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這小子昨晚上跟自己在鬧:“你們把八萬大軍派出去守邊境,居然還想要瞞下來!”


    “爹?你是聖父嗎?渾身上下放光芒嗎?走在街上都不用掌燈了,你周身釋放的光輝夠了!”


    宋元君:“……”


    “這種事,不說傳開,你至少也要讓別人知道,兵,我們給出去了,城我們宋家守了。”


    “不能不說,幹好事,就必須說!”


    “不說誰知道。”


    這小子被自己罵了一通,就哭著跑了,到今天也沒回來。


    宋元君看了一眼端木丞,看來世安昨晚是去端木家了。


    端木丞端著架子,努力地扮演著大人的樣子,可實在是不像,反而像另一個任性的宋世安。


    宋元君又好氣又好笑,可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出兵一事,三殿下知道。”


    幾人這才釋然。


    門口坐著的宋世安也嘀咕說,“表哥知道啊,那還差不多。”


    南宮文俊也道,“從出發點,你是做好事,不過擅自調兵去邊境這件事如果不解釋清楚,難免會被有心人暗算。”


    宋元君明白。


    所以他才跟蕭景煜通了氣,但鎮守邊境一事,宋家隻怕是跑不了了。


    宋元君心裏其實清楚的。


    宋世安卻不知道,此刻的他正趴著牆角洋洋得意,自家幹的好事,當然要外傳了。


    即便是端木丞也是這麽以為的。


    可南宮文俊跟溫趙義卻知道,宋元君這一次,出不來了。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戰場。”


    宋元君想了想,“兩天後吧。”


    端木丞微怔,“什麽去戰場?”


    南宮文俊解釋,“宋家的兵都在路上了,那麽將領也不會遠,此次戰役,要麽元德去,要麽宋家主去。”


    “我看今天早上,宋家主一直在阻止宋元帥出聲,怕是早就想好了,自己去吧。”


    砰!


    巨大的響聲,伴隨著男子踹開了門,“什麽去戰場?為什麽要去戰場。”


    宋世安臉色慘白地看著大家,最後看向了自己的父親,“你為什麽要去戰場?”


    宋元君也沒生氣,隻是與三人道:“我可能有些家事要處理,要不改天再聊。”


    “好。”


    南宮文俊等人離開,端木丞經過宋世安身邊時,有些內疚,“小世安,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宋世安紅著眼睛,宋元君看著眼前還稚嫩的兒子,輕聲說:“你要站著與我說話嗎?”


    宋世安快步兩步,噗通一下,跪在了宋元君的腳邊,“爹!!”


    宋元君被嚇了一跳,“我讓你坐。”


    宋世安卻滿麵淚痕,“是不是我把宋家出兵的消息告訴端木老賊,所以你才要去戰場,是不是我走漏了消息,你才要離開。”


    “我現在就去找端木丞,讓他把話收回去。”


    “回來。”宋元君叫住了往外跑的兒子,對他道,“不用去,你過來,坐下。”


    宋世安坐不下,他從沒有想過宋元君會去戰場,從沒有過。


    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宋元君就從軍營退下來了,一直都陪在自己身側。


    一家三口二十年了,從沒有分開過。


    宋世安也經常聽宋元德提父親以前在軍營的日子,也想象過自己的父親威風凜凜地騎在大馬上殺敵。


    可每次看到宋元德負傷回來,宋世安在難過之時也會慶幸,去的不是宋元君。


    可現在……


    東晉與南陵如此艱難的一戰,宋元君要去。


    宋世安如何能夠接受。


    這是——九死一生。


    這是——有去無回。


    那可是一場惡戰啊!


