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一月,西琉斯全國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學者們稱為[帕尼諾現象]的異常影響過去後,各地‘春’意融融,開滿黃燦燦的迎‘春’‘花’。走在首都雷因斯魯的大街上,安東感到熟悉又陌生。


    “你幾年沒回家了?”


    身旁容姿秀麗,個兒高挑的‘女’伴略帶責備意味地道。年輕的將領像犯了錯的小孩般低下頭。


    答案是十一年,其中七年在邊塞,不能返家。之前四年的軍校生涯,他也一次沒回去探望過老父和姐姐,隻有書信往來。


    不是不感恩,他和弟弟都是凱爾登家收養的孩子,但是十一年前發生的一件事,在他心底留下了‘陰’影。


    “我去看過繆恩了,他康複得很快。”實際年齡三十二,看起來卻風華正茂的安布羅迪.凱爾登瞟了一眼相差自己六歲,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目光中透出試探的深意。


    “是啊……”安東曖昧地回答,因為他知道弟弟病情大有起‘色’的真實原因,那是一位神,或者說魔給他的報酬。


    西琉斯國人信奉狼神沃克,他卻自小對這位神和它的信徒深惡痛絕,在邂逅那位真神後,更是確認了長久以來的懷疑:夏爾瑪大陸崇拜的圖騰神統統是假貨!


    看出弟弟有所隱瞞,安布羅迪也沒追問,隻道:“爸爸最近身體不太好,去看看他吧。”安東的眼神軟化下來。輕輕應了聲:“是。”


    幼年時,他極為崇拜養父菲那斯.凱爾登剛正不阿地‘性’子,然而這‘性’子也是他和弟弟痛苦的根源。他們的生母生下次子後健康每況愈下,貧窮的他們,根本請不起醫生。那些標榜著“正義”、“仁慈”的聖職者,也從未伸出過援手,一次次趕走苦苦哀求的父親。甚至在神殿擴建途中。拆毀了他們賴以為生的家。饑寒‘交’迫地母親當晚就咽氣,絕望的父親衝進黑暗。一去不回。兄弟倆抱著母親地屍體哭了一夜,次日被以縱火犯之子的身份帶到法場。而審判他們父親的監察長,就叫菲那斯.凱爾登……


    安東並不恨養父,他是按照王國的律法行事,但是他不能原諒他將弟弟送進神殿。繆恩那時才六歲,衝動下向祭師長的馬車丟了石頭,這是等同瀆神的舉動。對方事後要求菲那斯‘交’出罪犯之子。帶回去“嚴加管教”。秉‘性’剛直的菲那斯二話不說答應,卻沒想到他在貴族圈得罪了多少人,這些人地子弟又會如何欺淩一個貧民出生的小孩。繆恩也是個硬骨頭,一直沒向兄姐求助。直到他十二歲時和一幫高年級同學打架,摔破頭被送出神殿,安東才發現弟弟身上有多少傷口。


    “既然繆恩醒了,你也好定下來了。”安布羅迪綻開少‘女’般輕快明朗的笑靨,“幹脆叫殿下幫你介紹一個?”


    “先長後幼。姐姐你才應該趕快找個人嫁了。”安東以頂撞掩飾不好意思。監察長之‘女’的笑容一如往昔,她略微泛紫的銀發,清麗難言的五官就和她的武勳一樣‘豔’名遠播。雖然已經是王**銜最高的將官之一,赫赫有名地[雪晶將軍],在許多未婚或已婚男子眼裏,依舊是當年那個風靡社‘交’界的夢中情人。


    “除了我親愛的爸爸和弟弟們。這個國家的男人都窩囊透了。”


    “殿下呢?”


    “他是我外甥耶!”這是令安布羅迪無比鬱悶的事實。


    凱爾登家族和王室是姻親關係,而列文的身世是醜聞,不便公開,就由現任王妃籮拉緹絲領養他。所以輩分上,安布羅迪是他地嬸嬸……


    忍俊不禁的青年急忙別過頭,正好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啊,殿下!”


    路邊的空地上,搭著一個簡陋的木台,上麵有人在高聲叫賣,周圍圍了一圈市民。裏麵有兩個人最引人注目。安東不認為列文是喜歡看熱鬧的人。可越看越像,就走過去。接近到一定距離時。其中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轉過身,細絨織成的兜帽滑到肩頸,‘露’出一頭烏木般的長發和銀鏡似的眼眸,‘唇’淡到近乎無‘色’,眉眼細長古雅,充滿了知‘性’,黑袍地前襟和邊緣繡著玫瑰與荊棘地‘花’紋,左‘胸’有一個骷髏徽記。身後的少年身穿普通地藍‘色’便裝,模樣討喜而可愛,抱著一大捆書,辛苦地彎腰行禮。


    “小安,安布羅迪將軍。”


