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閣高飛天際之上,仿若抬手之間即可摘星觸月。


    當然,這隻是錯覺而已,不過站在群玉閣上俯瞰璃月港也確實有種與眾不同的感受。


    在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璃月港中,南鬥和胡桃很快就找到了往生堂。


    “哥哥快看,那是我們家誒。”


    南鬥聞聲望去,一個小小的亮點在胡桃所指的方向。


    這小小的亮點就像是南鬥心裏的早已種下的小火苗,在這一瞬間化作燎原之火,點燃了他黯淡冰冷的內心世界。


    “萬家燈火,終有一盞是為我而明……”


    ……


    宴會進行的非常順利,很快就到了煙花表演開始的時間。


    得益於群玉閣的高度,使得上麵的人不用抬頭就能看到精彩的煙花表演。


    在煙花表演之後,就是璃月傳統的放霄燈環節了,群玉閣上自然也是早有準備。


    每年的海燈節放霄燈的主題都不同,而今年不知道是碰巧還是如何,海燈節的主題竟是蝴蝶。


    祖孫三人各自在霄燈上寫上了自己的祝福。


    隨著霄燈當中的火焰被點燃,一盞盞霄燈在火焰的映襯下發出一閃一閃的紅色光芒,就像是紅蝶在不停的撲扇著翅膀一樣。


    “哥哥,你寫了什麽願望?”


    剛剛將霄燈放飛,胡桃就好奇無比的湊到南鬥麵前。


    南鬥對著胡桃搖搖食指,微微一笑,說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等到實現之後,你就知道了。”


    “好吧,那看起來是件非常讓人驚喜的事。”


    “爺爺我也不問了,肯定不會告訴我。”


    胡桃也不過多糾纏,放棄了追問的打算。


    倒是爺爺笑嗬嗬的主動開口:“我倒是可以告訴小胡桃。”


    “畢竟所有的幸福和願望是要靠自己的雙手去實現的。”


    “我寫下的願望是,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健康快樂的長大,以後相互扶持依靠,度過所有的難關。”


    在這一刻,南鬥在爺爺身上感覺到了與爸爸去世前相同的感覺。


    隻不過爸爸當時非常的不舍,而爺爺則是非常的平靜,坦然,再無牽掛。


    “是因為是我成長起來,能夠管理好往生堂,照顧好胡桃,所以沒有遺憾了嘛……”


    南鬥心情複雜無比的看著坦然無比的跟胡桃聊天的爺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的願望也不告訴哥哥,反正以後等到實現的時候,哥哥也會知道的嘛。”


    胡桃以同樣的說法還給了南鬥,惹得他連連搖頭。


    “你們快看!”


    爺爺的一聲提醒讓南鬥和胡桃抬起頭來,向著群玉閣外的天空看去。


    無數隻“紅蝶”升上天空,像是流星雨倒流天際,墜入星海;又像是絢麗的打鐵花開出的火樹銀花。


    無數的紅蝶燃燒殆盡,將自身被寄予的美好願望傳遞給了天地。


    【永遠和爺爺還有哥哥在一起】


    南鬥的眼前卻逐漸變得模糊,眼淚不受控製的從眼中湧出,濕了他的臉龐。


    他看到了一名獨行的醫者用手杖引燃了黑色的浪潮,在滔天的火海中,嘶鳴慘叫聲響起,無數被汙染扭曲的冤魂逐漸的變得清澈透明。


    直到最後,他們向醫者拜謝,隨後在火焰中化作紅色的蛺蝶,消散於天地之間。


    在最後的最後,火焰淨化了一切,開始逐漸熄滅,一直靜靜看著的醫者,臉上也露出解脫的表情,隨風而散。


    “剛剛那是什麽?”


    南鬥從恍惚的狀態中猛然清醒過來,還未來得及偷偷擦幹眼淚,就被胡桃當場發現,好說歹說才糊弄過去。


    霄燈放完之後,就到了散場的時間了。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爺爺一反常態的帶著每天工作完的兩人去璃月港到處走走逛逛,似乎是要補償一下往年因工作錯過海燈節的遺憾。


    胡桃和南鬥同樣不覺得辛苦,這些年來,爺爺獨自支撐著往生堂,還要照顧他們兩個,太辛苦了,也該多休息休息了。


    特別是當南鬥看到爺爺精神奕奕的模樣,心中就踏實多了。


    不再那麽辛勞,再加上他跟帝君求到的調理身體的藥,爺爺肯定能多活幾年吧。


    ……


    三個月後。


    南鬥剛剛回到往生堂就看到了胡桃一臉焦急從屋內跑出。


    “哥!爺爺他……嗚嗚……”


    胡桃話還沒說完,淚水就如同豆子一般從眼中流出,砸在地上發出微不可察的聲響,


    但對於南鬥來說,胡桃的每一滴淚都似震天的巨響,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一個他不願意麵對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爺爺!”


