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叔居然無火自燃了起來!


    蘇九月眼疾手快,趕緊拉著林青青退後。


    李氏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退到了安全距離。


    拓拔雄順手把關若宇往後一拉,還把那婦人也順便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呃……呃……”


    大叔目眥欲裂,偏偏又發不出聲,隻能梗著脖子低吟。


    聽起來如同厲鬼哀嚎,好不滲人。


    蘇九月看了倒在自己肩膀上,絲毫沒有蘇醒跡象的林青青,慶幸她看不見如此滲人的一幕。


    否則,非得嚇壞了不可。


    看那大叔不過一息間,便消失在視野中,化成了一團黑色粉末。


    被風揚起,看起來詭異至極!


    在場的人無一不愣了神,饒是他們再見多識廣,還是被眼前一幕嚇到了。


    活生生的一個人。


    就這樣自焚於他們在眼前!


    若說淡定,隻有那被擒住的婦人,依舊是波瀾不驚。


    眼裏無悲無喜,如同一個人形木偶。


    李氏倒見慣了人命,這一幕雖然詭異,卻也不至於失了機智。


    想到女兒,李氏急忙到蘇九月另一側。


    “月兒,你沒事吧,別怕,有娘在這呢!”


    蘇九月搖搖頭。


    前世自己多殘忍的死亡方式都見過。


    不過是焚燒而亡,還不至於嚇到她。


    蘇九月將林青青交給李氏,自己則是走到那婦人身前。


    蹲下身子。


    “你不是這大叔的娘子吧?”


    對於蘇九月的提問,婦人並未作答。


    隻是閉上了僅存的一隻眼,不看也不說。


    對於她這樣的態度,蘇九月也沒大動幹戈。


    隻看了一眼被燒成粉末的大叔殘骸。


    “你與他,眉眼間全無夫妻感情,你雖極力掩飾,也看得出,你恨他。”


    “大嬸方才在門口,看似不待見我們,實則是不想我們進了他的圈套,對不對?”


    “大嬸,他已經死了,你不必懼他了。”


    蘇九月的聲音軟軟的,聽著讓人安定。


    婦人一直板著的臉有了些許動容。


    唯剩的一隻眼睛睜開。


    看著蘇九月,眼裏,是蘇九月讀不懂的哀傷。


    “你們……”


    婦人聲音略帶沙啞,聽著讓人耳膜都有些不適,著實不太好聽。


    “你們最好今晚就走,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


    “多的你們也不用問,我也沒法說。”


    婦人用僅剩的一隻眼看向那堆黑粉。


    “說了不該說的,便是那般下場……”


    婦人麵無表情,仿佛落得那樣的下場,也無關緊要一般。


    關若宇目光在黑粉和婦人身上流連,神遊天外,不知想到了什麽。


    “我們帶你去官府,明日便可到湘山腳下清溪縣,現在還放不得你。”


    “此事我們必得報官,你正好,也算個人證。”


    “來時還有一具少年的屍體,也不知家人在哪,還需縣令查明……”


    蘇九月不容置喙的看著婦人。


    無論她因何成為那大叔同夥,總歸是要去縣衙說明的。


    那少年不過十二三歲,被他們不知如何拐了過來,慘死這深山。


    簡直是喪天良。


    “那少年……如何了?”


    婦人一隻眼看著蘇九月,小心翼翼問了一聲蘇九月。


    “死了,毒蛇咬死的,我看他身上新傷舊傷都有,想必也是長期遭受虐待。”


    “即便他不被毒蛇咬,隻怕也活不了多少時間……”


    “我們來時隻草草將他埋葬,是個可憐的……”


    本以為婦人聽說少年死了,會悲傷或者有別的神情。


    婦人卻如釋重負的笑了笑。


    “多謝,也總算,讓他有了個好去處,地府總比人間這煉獄要強上許多。”


    “嘿!你這惡婦!怎麽說話的!”


    “那麽小的少年,被生生折磨致死,你居然笑得出口!”


    莫說蘇九月,拓拔雄都看不下去了!


    忍不住斥責出聲!


    “若被他親生父母知道,還不知如何心疼呢!當真是作孽!”


    李氏也心疼開口。


    “死了便好。”


    婦人自顧自說著,似乎已經聽不進去別的聲音。


    “與其遭受這般折磨,不如死了得個痛快,來世投胎,看準了些,莫要再投到我肚子裏……”


    “不……我害了那麽多人,來世,最多也隻能投成個畜生!”


    婦人苦笑著搖頭。


    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苦澀。


    蘇九月捕捉到了她話裏的信息。


    “你是他生母?”


    “畜生!”


    拓拔雄怒了,眼裏噴火,恨不得把婦人捶死!


