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幾人被沈氏一通數落,麵色都難看起來。


    一個身穿青灰色布衣,褲腿卷到膝蓋,滿腳是泥的男子,上前一步。


    鐵青著臉盯著沈氏。


    “大嫂,適可而止,父親如今還在呢!你這般吵鬧到底想幹什麽!”


    說完看向裝鵪鶉的蘇全孝,眼中失望之色盡顯。


    “大哥,你就由著大嫂胡來?”


    見有人搭腔,沈氏更是胡攪蠻纏的吼叫起來!


    “全友,你摸摸良心,沒有咱們一家吃糠咽菜的供顯哥兒,他有機會讀書?有機會中秀才?”


    “你現在指責我,你良心被狗啃了?”


    “我們大房的積蓄,爹的積蓄,你們心安理得享受著。”


    “這麽多年了,我現在為自己這一家考慮考慮,我有什麽錯!我鬧什麽了!”


    “話給你撂這了,如今想從大房拿一分錢,沒門!”


    說完還惡狠狠的看了蘇全孝一眼。


    “蘇全孝我告訴你,你今天要是敢幫這幾個兄弟一句,老娘跟你沒完!日子還真就他娘和你不過了!”


    蘇全孝摸摸鼻子,眼神閃躲,囁嚅說道:“我可沒說話……”


    蘇全友恨鐵不成鋼,一口氣憋悶在胸中,他一個男子,又怎麽好和一個婦人一直掰扯?


    大哥懼內,如此大事上居然還保持沉默,真真是氣煞他也!


    捏緊了拳頭,卻也不再言語。


    看著蘇全孝這副看不慣她又幹不掉她的模樣,沈氏雙手叉腰,一派得意。


    “如今你們家顯哥兒中了秀才,沒有我們的幫襯,最多也就止步於此了。”


    “每月靠著他在縣城當教書先生掙的銀錢,也足夠養活你們了!”


    “你們也別心比天高,非得想著他還有什麽更大的出息,打著這個幌子一直吸家裏的血,沒有青天大老爺的命,就別得青天大老爺的病!”


    蘇全友氣急:“你!”


    正欲繼續爭吵,蘇九月上前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


    古代注重男女大防,沈氏可以不要臉,小叔若是繼續掰扯是會遭人詬病的。


    蘇九月看向沈氏,麵露疑惑。


    “大伯母說你們大房和爺爺的積蓄供著顯哥哥讀書?”


    “顯哥哥每月束修不過二百文錢,生活費是自己抄書掙的。”


    “爺爺做木工每月收益就有三百文左右,還不提勇哥哥和武哥哥在鎮上做活兒每天還有20文。”


    “如此算來,家中每月收益當是一兩五錢銀子,除去顯哥哥的二百文,當有一兩三百文左右。”


    “鎮上大米四文錢一斤,咱們家何至於吃糠咽菜?”


    沈氏愣住了,沒想到這丫頭年紀小,居然能把賬算的那麽清楚!


    家裏的錢,她每個月偷偷補貼給娘家一些,再給小寶開開小灶,買些糖果點心再花去一些。


    可不就沒剩多少了?


    蘇九月露出個恍然大悟神色,古怪的看著沈氏:“我看每次兩個哥哥得了工錢大伯母就捧著個荷包往娘家跑,莫不是去補貼了娘家?”


    沈氏大驚,怒斥:“臭丫頭!胡說什麽呢!”


    該死的,這丫頭怎麽猜出來了!


    許是心虛,沈氏說話有些底氣不足,卻依舊潑辣。


    “那個……那全家多少人你不清楚?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老老少少都得指著這點銀子過活!”


    “你怎麽不想想,你娘什麽德行?不過是撿來的流民,端得個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農活半點不會幹!還今天頭疼明天肚子疼的,看病不花錢?補身子不花錢?”


    “還有你爹!除了地裏刨刨食,還會什麽?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就說這次,你生病,花多少銀子?啊?我為你們一家子劃算,你倒好,轉頭就當白眼狼,幫三房數落起我的不是了?”


    這個賤丫頭,以前見到她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怯懦膽小,如今生個大病,腦子燒糊塗了,還敢和她頂嘴了?


