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很快就散得一幹二淨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圓,天上一絲雲都沒有。


    我們出來辦事這麽久,真是難得遇到這麽好的天氣。


    周一白抬頭看了看天,也感歎了一句,“好大的月亮啊。”


    但是他感歎完這句,立刻就從人質的身上收回了手。


    因為月光明亮,所以我們也清晰地看見人質身上的皮肉開始腐爛。


    不過人質這會還在幻覺裏,顯然也沒有發現自己開始腐爛了。


    那些人關上了船艙的門,又撤了大霧,明顯就是舍棄這個人質了,見了光,人質的身體雖然開始腐爛,但是因為困籠蜮的原因,哪怕他就隻剩下骨頭,他也還是照樣活著。


    知道自己死了,但是還有身體,身體不會腐爛,大概也還能假裝自己是活著的。


    但是身體沒有了,隻剩下骨頭,甚至以後骨頭也會一點點腐爛,骨頭之間失去連接,變成散在地上的一堆骨頭架子,可思維還在,也永遠沒有辦法脫離這堆骨頭,大概會是很折磨。


    眼見著這人質腐爛的越來越多,叉叔看向周三哥,“大白他三哥,看看換個什麽幻覺,能讓這人質說說他們的來曆。”


    周三哥點點頭,捏了幾個印訣之後,人質就開了口,“我們全家被皇帝下令誅九族,全族人都被迫服毒,本以為我們就這麽死了,可沒想到我們還會醒過來。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船上了,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還以為是皇帝大發善心,讓我們假死之後給我們放逐了。”


    “船上除了我們全族人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他說他是感覺到了有蜮所以來船上除邪祟,他認識我們族長,有些交情,一時惻隱之心,沒有除掉我們身上的蜮,還教了我們如何保持身體不腐。”


    “但是這法子必須要避光,任何光都不能見,這法子也比較強橫,年紀太大的已經老朽的身體和小孩子沒有長成的身體都受不住,他也給了我們選擇,想要留下來的,就用這法子,不想的他就把蜮除掉,人就徹底死了。”


    “那年輕人在船上留了一段時間,挑著我們幾個體質合適的,教了我們一些術法和一些法子,能讓我們把船徹底掩藏起來,不透光進來,也教我們如何避開世人。我們學了術法的人,是可以用屍油燭照亮,但其他的光亮還是不行,至於其他人,是完全不能見光的。”


    “年輕人離開之後,教了族長怎麽解掉我們身上的蜮,也留下了一些修煉的法門,我們就按照他這法門繼續修煉,其實我們全族原有近千人,除去受不了這法子的人,也還有幾百人存世,隻是過了這麽多年,有許多人不願意受這種折磨,覺得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於是就請族長解除身上的蜮,現在我們也就剩下這不到兩百人了。”


    “一開始的時候,那年輕人會定期來送草藥給我們,他死後,他的晚輩也來送過一段時間草藥,再後來,他的晚輩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們又沒辦法上岸去采藥,那時族長本來已經打算把我們所有人身上的蜮解除了,大家已經又活了這麽多年,雖然對於當年被誅九族的事仍不甘心,但命是如此,也隻能認了。”


    “哪知道那會突然有人摸上了我們的船,自稱是神仙會的人,可以繼續幫我們提供草藥,但需要我們幫他們辦事。因為我們這船幾乎沒有被人發現過,所以幫他們運輸東西很方便,他們還說可以幫我們研製讓我們能夠複生的藥物,於是這麽多年,我們就一直幫神仙會運送東西,東西送到,他們給我們草藥。”


    “我們其實並不知道他們的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我們隻是幫忙運送,對於神仙會的事情,我們也並不了解。但我們也知道,這種交易就是與虎謀皮,他們有一次來跟我們交換的時候,說現在外麵的草藥越來越少,很難采集,好在他們可以自己種植這種草藥。”


    “言下之意就是外麵已經沒有這種草藥了,隻有他們自己能夠種植才有,如果我們不跟他們合作,我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我們的命脈被神仙會抓在手裏,隻能幫他們運輸東西,不過好在這個運輸也不麻煩,一兩個月才有一次,他們就是完全想要利用我們掩蓋行蹤的術法來隱藏掉運輸的痕跡和路線。”


    “曾經他們也想要學這個法子,但是族長沒有教,這個掩藏行蹤的法子,是我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神仙會不得不跟我們合作的原因。一旦教會別人,我們就要徹底暴露,那以後有沒有草藥,我們都不安全了。”


    “他們當時試探出這個底線之後,也就沒有強求,於是我們就這麽一直跟神仙會合作著。”


    “跟神仙會的溝通交流,都是我們族長一個人去談的,但是我們全族人現在就剩下這些,很多事族長也會直接告訴我們,想活著的,大家就齊心協力活下去,想離開的時候,族長也不會阻攔。”


    “大概等到哪一天,船上的人對生死都想開了,我們這族人就徹底的消失了。”


    叉叔看著人質已經腐爛得差不多了,摸著下巴想了會,“曆史上說是被誅九族的不少,但是有確切記載被誅九族的也就是那麽幾個,你們死了幾百年,那就是明朝那會的人了?”


    人質搖了搖頭,雖然在幻覺中,可還是說道,“族長說過,我們的名諱不可再跟外人提起。”


    叉叔也沒有勉強,如果把這個人從幻覺中喚醒,估計他見到自己眼前這樣,肯定是要瘋的。


    叉叔抬頭看了看月亮,也沒再多說什麽,出手除了人質身上的蜮,讓他在幻覺裏毫無知覺的走了。


    “哎。”周一白歎了口氣,“這神仙會的人,可真是什麽人都坑,無孔不入,見縫插針。”


    周一白這話剛說完,船就慢慢停了下來。


    我們四個趕緊背靠背站在一起,警惕地盯著船的四周,但是四周什麽都沒有,完全沒有任何人靠近。


    “應該是已經跟神仙會那邊聯係了,現在是等在原地,等神仙會的人過來了。”等了一會,叉叔開口道,“但神仙會估計要準備,可能不會來得太快,咱們先抓緊時間休息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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