,為著那條大魚,他們暫且放過了小蝦小魚。


    江浙之行必不可少,原先顧雲慕打算親自走一趟,但顧雲庭說他太過紮眼,便決定自行去往。


    他晨起咳了幾聲,抬頭便見邵明姮端來梨湯。


    “馮媽媽清早煮上的,說郎君昨夜便有些受寒。”她把梨湯放在書案上,見顧雲庭仍在看書,“郎君,你趁熱喝掉吧。”


    “等等,不急。”


    邵明姮想了下,伸手抽出他的書抱在懷裏,將梨湯推到他麵前,“喝完再看。”


    顧雲庭嘴角抽了抽,然後端起碗來飲盡梨湯。


    邵明姮笑,把書還給他,又捏起巾帕遞到他唇邊,“嘴角有水漬。”


    顧雲庭不動,臉微微側開,邵明姮愣了下,捏著帕子摁在他唇角,掀開眼皮,見他沒有反對,便又仔細將那綹水漬擦拭幹淨。


    “待會兒我要出去。”


    邵明姮啟唇,問:“需要我跟隨嗎?”


    “不用,”顧雲庭站起來,清涼的眼眸朝她看去,“你留在書房看書吧。”


    .....


    “郎君是想到高興的事了嗎?”長榮放下腳凳,接顧雲庭下車。


    秦翀咦了聲,扭頭果然見顧雲庭麵色清淺,唇角微翹,卻在他們看過去時,瞬間凜了神色。


    秦翀抱著手臂又長榮解釋:“三娘來徐,郎君自然高興。”


    長榮摸了摸嘴巴,納悶搖頭:“不大像。”


    秦翀敲他腦門:“就是三娘的緣故!”


    邵明姮在書房隻安生了半個時辰,待顧香君起床用膳後,她的清淨全沒了。


    起因是一枚勾線的香囊。


    顧香君嫌香囊絲線不整,擅長女紅的尤媽媽便要幫她補一下,還說補完之後保準看不出差錯,尤媽媽的針線是極好的,顧雲庭所有衣裳但凡勾絲或是洇染去不掉汙漬,都交由尤媽媽處置。


    可顧香君似乎不喜歡,她要找人重新繡一個。


    尤媽媽還沒來得及接話,顧香君就把繡香囊的活兒派給了邵明姮。


    “邵娘子,便有勞你了。”


    她將尤媽媽端來的絲線簍子往桌上一擱,笑盈盈的說道,“不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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