    婦人依舊漠不關心。


    “在他來之前,我們一家很幸福的。”


    婦人瞥了一眼那絡腮胡大叔的殘骸。


    “你們別看我們住得偏遠,我家那口子,可是個捕獵好手呢!”


    “他打獵,我便種些蔬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閑時便帶著胡哥兒一起去縣城采買,本以為,可以一生順遂。”


    “可偏偏,這個惡魔,盯上了我們!”


    “他為了逼我相公就範,弄瞎了我一隻眼睛,我相公當時就慌了神,任憑他如何折磨,也不敢還手。”


    “後來,更是當著他的麵,把我……”


    “我相公被他殺了,當著我的麵,用洗衣棒,一棒一棒,一棒又一棒……”


    婦人說起,眼睛變成赤紅色,竟流出了紅色的淚水!


    “他強迫我,若不乖乖配合他,便折磨我的胡哥兒……”


    “我不敢不聽話,我丈夫已經死了,孩子不能再有事!”


    “可是無論我怎麽順從!他還是不放過胡哥兒!日日打罵,用燒紅的烙鐵燙他,寒冬讓他不穿衣服跪在雪地……”


    “我不敢求情,我求情他隻會變本加厲的折磨我們……”


    “喪盡天良……”


    蘇九月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


    李氏已經淚流滿麵。


    她能想到,這婦人該有多痛苦,多絕望……


    拓拔雄氣得一拳捶在旁邊的柱子上!


    “該死!”


    婦人痛苦的閉上眼睛,聲音依舊沙啞,帶著深不見底的絕望。


    “我們想過一死了之,可……我們根本沒機會尋死……”


    “如今,胡哥兒總算是不用受此煎熬了,我也無憾了……”


    “他,身後有一個神秘組織,需要大批活人培育蠱……”


    “呃……”


    “不好,退後!”


    這熟悉的一幕讓蘇九月頓時警覺起來,招呼著眾人退後!


    果不其然,婦人話未說完,便與絡腮胡一樣,無火自燃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麽邪術!”


    拓拔雄心有餘悸怒道!


    “禁言蠱。”


    關若宇突然沉著臉出聲。


    “禁言蠱?”


    蘇九月猛然抬眸!


    “關神醫知道是怎麽回事?”


    關若宇表情凝重。


    “我確定,這就是禁言蠱,古苗疆國的蠱毒之一。”


    “被種蠱之人若說出禁語,便會是這般模樣,無火自燃,屍骨無存。”


    “又是蠱……”


    蘇九月喃喃自語。


    李氏表情更是說不上的厭惡。


    沉吟半晌,蘇九月做出決斷。


    “天色已晚,咱們又離官道甚遠,再出發也不方便,夜黑風高,萬一走岔了路就不好了。”


    “而且這麽晚了,這地方偏,也怕有野獸,我看我們今天就在這裏歇下吧?”


    按照她本來的打算,也是在這大叔家歇息一晚的。


    這大叔有古怪,但是有地方供他們休息倒也是真的。


    他們一行人,到不懼怕什麽黑家黑店。


    故而才大膽跟了過來。


    隻是沒想到還遇到這等邪門的蠱術。


    李氏皺了皺眉,看林青青沒有絲毫轉醒的征兆。


    也點點頭。


    “那正好,青青吃了關神醫的藥,一時半刻也醒不來。”


    “聽他們倆說,明日一早會有人來拿人,咱們就在這等著。此等禽獸不如的行徑,定要拿他們去官府問罪!”


    李氏對少年郎和婦人的悲慘遭遇仍舊不能釋懷。


    蘇九月想的倒不是問罪。


    娘親的蠱毒未解,聽那婦人說,這大叔背後似乎有一個組織。


    用活人培育蠱蟲。


    能用禁言蠱,想必與那古苗疆國脫不開幹係!


    她正愁找不到門路去尋所謂的古苗疆國後裔!


    這是一個線索!若是能找到古苗疆國後裔,娘親就有救了!


    關若宇和拓拔雄自然沒什麽意見。


    “隻是我們的從長計議,這些人擅長用蠱,還得小心提防。”


    “蠱蟲這東西,無孔不入,最是惡心人,很容易就中招了。”


    關若宇搖著諸葛扇,嚴肅叮囑。


    蘇九月神色有些疑惑,認真看著關若宇。


    “關神醫不愧是白衣聖手,據說古苗疆國蠱術甚為神秘,一向都讓醫者頭疼。”


    “關神醫似乎對蠱術頗有研究,這樣我們也放心了。”