    蘇九月眼神微冷,眸光攝人。


    “說起來,還得感謝大伯母呢!為了給我娘看病,特地去買發了黴的草藥,想必也是費盡了心思的。也難怪我娘遲遲不好。”


    蘇九月加重了特地兩個字的發音。


    “也得謝謝你每天能用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糙米粥給我娘補身子,我知道,小寶吃的那些糖果點心肯定是對我娘身體不好,你才讓他藏起來偷偷吃的。”


    “我生病,不能吃油膩的,你和小寶肯定也是怕我饞,才半夜去廚房做大米飯和肉,大伯母為了我們家,真的是煞費苦心!”


    其實沈氏做的這些,家裏人不是不知道。


    隻是懶得計較。


    蘇九月可不管,她既然沒臉沒皮,何必跟她客氣?


    “我就說這一家子看著都骨瘦如柴,偏偏小寶和他娘膀大腰圓的!”


    “這沈氏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沒想到居然這麽下作。”


    “哎,老蘇家攤上這麽個媳婦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聽著旁邊人議論,沈氏又急又怒,雙手叉腰,麵色漲紅。


    “礙你們什麽事了?輪得著你們說三道四?”


    “小賤蹄子,你算個什麽東西?沒教養的玩意,跟長輩說話這麽沒大沒小,是想我替你父母教訓你了?”


    “今天你就是說出了花兒,這家,也分定了!你們什麽都別想拿走,直接給我滾出蘇家老宅!”


    蘇九月諷刺一笑。


    “那你又算個什麽東西?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爺爺還沒發話呢!你憑什麽覺得你有這個權利?”


    沈氏大笑出聲,臉上的褶皺開起了花。


    “哈哈哈,小賤蹄子燒幾天燒糊塗了?你爺爺如今,馬上就要一命嗚呼了,你讓他來說?好好好,去,你去讓他開口!”


    沈氏指著床上的老爺子,目光毒辣,盯著蘇九月仿佛淬了毒。


    “怎麽?不是很能耐嗎?想用老爺子壓我?讓他開口啊!小賤蹄子!”


    “小賤蹄子說誰?”


    “小賤蹄子說你!”


    說完,沈氏發現被耍了,更是怒不可遏,難聽的話跟倒豆子似的往外噴。


    蘇九月看著狀若癲狂的沈氏,雙手抱胸,昂首直視沈氏。


    眼中自信飛揚,唇角微挑,竟有幾分攝人的氣勢。


    “我若是能呢?”


    被蘇九月氣勢駭住,沈氏莫名打了個寒顫:“什麽?”


    “我說,我若是能讓爺爺做主呢?”蘇九月眼神冰冷。


    沈氏也回過神來,心說這小賤蹄子怎麽會有這麽強的氣場,差點就把她唬住了!


    這小賤蹄子生個病倒是生出了幾分膽子來了!


    如今反應過來,嗤笑一下。


    “你要是能,我腦袋卸下來給你當凳子!不知天高地厚!”


    蘇九月冷笑:“記住你的話。”


    她們的談話被眾人聽在耳裏。


    蘇九月的母親李氏躊躇著準備勸說她莫要衝動,卻被她一個眼神製止。


    不知為何,她竟莫名覺得女兒的眼神讓她安心,便熄了勸說的心思。


    但是旁人卻是難以置信的討論了起來。


    “讓蘇老二開口?月丫頭真敢說!這可是死人蜂!”


    “可不是,雖說蘇老二確實可憐,沈氏也真真是可惡,但月丫頭也不能說下這等大話。”


    “簡直是不曉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還讓被死人蜂蟄到的人能坐起來做主!”


    顯然,沒有一個人看好她。


    開什麽玩笑?那可是死人蜂!會死人的!!!


    其實,蘇九月心裏也沒底。


    係統給的布洛芬口服液。


    雖說是寫了個加強版,卻也不知道到底強在哪裏。


    布洛芬對主要還是止痛功效,對蜂毒有沒有效她也不確定。


    唯一能依靠的。


    也就是網上看到的死人蜂蟄傷應急處理辦法。


    隻是這沈氏太過瘋癲,說話之歹毒無人能及!


    她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家裏能壓製這個顛婆的,也就爺爺了。


    蘇九月忐忑上前,走到爺爺床邊。


    麵上強裝鎮定,對李氏說道:“娘,勞煩準備點溫鹽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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