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姑姑到的時候,碧喇庶妃身邊另外兩個奴才,還手足無措,鹹福宮的掌宮嬤嬤也在,正指揮著,瞧著蘇麻姑姑,那也是老熟人了,趕緊笑著迎上去就趕緊著道:“姑姑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鹹福宮的掌宮嬤嬤雖然是皇後的人,但也是從先帝時期過來的,那時候太皇太後意味著什麽,唯有她們這些先人清楚。後來再多的奴才,也都是隻聞名、不曾得見了太皇太後、以及這位蘇麻姑姑的手段。


    就算是放在今天,掌宮嬤嬤對蘇麻姑姑都有忌憚!


    她是皇後的人不假,宮裏自來好幾個幫好幾個派;什麽時候能徹底歸順同一人了,不過是誰執掌六宮,誰就壓服了所有人罷了。


    她倘若不是皇後的人,也坐不上這一宮的掌宮嬤嬤的位置。這是她自個兒選的,沒什麽好抱怨的,哪怕是要與太皇太後、與蘇麻姑姑為敵。


    宮裏自來是勝敗之間的概率,她早已下了注!哪有半路潰逃當逃兵的道理。


    太皇太後是隱退了,但那也是太皇太後自個兒自願的。連帶著蘇麻姑姑這些年裏也隱了名聲,但掌宮嬤嬤還真不敢因此輕視了蘇麻喇姑半分。


    如今貴客臨門,到這偏安一隅的小小鹹福宮裏,掌宮嬤嬤自是要試探一二,蘇麻喇姑以及站在她背後的太皇太後怎的有心,也關懷起後宮之事了。


    蘇麻姑姑在宮中多年,恭維盛譽她享過,底穀的冷言冷語也不是沒有受過;可以說,一代新人似舊人,恍惚間竟是覺得,人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內裏的心計、相似的語氣,或誇張或奉承。蘇麻姑姑走到這個高度、這個年歲,已經能平等對待了。


    所以她還能略帶了關懷,皺了眉頭道:“聽命行事!”蘇麻姑姑也不閑言碎語,她知道鹹福宮這個掌宮嬤嬤忌憚著她,忌憚著就忌憚著吧!


    蘇麻姑姑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左右又不是她自個兒費心思。別人花再多心思,她還能攔著不成……


    蘇麻姑姑道:“這小太監慌慌張張地出去尋皇後,正巧撞到太皇太後跟前,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聽聞碧喇庶妃又有血崩之象,皇後正在延禧宮中坐鎮呢?五阿哥為緊。碧喇庶妃到底為皇上懷過子嗣,金貴些,便叫我來瞧瞧。”


    蘇麻姑姑說話輕飄飄地,她也不需要給任何人解釋;物似其主,而其主,太皇太後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不過是皇後騰不開空,五阿哥為緊,碧喇氏亦是未皇上懷過皇上,金貴上兩三分,值得她走這一趟。


    掌宮嬤嬤也沒什麽不服氣的,自然是陪著好話,有朝一日,她坐到蘇麻姑姑這個位置,就當真是祖墳冒青煙、足夠為後人著書立說了。


    蘇麻姑姑這麽一說,掌宮嬤嬤也是趕緊回道:“奴才亦是一聽說碧喇庶妃不好,就趕緊著過來了。”掌宮嬤嬤頭禿,也蹙著眉頭,帶了幾分止不住的擔憂,輕聲與蘇麻姑姑道:“奴才瞧著,蘇麻姑姑這次血崩之症,比以往兩次都要來得更可怕些,血崩不止;怕是,不大好!”


    嬤嬤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蘇麻姑姑過來了,就不能叫她一事無成地回去,大魚拋不出去,小餌料總要叫人咬鉤!掌宮嬤嬤行了幾步,吩咐了忙活著的奴才們略微掀高了碧喇庶妃下半身的被子,與蘇麻姑姑道:


    “姑姑氏見過世麵的人,這樣的場景,我雖未曾經曆了幾次,不過……”


    話至此處,掌宮嬤嬤停頓了一下,道:“奴才愚見,”搖搖頭,心中萬千含義、所思所想,盡在其中了,“正是沒主呢?奴才瞧著碧喇庶妃如今,已是暈暈沉沉的了。可是這血,就是止不住!”


    人一旦沒了意識,尤其是這樣的情況裏,怕是再難以醒過來了。九死無生!


    掌宮嬤嬤可以肯定。


    碧喇庶妃,鐵定是沒救了的,血崩了多少回了,尤其止不住,身體裏能有多少血,經得住這樣地流。


    但卻是不可明言,說到底,碧喇庶妃名義裏,也算得由她照料的小半個主子。


    蘇麻姑姑聞言,默不作聲裏,隻略微上前來幾步,被內情況盡收眼底,也不知看到了怎樣血腥的景象,隻一眼,蘇麻姑姑就能夠確定,沒救了。


    “情況不太好!”蘇麻姑姑道,皺著眉頭,瞧著鹹福宮的奴才,宮女和太監都忙做了一團。


    蘇麻姑姑通曉醫理,一眼就看出了症結,這位庶妃,福薄還薄命,但在這件事兒上,卻是有幾分討喜的;死得正是時候!


    也不必克了宮中皇嗣了。


    蘇麻姑姑道:“危險了。碧喇庶妃已然崩漏了多回,身子底子都養壞了,倘若繼續下去,血止不住,追到閻王殿裏,也救不回人來。”


    “這這這……”掌宮嬤嬤皺著一張老臉,急得團團轉,怎麽也是一個庶妃呢?她們這些做奴才的,救不了,還不裝出一個著急的樣子來,是嫌離滿門抄斬太遙遠了嗎?


    掌宮嬤嬤道:“這可如何是好!”


    蘇麻姑姑既這樣判斷了,那大約錯不了。她也不能一點態度不拿出來!


    “血留得更急更迅速了!”掌宮嬤嬤還在著急著怎麽辦呢?卻是聽了一個驚恐的女聲恐懼道。


    忙不迭就轉頭看過去,碧喇氏臉上蒼白越多,竟已是一點知覺也沒有了。蘇麻姑姑也趕緊看過去,好幾個人一道兒在床榻邊喚著;“庶妃、庶妃……”


    一眾奴才,就這麽眼睜睜看著,碧喇庶妃躺在床上孤零零與世長辭,至死太醫還在路上,未能等得太醫過來。


    死了一個庶妃,於宮中而言,也不過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掌宮嬤嬤有幾分忐忑,若是碧喇庶妃不甚如意,她這個一宮的掌事嬤嬤一點不知,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她也是奉命而為!


    碧喇庶妃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與二阿哥的身亡扯上了那麽一丁點的關係,更不該挑釁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自二阿哥去後,一腔內火倘若不燃燒到別人身上,必然有損鳳體,也難回理智清明!


    碧喇庶妃好運道,即便死了,也為皇後奉獻了最後一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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