    娘親所中子母蠱,李神醫為娘親診治多次都未曾察覺,關神醫卻是一下子就識破。


    再是這禁言蠱,娘親和拓拔雄都是聞所未聞,偏偏他也能識別出。


    對蠱術方麵,他似乎真的很了解。


    關神醫淡淡一笑。


    “早年倒是與這蠱毒打過交道,吃過虧,自然也就研究得深了些。”


    具體的,關若宇也不願再多說。


    蘇九月點頭,也不在多問。


    關若宇從身上拿出一個藥瓶,倒出五顆月白色的丹藥。


    “此丹名曰避蠱丹,將丹藥放在隨身香囊裏,蠱蟲便不敢近身。”


    “我知道到了這湘山,難免用得到,便早早就備下了。”


    關若宇一邊說一邊把丹藥分給幾人。


    “一定要小心收好,切記,從此刻起,此丹萬不可離身。”


    “好,還是關神醫周到。”


    李氏接過丹藥,為林青青收好,再把自己的也放好。


    拓拔雄皺眉。


    “隨身……香囊?”


    他一個大老粗!哪來這娘們唧唧的玩意!


    香囊是那種玉麵小生才戴的好不好!


    就比如,那個令人惡心的赫連伊!他就香囊不離身!


    拓拔雄打了個冷顫。


    蘇九月看他這嫌棄模樣,無奈的搖搖頭。


    將手中白色藥丸裝進自己的小荷包,遞給拓拔雄。


    “這個荷包是素色,也不花哨,你先帶著,你也看到了。”


    蘇九月把目光瞥向地上的灘殘骸。


    “這地方,凶險得很,關神醫對這裏了解一些,還是聽他的吧。”


    蘇九月拿走拓拔雄手上的避蠱丸,不由分說的把荷包塞進拓拔雄手裏。


    拓拔雄縱使再扭捏,也不敢真的拿性命開玩笑。


    隻好把荷包放在自己的懷中,小心收好。


    交代完,大家也都找了房間準備休息。


    李氏安頓好林青青,便起身去尋了蘇九月。


    蘇九月坐在門口,看著星星不知在想什麽。


    聽到動靜,警覺回頭。


    “娘親?”


    見是李氏,蘇九月放鬆戒備,嫣然一笑輕喚了一聲。


    李氏莞爾一笑,做到蘇九月旁邊。


    將蘇九月攬入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月兒……難為你了……”


    蘇九月從她懷裏抬眸。


    “何故說起這個?”


    李氏淡然一笑。


    “我家月兒聰明,定然什麽都知道了,未免娘親和家裏人擔心,隻能裝作無事發生。”


    “月兒……娘親對不起你,讓你總是有操不完的心……”


    李氏心疼的攬著蘇九月,輕歎著開口。


    蘇九月一聽,便知道娘親已然猜出來什麽了。


    既然猜出來了,便是說開了也好。


    蘇九月往李氏懷裏鑽了鑽。


    “娘親,無論你以前是何種身份,你隻是我娘,生我養我之人。”


    “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便不懼任何人!人若來害你,我便殺了他!”


    李氏雖看不見蘇九月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女兒一定是一臉認真!


    李氏輕輕拍著蘇九月。


    “娘親知道,月兒很能幹!”


    “要在與你爹決定長相守,娘親便料想過有這麽一天。”


    “咱們一家人,任何人都別想把咱們分開!”


    既是心照不宣,李氏與蘇九月都沒提過去。


    隻互相依偎著說些家常。


    說開了,便好了。


    也不知說了多久,李氏突然畫風一轉。


    “你來湘山,是為了娘親吧?”


    “娘親……還有多少天?”


    李氏語氣淡然,似乎是問一件尋常事。


    蘇九月身形一僵。


    李氏淡淡一笑。


    “你也莫要瞞我,我的身子我知道,本就油盡燈枯。”


    “哪怕有藥能讓我回光返照一段時間,想斷根,怕是不易。”


    若容易,南淮又怎會用這子母蠱來控製屬下?


    李氏苦笑一聲。


    “再說,若我當真沒事,憑月兒的孝心,又怎麽會讓鬼門關剛走一遭的娘親即刻啟程,陪著奔波千裏?”


    “月兒,用不著瞞著娘親,娘親沒有那麽脆弱……”


    蘇九月一言不發,最終,深深洗了一口氣。


    “不愧是南淮天才間客,娘親,當真聰明……”


    蘇九月眼裏有淚滑落。


    “娘親,我們一定能找到墨語嫣!”


    “墨語嫣麽……”


    李氏輕輕笑著,這個名字,她倒是有點耳熟呢。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任憑夜風習習,各懷心事。


    因著昨晚的事,誰也不敢睡得太沉。


    第二日天不亮,屋子外麵就傳來動靜。


    而蘇九月幾個,也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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