    明明是巧遇,席恩卻沒有一絲訝‘色’,冰冷恬靜的男低音就像屏風山脈頂部的積雪,萬年如一日。


    安布羅迪偷覷弟弟,意思是“殿下怎麽叫你小名”,表麵的禮節毫不馬虎:“臣等參見攝政殿下。”


    “不必多禮。”


    “殿下,恕我直言,您怎麽隻帶一個人就跑出宮,這多危險啊!”安布羅迪義正詞嚴地勸戒,盡顯家風。安東在旁苦笑。


    “哦,抱歉。”長睫垂下,半掩住那雙泛著蒼鬱的理‘性’之光的銀瞳。與其說是接受忠告,不如說是下意識的反應。安布羅迪心下微詫,她從不認為這個“外甥”是唯諾之輩。去年的豐之月,他領兵打退侵略者,迫使兩個強鄰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當時的副指揮就是她,親眼見識過這位皇子在千軍萬馬中鎮定自若的氣魄。


    “兩位將軍一起出來逛街嗎?”哈瑪蓋斯‘插’口,這是非常不規矩的行為,幸好安布羅迪是豪爽之人,不訓斥他。而安東看過他變身成龍,更加不會驚奇。


    “今年‘春’天的狩獵季可能會提前,王妃陛下招我入宮。我想報告已經送到您桌上了。”笑著朝小龍點點頭,安布羅迪轉向主君,一手敲打弟弟地後腦勺,“還有就是帶這個不肖子回去探親。”


    席恩沒頭沒腦地問:“很急嗎?”不知是否錯覺,安東總覺得他瞧著自己的眼光有那麽點“熱切”。安布羅迪也是一呆:“您有事差遣我這個笨弟弟?”


    “嗯。”


    “請,盡管吩咐。”安布羅迪大方出借。


    想到自己的誓言,安東的背部流下一道冷汗。他不後悔。隻是魔王派下來的任務,怎麽想也不會是造福人類的事。實在無法不心怯。


    突然對上一雙紅眼睛,安東嚇了一跳,隻見主君的‘胸’口探出一隻‘毛’茸茸地腦袋,還以為是魔獸,不料是隻兔子。安布羅迪也瞧見了,訝道:“您真喜歡動物。”那狩獵的時候,他不是要從頭站到尾了?


    “它叫哈羅西恩。”席恩把寵物抱出來。喂了兩根菜葉子,再塞回去。一蘇醒,他就想起在霍娜地靈魂神殿孤零零沒人照顧的灰兔,趕緊去找。小家夥還‘挺’聰明,自己翻廚房,沒有餓成兔幹,但還是瘦了一大圈,讓魔王陛下心疼不已。


    他的靈魂神殿自動複原。裝上心之間的‘門’,席恩‘花’了兩個神界日(注:相當於現世的六小時)構築防禦體係。這次雖栽了個大跟頭,也有收獲。至少知道了靈魂神殿並不單單是象征,和對應的神祗還有那樣的聯係,將來他會利用這一點反將賀加斯一軍。


    法娜地時間暫停術沒有解開,哈瑪蓋斯明白。養父需要調適,才能不活活掐死她。


    “公的母的?”


    “母的。”


    “配偶了嗎?”


    “沒有。”想了想,席恩補充,“它還小。”經常幾個世界跑,‘私’下拉長時間,又陪卡雅在神界住了十五年,即使他也難免有點‘混’‘亂’。


    見兩人談得熱絡,安東稍稍放鬆,指著喊價喊得熱火朝天的人群:“您來參加拍賣嗎?可是這地方應該沒什麽您看得上眼的東西吧。”


    “不,懂得鑒定的話。在這裏買很劃算。不過我是從孤兒院回來。順道經過。”席恩不小心‘露’出馬腳,一個尊貴的皇子哪會曉得二手貨市場。好在姐弟倆都是大而化之地人。沒有發現。安布羅迪興致勃勃地道:“我還沒去過傷兵療養院呢,一會兒去實地考察。殿下,如果資金允許,可否在邊境再建幾個?臣的領地就由家父出資,其他也可以比照辦理。”


    法師迅速從一個腰包掏出備忘錄和羽‘毛’筆,熟練地修改行程,邊算邊道:“錢不是問題,準備好凱爾登領的總帳、庫存清單、稅收報表和籌辦草案,明天的禦前會議提出。我估計隻能通過你的,別人我可不想給他們機會大撈油水,搞得烏煙瘴氣。”


    “呃…是。”安布羅迪呆呆應聲。


    哈瑪蓋斯遞過來一張便寫紙。席恩一怔,斜睨他:“開聯歡晚會?”


    “是的,主人。”小龍滿臉期盼。姐弟倆不解:為什麽開聯歡晚會?


