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暗了一些,雲層漸漸聚攏,把日中還露過臉的陽光都給遮蔽住了。


    眼下是上海的五月,雨水開始多了起來。


    推著平板車賣茶餅的老商販看了看頭頂愈聚愈多的雲層搖搖頭,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慢悠悠地往家裏走。他知道一場大雨正在醞釀。


    在老人家走的這條拉多路的盡頭,有一處白色外牆的大宅子,占地寬闊,從外麵看過去,主人家的殷實隱約可見。


    但此時,整座宅院像是一座沉睡的城堡,空氣本就奧熱寧靜,一絲風都沒有,這戶人家更是聽不到一點聲響,偶有傭人走動也是低垂著頭,腳下清風浮雲一般,靜悄悄的。


    客廳裏有人在抽菸,沙發上坐了一個男人,看起來清瘦卻不孱弱,他的眉目剛毅,此時眉頭深鎖,看起來有些冷峻。


    他吸菸的時候,原本嘴唇是輕抿著的,吐出氣的時候又張開了,一股青煙慢慢地在頭頂散開,像是一陣薄霧。


    一個女人的聲音打破了這裏的不尋常的靜。他先是聽到了細高跟鞋的聲音,從院子裏的大理石上麵一步步地靠近,接著是管家在廳門口的匯報聲:「傅先生,袁小姐來了。」


    傅世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著來人說:「你來了,請坐下,跟我說一說他的情況。」


    「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距離現在有二十個小時,也就是昨晚九十點鍾的時候出了事。他身上隻有一處致命傷,其他地方沒有淤血和刀口,唯一的傷是在……」


    傅世欽突然開口打斷她:「等一下,能不能不要用死者這個稱呼,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他叫康同,你就叫他的名字吧。」


    袁來聽了這話愣了愣:「我做法醫的時間久了,不太會照顧人的感情,畢竟在我眼裏見得最多的就是死人了。」


    「他死的時候辛不辛苦?」


    「他是傷在了後背,一把匕首從背部直插心髒,還旋了一個圈,大概連喘口氣的餘地都沒有,康同就咽氣了。我推測是熟人作案,你們身份特殊,這件事看來不簡單。」


    袁來說他們身份特殊自然不錯。


    如今的上海是一個天大的魔窟,淞滬戰爭以後,國民政府離開東南沿海,遷都到了重慶。之後不久汪幹崎(虛名)叛變,在日占區成立了偽政府,自此以後,上海就被劃分成了三部分:法租界,公共租界,和日占區。


    傅世欽是國民黨五虎上將之一傅南山的兒子,奉命潛伏在這裏負責情報工作,即使是在日本人的權力滲透困難的法租界裏,也不得不小心謹慎,一旦暴露身份,就有可能招來殺生之禍。


    所以他很關心袁來對外的說辭:「你是怎麽跟法租界巡捕房的人匯報的?」


    「你放心吧,我沒有跟他們說出熟人作案的可能,隻讓他們當做一般入室搶劫的案子處理。這樣巡捕房是不會查細查康同身份的。現在租界裏魚龍混雜,有些流民為了討生活,搶劫殺人也是常有的,畢竟他口袋裏的錢的確也被拿走了。」


    「很好。不過現在事情也麻煩了。」


    袁來起身跟他告辭:「我不能離開的太久,探長隨時可能找我有事,你再需要我的時候,差人去找我就行。」


    傅世欽讓管家送她出門,袁來在門口頓住了腳:「今天怎麽不見何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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