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的時候,何杏見李君則在穿衣服,而且著裝十分正式。平日裏他鮮少會穿西服,今天這副模樣惹得她詫異:「莫非是有什麽重要事情?」


    「今天袁天沛會被公審。」


    「公審?」


    「委員長暫時人不在重慶,戴農說已經向上麵請示過了,決定臨時開一個小型的調查會,到場的除了我和傅世欽以外都是少將及以上軍銜的官員,他們會在今天集體討論,最後給出一個統一的結論交給上麵定奪。」


    何杏點點頭:「這樣也好,今天過後大概這件事情就能夠塵埃落定了,到時候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在背後搞破壞了。」


    「希望如此吧。」


    李君則去的比較晚,這裏其實不是法庭,因為袁天沛的身份特殊,這次涉及的事件又影響非凡,所以並沒有走普通的司法流程。開會的地點還是在「漱園」的會議廳裏,到場的人無一不顯得神情凝重,頗覺為難。


    畢竟袁天沛曾經為了戰爭做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他一貫為人直爽,性格豪氣不拘小節,黨內交心的朋友也不在少數。今日的決議,很有可能就判定了他的性命去留問題。


    與會人員一一入座,李君則和傅世欽坐在第一排,方便隨時提問。


    戴農把傅世欽收集到的關於袁天沛叛國罪的證據盡數列舉了出來,讓眾人討論。期間不時地有人提出疑問,傅世欽和李君則一一作答。


    就在議論激烈不休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人敲開了,戴農的秘書快步走了進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戴農想了想開口:「她既然強調自己有話要說,就讓她進來好了,我倒要看看她還想給袁天沛狡辯什麽?」


    請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袁天沛的夫人。她一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不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的雙手上拿了一塊白布,上麵用黑色毛筆寫了一個大大的「冤」字。


    戴農問:「袁夫人寫這個字是為了什麽,倒是讓我不懂了。」


    「有冤之人才會喊冤,今日我到這裏,就是為了替我的丈夫叫冤來了。」


    「袁夫人,這裏可不是婦人家哭哭啼啼的地方,你看清楚了,你丈夫的罪行昭昭,哪一樣不是擺在眼前的,你如今說他有冤,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袁夫人忽然伸手指了指傅南山:「在座的各位若是信了傅家人的話,那才真的是天大的笑話。我的丈夫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黨國的事情,現在所謂的一切罪行都是有人強行地加在他的身上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傅南山傅將軍和他的兩位公子!」


    「休要胡說。傅將軍素來心懷國家,怎麽可能會故意栽贓陷害?你不要為了給袁天沛洗脫罪名胡言亂語,你要是再這麽胡攪蠻纏下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袁夫人沒有接這話,而是徑直地走到了李君則的麵前,直直看著他:「敢問傅二公子,你說當時潛伏在汪偽政府的七十六號裏,在章時平手下做事的時候無意中偷聽到一位叫『譚公』的人和他說到黨國的某位將軍的事情,我就想問問你,你是親眼看見了那個人就是譚輝嗎?」


    「那個時候因為我藏在櫃子裏,雖然不是親眼看到,但是我後來回到重慶對譚輝的身份起了疑心,派人裝成章時平的部下去來試探他,他的反應看得出來他和章時平是熟悉的。」


    「不知道二公子派過去的那個人是什麽人?」


    李君則微微皺眉,因為熊三是阿母的外甥,他私心是不願意把他的身份暴露出來的,生怕給他引來災禍。


    「袁夫人這麽問是什麽意思?自然是我手下的人。」


    「二公子如果實在不想說具體是誰也沒有關係,那好,我想再請問一下你,當時從章時平的家裏偷出來的那個文件上有黑梅花印章,如何就能斷定是我丈夫的那一枚。在座的將軍裏,除去不在重慶的那幾位,有同樣印章的不在少數,其中甚至包括了傅南山將軍,憑什麽隻斷定是我丈夫的?」


    李君則剛要開口,被袁夫人生硬打斷:「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譚輝自殺的事情,你說是我丈夫授意讓人害了他,可他從偷了私章調用材料是不爭的事實,這一點大可以從供應處查到記錄。而且供應處的負責人我也一起請了過來,現在就在門外。」