    “好吧。”又塗寫了幾筆,魔王合上備忘錄,揮揮手,“我們先走一步,小安明天一早到我那兒報到。”


    ******


    若是舉辦一場最繁忙評比,席恩.奧古諾希塔絕對可以入選三甲。


    這會兒他正閱讀前線地軍情,手邊堆滿了積壓的公務——人類的奏折,惡魔的報告書,艾斯嘉大陸的最新戰況,尚未完成的法術課題,一大疊信函請柬等等。連部下特地為他逮來的戰利品也忙得沒空處理,結果被維烈救走,這不能不說是一大損失。


    ‘花’體字繞出列文的名字,蓋上王族印章,以超高的效率解決了一半工作,席恩終於能拿起茶杯喝兩口。卡雅趁機趴在他膝蓋上撒嬌:“父親父親,聽人家說嘛。”


    “講。”言簡意賅。


    籮莉‘女’神加油添醋地匯報了近日來的事,尤其描述諾因地惡形惡狀,昭霆等人地謾罵。這對魔王陛下無異於過耳微風,但是有一段,引起了他的注意:“槍?”


    “對啊,好危險,那個叫軒風地‘女’人拿的,大哥差一點就被擊中。”


    “……受傷了嗎?”


    “沒有沒有,他還拿回來了喲,我叫他給你看。”卡雅興衝衝地跑出書房,回來時卻不見人影,桌上留了一張字條:“我去研究室,不許打擾。”


    晚會開始前,席恩從房間裏走出來,默契地站到穿衣鏡前。哈瑪蓋斯脫下他的外衣,一隻‘精’美的銀鏈懷表跳到麵前,這是校對不同時段的魔道具,上麵的記錄刻度是八天零四個小時——養父很少在一個研究課題上‘花’費這麽長時間,不禁讓他有些驚異。


    “上次我給你的[夜之光]還留著嗎?”席恩狀似無意地問。哈瑪蓋斯一笑:“當然了,主人。”


    一隻通體用頂級藍水晶雕成的手鐲放到他的掌心,形狀像收起翅膀的龍,每一筆都鬼斧神工,極為‘精’致傳神,整體感卻古樸典雅。七顆極品寶石點綴龍的前角、背脊和長尾,紅彤彤的十分漂亮。環身不知灌注了什麽材料,流動著水銀般的光,襯得細密的鱗片紋路栩栩如生,清澈如水,透明似冰。內麵以暗刻的方式雕琢了許多神語文字和魔陣,足見鑄造者的用心。


    “我剛剛又隨手做了件小玩意兒,你戴著。”


    “好的。”哈瑪蓋斯了然地笑了,戴上後,浮起擔憂之情,“可是主人,我變回龍時——”席恩打斷:“不會碎,會幻化成印記形態。”


    您這不是‘欲’蓋彌彰嗎,主人……


    歎了口氣,小龍慎重地將繳獲的槍械遞給他:“這種武器的力量真的非常大,主人,您要小心魔界。”


    席恩嗯了一聲,想起脫逃的獵物,頗為遺憾。當年那個叫伍蘭夫的小妮子和幾個軍團長都把他踩在腳底玩過,實在很想丟個“爆炸.無限循環”進去,好好回報一下。不過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別擔心,隻要賽普路斯還被控製,就是我的囊中之物。”透視了一遍戰利品,席恩扔進自己的次元空間,“雷之幽鬼也是。倒是眾神那邊,有個任務‘交’給你。”


    “好的,但今晚不行。”哈瑪蓋斯溫柔而堅定地道,一邊幫他扣上領子。席恩驚訝地眨眨眼,他極少從養子嘴裏聽到拒絕的字眼。


    “噢,好吧。”做父親的無奈地聳聳肩,“這有什麽意義……”


    “大家都很高興啊。”


    魔王微妙地挑了下眉,三個子‘女’真心想慶祝他相信,而惡魔,他們的喜悅完全是從自身的角度出發。這也沒什麽,他想到的是‘交’易。原本他打算放任一番就把他們趕回負位麵,畢竟那一千年他並沒有得到實質的幫助,這已經算是很優待了。但重生後,八位領主或多或少都幫了他的忙,無論初衷,這是事實。那再敷衍就說不過去了,他得想個妥善的法子。


    哈瑪蓋斯澄淨的水藍‘色’眼眸凝視他:“主人,不叫法娜夫人嗎?”


    “……”


    “希莉絲小姐最近的動向很奇怪,是你做的吧?”見養父明顯還沒釋懷,哈瑪蓋斯轉移話題。席恩冷冷一哂:“我隻是推了她一把。”


    “她會死的。”


    “那又如何。”自己束好腰帶,‘插’入法杖,係上布偶和鈴鐺,席恩走向客廳,“我不會再找那個傻蛋的茬,但是已經做下的事,我決不反悔。”


    ……第三章不安的勝利曲(節一)--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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