    一時之間南鬥甚至顧不上胡桃,身體化作一道殘影直衝爺爺居住的院子。


    在爺爺的院子外守著一群儀館,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悲傷,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一幕瞬間就讓南鬥想起爸爸去世那年時的場景。


    “堂主!”


    南鬥剛剛進院,一位中年女性儀館就迎上前來,


    “翠花姨,我爺爺的情況怎麽樣了?”


    南鬥雖然問著,但腳下的步伐卻沒停下,向著屋內走去。


    “老爺他的狀況不容樂觀,現在是強撐著身體等你去見他最後一麵。”


    “……”


    “我知道了。”


    南鬥稍微做了下心理準備,就推門進入爺爺的臥室……


    “南鬥,你來了。”


    爺爺的聲音輕得像微風拂過耳邊,但南鬥還是清楚的聽到了。


    兩步跨到床邊,南鬥跪在地上,伸出手來抓住爺爺的消瘦不已的雙手。


    入手微涼,少了生命的氣息。


    “我來了,爺爺……”


    南鬥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一樣,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天到來時該怎樣跟爺爺告別。


    但在這一切真正的發生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大腦卻是一片空白,隻剩下的悲傷與難以接受的情緒。


    “來了好,還來得及。”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爺爺的聲音雖然微弱,但異常的堅定。


    “爺爺您說吧。”南鬥勉強收斂悲傷的情緒,認真的聽著。


    “希望你不要怪爺爺瞞了你這麽多年……”


    “實際上,你並非我親生孫子,而是我在胡桃出生那天在無妄坡撿到的。”


    “隻可惜你身上沒有任何證明你身世的物品,後來我多次派人尋找也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你就好像真的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一樣。”


    爺爺沒有從南鬥的臉上看到怨恨,震驚之類的情緒,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


    瞞了南鬥這麽多年,實際上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煎熬。


    “不過以南鬥你的聰明才智,恐怕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


    南鬥輕輕點頭,爺爺並沒有刻意隱瞞這件事情,當年知曉他身世的人可不止一位,就算是沒有恢複記憶也一樣。


    “嗬嗬嗬,我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從小就是這樣……從小就是……”


    爺爺說著說著,眼睛緩緩閉上。


    “!”


    “爺爺!”


    南鬥嚇了一跳,急忙大聲呼喊。


    在南鬥的呼喊聲中,爺爺的眼睛重新睜開。


    “小南鬥,別著急,爺爺隻是有點困。”


    “我的話還沒說完,怎麽會甘心離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爺爺的眼睛重新有了神采,聲音也大了幾分。


    “原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往生堂和胡桃,但是現在,沒有遺憾了。”


    “今後家裏就隻剩下你和胡桃了,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相處,跟帝君的契約也絕不能忘記。”


    “現在……我該走了,和他們一起走……”


    沒給南鬥再說什麽的機會,爺爺的手臂緩緩的放鬆,雙眼也一點點的黯淡下去,身體裏那最後一點生機徹底的消逝了。


    “爺爺!!!”


    南鬥悲戚的聲音讓在門外守候的胡桃直接闖了進來,看到爺爺的樣子明白了一切。


    這一天,往生堂中悲傷的哭喊聲比以往要強烈數倍。


    ……


    三日後。


    第七十七代往生堂堂主親自披麻戴孝,為上上代往生堂堂主主持了最高規格的儀式。


    這一天,受過老堂主恩惠的人自發的組成送別隊伍,跟在往生堂出殯隊伍的後麵,在璃月港的街道上匯聚成一條長龍。


    位於璃月各地往生堂分部的儀館也大量返回,送老堂主,也是他們大多數人的養父最後一程。


    胡桃一臉悲戚的跟在南鬥的身後,雙眼無神,嘴裏不停的喃喃自語:“騙人、騙人、騙人、願望都是騙人的……”