    戴農問了在座其他人的意見,讓警衛把那個負責人帶了進來。


    「各位領導好。」


    「我問你,譚輝有沒有從你那裏調用過材料。」


    「有的,就在不久之前,一般情況下我們給軍工廠供應原料,製作炸藥等以備軍需,而那些都需要一定級別的將軍私印授權才能拿走的,不然都是嚴格控製取量的,這是當時譚輝拿給我的領料單,上麵有袁將軍的印章。」


    這個單子被當眾傳閱,的確如此。


    袁夫人繼續開口:「所以譚輝的死在我看來,就是畏罪自殺,絕對不是因為我丈夫!至於二公子說的在上海見到他和章時平的秘密接觸,根本也是空穴來風,並不屬實。譚輝在上海有個年邁的老姨,住在廣慈醫院裏已經病危多時,他有孝心就過去探望,而且因為他身份特殊,不敢被更多人知道行蹤,所以不是在家裏就是在醫院裏,絕對不會去別的地方。他身邊一直有親戚跟他在一起,這點他們可以證明的。」


    「袁夫人,你們家和譚輝有親,他的親戚自然也是你的親戚,肯定會向著你們說話的。」傅世欽不置可否。


    「那我又要問一句了,查到這些所謂的證據的,不也都是兩位公子所謂的手下嗎?傅家的手下都是替傅家做事的,隻要傅將軍一句話,讓他們說什麽謊言都不在話下。二公子說找手下試探了譚輝,大公子又說在上海的時候抓住了一個跟章時平接觸的人,嚴刑之下他說出實情是我丈夫派過去的,倘若這所有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天大的謊言,目的就是把我丈夫給推到一個千夫所指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從頭到尾你們的證據,都是由你們自己人提供的。」


    她的話一出,四下譁然。


    戴農伸出手做出安靜的手勢:「袁夫人,照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傅將軍和他的兩位公子一手策劃了?可是誰人不知你們家和傅家的關係十分親密,傅將軍和袁將軍又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他為何要設法加害袁將軍?」


    「利益衝突。戴局長這話倒是提醒我了,說到利益衝突,恐怕還真的有。我還記得在數月前的某一天,傅將軍去我的家裏做客,他和老袁在書房裏講話,我送茶過去的時候,在門口不小心聽到了兩人在裏麵起爭執。我沒敢進去,卻隱約聽到傅將軍提到什麽化學武器,老袁似乎很反對。我就是個女人家,對這些東西不太懂,但是那天之後傅將軍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家了。」


    傅南山在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袁夫人,你說什麽化學武器,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數月之前我的確是去過你們家,但是我並沒有和老袁提到過關於任何關於化學武器的話,你一定是聽錯了。」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不敢認啊?現在聯想到譚輝的死,和他生前的時候利用老袁的私章偷偷調用但後來不知去向的材料,不禁讓人想到是不是和傅將軍一心想製造化學武器產生關聯呢?說不定那批材料現在就在你的手裏!」


    「荒唐。重慶的軍工廠是我和老袁一起管理的,向來隻會生產普通火藥,化學武器危害巨大,我沒有那個興趣碰。」


    傅世欽這個時候提高了聲音:「各位叔伯,我父親的為人大家是很清楚的,且不要說他和袁將軍一向交好,從沒聽說過有什麽利益衝突,就算真的有,又怎麽可能勾結日偽一起陷害袁將軍,太真是太荒謬了。」


    「說到傅將軍的為人……大公子倒是自信,可你莫要忘了,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番話的,大家可否還記得傅將軍的原配妻子是誰?當年那位風華絕代的李大小姐紅顏早逝,死後不久傅將軍就把外頭的女人和兒子給接了回來,原配的屍骨未寒,就做出這種事情,也算為人耿直嗎?再有,誰都知道其實那個時候李大小姐的父親重病住院也是被自己的女婿給氣病了的,咱們這位傅將軍處處跟嶽父作對,把嶽父的一切都給搶了過去,老人家最後在醫院裏還遭遇了毒手,是誰下的狠手還說不清呢?」


    傅世欽被她說得怒火中燒,一氣之下竟然拔了配槍對著她:「你給我閉嘴!」


    「幹什麽,被我說重了,所以惱羞成怒啊。你以為我怕你手裏的這把槍嗎,今天你傅世欽就是開槍又如何,你傅家的人就是把我們夫妻都給逼死了又如何?人在做天在看,傅南山,報應這種東西,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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