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在桌下的手,已經死死的捏成了拳。


    原來二十年前,不隻是我家遭受重創,甚至神仙會以我家做局,幾乎害了整個玄門的人!


    叉叔沉默了許久,“我師叔三子一女,我那個姐少時聰慧,二十多歲的時候,自己出去辦事,隻是撈屍,人卻死在了黃河裏,烏鴉出去找了七八天,才找到麵目全非的……二十年前,另外兩個兒子死在神仙會手裏,屍體都被神仙會帶走了。”


    “他現在就剩下阿隱這麽一個兒子,也幸好是老來得子,二十年前我師叔出去辦事的時候,阿隱才四五歲,留在了家裏,逃過一劫,不然……”他輕輕搖了搖頭,“現在想想,我姐估摸著也是遭了神仙會的黑手。”


    說到這,屋子裏陷入了沉默了。


    我垂下眼,“要是當年沒有求救……”


    周一白已經明顯知道二十年前求救的就是我爸,即便我沒說出來,他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可誰能知道神仙會這麽陰險?這一脈扛了這麽多年,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肯定也不會求救的,眼見著神仙會連腹中胎兒都不放過,擱誰身上,肯定都想保住最後一絲血脈,要怪就怪神仙會沒有人性!”


    叉叔點點頭,“就算當年沒有求救的事,神仙會也照樣不會放過各家,大家一起反擊,也算是重創神仙會,給各家爭取了一條活路,爭來了這些年喘息的機會。神仙會那時候大概因為壯大,覺得可以一舉滅掉玄門了,才會設個了陷阱,不然如果神仙會沉得住氣,各個擊破,怕是玄門早就沒了。”


    “當年也是幸好粱世成力挽狂瀾,否則恐怕沒人能逃出來。這大概也就是這二十年來,神仙會一直針對粱世成的原因,所以粱世成一出事,他們就立刻大舉圍攻清微道長他們。”


    “那現在神仙會明擺著又要開始出手了,得想辦法把玄門團結起來啊。”周一白急道。


    叉叔搖了搖頭,“二十年前那一次之後,有幾家徹底被神仙會打怕了,隻想保著自己這一脈,都很少出來了,所以玄門幾脈,很多人都失去聯係了。如今實力早已不如二十年前,想要聚起來也難了。”


    “那怎麽辦?就這麽幹等著,等神仙會把所有人全殺幹淨麽?”周一白看著他問,“咱們現在就去找唐大爺,一起勸他!”


    叉叔這次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我師公還在世的時候,說他幾個徒弟當中,我師叔雖然年紀最小,但是是最聰明的,以後唐家一脈交到我師叔手上,所有人無論年紀、輩分如何,都要聽我師叔的。所以我師叔應該有自己的安排吧,我們聽著就好了。”


    “哎——”周一白急得直跺腳。


    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別急。”說完我看向叉叔,試探地問道,“叉叔,所以你都知道了?”


    叉叔看了我一眼,輕笑了一聲,“以前不知道,不過大峽穀之後,我師叔就猜到了,所以我也知道了。”


    叉叔這麽一說,我也明白了,唐大爺之前不知道我的身份,叉叔也不知道。但是峽穀的陰氣消失,唐大爺看到我醒過來,就猜到了,我和周一白去唐大爺家的那會,他對我的來曆已經心知肚明,隻不過沒有說破。


    我撓了撓頭,“叉叔其實……”


    叉叔擺了擺手,“但我師叔說了,還是要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以前怎麽樣,以後還是怎麽樣。”


    我點點頭,“謝謝叉叔,也謝謝唐大爺。”


    “知道什麽了?”周一白看著我倆有點懵。


    叉叔也沒回答,隻是道,“誒呦,好長時間沒喝酒了,這喝了兩杯還上頭了,醉了醉了,我回去睡了。”


    說完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地下室走了。


    聽著聲音他都走一半了,人影都看不見了,突然又飄上來一句話,“你們兩個混小子別把酒給我喝光,留著點,聽到沒?”


    周一白著急看著我,“知道什麽了啊?你倆在這說什麽呢?”


    我看著他沒說話。


    半晌後,周一白突然明白了過來,“叉叔知道你……”他抬手拍了一把腦門,最後說,“真是不能喝酒,喝了酒這腦袋就不好使了。”他一邊說,一邊給自己倒酒,“但是啊,我這智商還有下降的空間,所以讓我來喝就行了,小天你智商沒什麽下降空間了,叉叔年紀也大了,這種痛苦讓我自己來承擔吧。”


    他話是這麽說,但還是把我的酒杯倒滿,“小天,你別有太大的壓力,有些時候都是命,人再好也抵不過壞人算計。”


    “而且你想想,玄門各脈都失聯這麽久了,咱們年輕這一輩誰都不認識誰,怎麽就那麽巧,恰好我們就認識了,然後機緣巧合來玄家溝工作室,認識了叉叔,認識了唐大哥。”


    “認識了何不易,認識了商羽——雖然商羽那小子說話有點不好聽,一副全世界他最厲害的模樣,當然也得承認咱們年輕這一輩裏,好像確實他最厲害了——又認識了明塵,能聚的人,也差不多都齊了,肯定是老天都看不過神仙會作孽,所以派我們來收拾他們!”


    我也想到那天清微道長的話——


    “己卯天衰之後,玄門的人,已經很久沒聚得這麽齊了。”


    “玄門十脈,已經到了六脈,有什麽劫是過不去的?”


    是的,清微道長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二十年前那一次,是靠我爸爸的求救大家才聚齊。


    但是這一次,大家完全是因為各自的事情,“恰好”聚齊。


    那說不定這一次,真的會有什麽不一樣呢?


    周一白還在絮絮叨叨,“他媽的神仙會,小天,你看他們叫這名字,還真是不害臊,把夢想天天掛嘴邊,以為夢想念出來就能照進現實了麽?還想做神仙?真是做了人類想成仙,坐在地上想上天。上他奶奶腿兒的天,我看他們上炕都費勁!”


    “我告訴你小天,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仙,人一旦開始想著成仙,那就完了。神仙會,他媽的就是在做春秋大夢!”


    “你等我,等我……”


    他的手也跟著比比劃劃,我正想聽他繼續說等他幹什麽的時候,就見他從椅子上滑到地上,躺在桌子底下睡著了。


    那我隻能等他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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