    宋世安顫抖著雙手,握著宋元君的膝蓋,卑微地請求著:“別去行不行。”


    宋元君看著自己的兒子,把他扶了起來,如小時教他坐立一樣,叫他規矩地放好手腳。


    “宋家必須去一個人,你叔叔前些年傷了腰,馬上功夫已經大不如前,他若去南陵,生存下來的幾率比爹爹低,你不能讓自己的叔叔去送死對吧。”


    宋世安抽噎著,“是我的錯……”


    宋元君笑了笑,“不是你的問題,派兵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


    說完,他輕聲一歎,“世安啊,我跟你娘都是第一次當父母,也不知道該如何教養孩子,看著你如今這樣,我……”


    宋世安哭道:“我知道,恨不得把我塞回去是吧。”


    宋元君失笑,“沒有,我覺得挺好。”


    宋世安眼淚掛在臉上,可還在爭執,“你騙人。”


    “哈哈哈,”宋元君暢快地笑了出來,“不,爹爹是真的覺得你很好。”


    “你看看端木丞,就混得比爹爹滋潤,嫁了個好夫人,生了個小辣椒,一家三口,不用擔驚受怕,每天逗逗鳥,養養花,這就是爹爹希望你過的日子。”


    “可我姓宋。”宋世安咬字清晰。


    是宋家軍的宋。


    宋元君笑著,眼神慈愛。


    他摸著宋世安的頭,“宋家不用你傳承,宋家軍的壓力,我也不希望落在你身上,你就隻管娶個媳婦,過好日子便是。”


    “沐家的那個丫頭,我覺得不錯,把你托付給她,爹爹其實很放心,如果她願意要你的話……”


    “世安。”


    宋元君望著宋世安,眼神溫和,帶著一個父親最衷心的祝福,“我們對你沒有要求。”


    “隻要你平安就好。”


    ……


    宋元君出征的消息,在這天午後就下達了,誰都沒想到這麽快,可當得知是宋元君的要求時。


    宋家鬧翻了天。


    宋元德激動地反對,還第一次跟宋元君吵了起來。


    可他喊了半天,發現鬧的人隻有他一個,嫂子跟侄子都沒出聲,一個個都安安靜靜地聽著。


    連向來最會鬧的宋世安都坐在椅子上,扣著自己的手指頭。


    宋元德不敢置信,“你們為什麽不勸著他?這可是赴死一戰!哥哥隻是世家之主,並沒有擔任朝中官職,根本不應該去領這一仗!應該我去!”


    南宮夫人望著宋元德,神色淡淡,“沒有應該。”


    “嫂子!你要勸著啊!”


    宋元德就差沒說,宋元君這是去送死啊!你不能讓自己的夫君去死!


    南宮夫人淡聲道:“我支持他的任何決定。”


    宋元德轉向了宋世安,“世安……”


    宋世安背過頭,頭埋在椅子裏,不肯露出臉來,宋元德一個人獨力難支,茫然無措。


    宋元君望著弟弟,道:“這些年,你承擔得太多了,這一次,就讓我去。”


    “哥……”


    宋元德紅了眼睛,不啊,他願意啊。


    他心甘情願。


    他願意往外征戰,隻為護著身後這一盞家燈,每次回來,隻要看到他們,宋元德就知道,自己沒白打。


    宋元君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趁這次,退下來,娶個媳婦,生個孩子吧。”


    宋元德眼眶通紅。


    宋元君笑著,“你也早該成家了。”


    旨意下達一個時辰,宋元君就出發了,除了原先宋家軍的兩萬人,皇族還召集了十萬長練兵,給了宋元君。


    加上邊境的十萬。


    以及路上的八萬宋家軍,一共三十萬人。


    可大家並不覺得樂觀,因為這一次除了與南陵打,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西戎。


    而西戎,才是最叫人擔憂的地方。


    那是最經常出奇人異事的地方,也是最經常出高手的神奇之地。


    那一片土地上,生活著最強大的馴獸族,妖族,矮人族,人人皆是玄者。


    也人人皆是戰士。


    而被滅的精靈族,也是出自西戎。


    此次送來的情報裏,就有南陵與西戎接觸的消息,如果消息成真,那麽這戰。


    ——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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