    往日平坦的石板路,胡桃卻覺得走的格外艱難,絕望悲傷化為荊棘鋪滿大地,身後是一片粘稠無比的黑暗,像是一隻怪物的嘴巴不斷的開合,將她世界中的光明一點點的吞噬殆盡。


    心中無邊的恐懼和絕望驅使著她追逐著自己世界中僅剩下的,唯一的光明。


    “哥哥……”


    胡桃死死的抓住南鬥的袖口,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恐懼和不安。


    看著臉上沒了往日笑容的妹妹,南鬥心疼的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涼、僵硬。


    似永恒的寒潮般的恐懼感讓胡桃眼中的梅花印記都黯淡了下去。


    “走吧,我們陪爺爺走完最後一程。”


    按照以往的規矩,主持儀式的人應該全程保持肅穆。


    但南鬥現在除了主持儀式的人,同樣也是親屬身份,沒人會在意他這點小小的出格。


    這條路,南鬥在過去的三年內走了成百上千遍,卻從未有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漫長。


    可再漫長的路,總是有走到盡頭的時刻。


    即便心中同樣的悲痛,南鬥還是強打起精神完成了大部分儀式。


    直到最後……


    南鬥抬手,一位儀館將枯木狀的護摩之杖遞到他的手中。


    “就讓我用這往生的火焰,將您毫無留戀的送去來世吧。”


    “轟!”


    赤紅的火焰從南鬥的手中蔓延到整個木杖上,鮮豔華麗的護摩之杖時隔千年再次重現在世人眼前。


    木堆被點燃了,寄托著哀思的往生之焰溫柔的將爺爺送向了來世。


    “爺爺!嗚嗚~~”


    胡桃跪倒在火堆前,哭的聲嘶力竭。


    就像是一個開關一般,儀式場地的上百儀館一同放聲大哭起來。


    他們大多都是老堂主從小收養的孤兒,老堂主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給了他們一個完整的人生。


    南鬥沒有哭出聲來,隻是雙腿一軟跪倒在胡桃的身邊,用護摩之杖勉強的支撐身體。


    眼前忽然陷入黑暗,胸口像被一顆萬斤巨石壓住,喘不上氣。


    這是人悲痛到極點時的表現,他曾經隻聽別人說過,這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曆。


    就在這時,一團搖曳的火焰在南鬥的身軀當中燃起,手中的護摩之杖發出震動,一股宏大溫暖的意識將他心頭的黑暗驅散。


    護摩之杖終於徹底的認可了南鬥!


    眼前的火焰間歇,顧不上心頭的悲傷,南鬥接下來還要去完成最後的儀式,讓爺爺入土為安。


    人降生在天地間,最終也要重回天地。


    待塵歸塵,土歸土之後。


    南鬥才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爺爺的靈魂去哪裏了?


    跟一直守候在胡桃身邊的爸爸媽媽的靈魂不同。


    從始至終,南鬥都沒有見到過爺爺的靈魂,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爺爺說過不要去無妄坡裏的【邊界】去尋他,隻要管住胡桃就沒問題了。”


    “等等……胡桃呢?!”


    南鬥萬萬沒想到,在他忙於儀式的時候,胡桃竟然沒等儀式徹底結束就提前離去了。


    “時間應該不長,從看不到爸媽的靈魂我就該提高警惕的。”


    “想要依靠我,但又怕給我添麻煩。”


    “這孩子不管多大,都是一個樣呢。”


    南鬥還能保持冷靜,學會了仙法往生的胡桃戰鬥力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再加上她本身聰明機靈,倒也沒有那麽容易遇到危險。


    不過他時刻謹記自己可能會造成蝴蝶效應這個可能。


    去馬廄騎上赤雲,將護摩之杖背在身後,南鬥全速前進的去尋找胡桃。


    雖然知道胡桃目的地,可以提前在無妄坡等她,但是危險很有可能是半路發生,使得南鬥不得不沿途尋找胡桃的蹤跡。


    “可千萬不要遇到什麽事啊,以後我們就可以安穩的生活下去了……”


    這個時間節點一直是南鬥最為擔心的,因為在原本這個時候,胡桃因此成為第七十七代往生堂堂主。


    他始終沒有忘記那句話:


    “提示,曆史具有強大的修正能力,你的所有幹涉都有可能會被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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