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呼嘯,一望無際的雪白‘花’海如‘潮’湧動,悠遠的沙沙聲宛如一首優美動人的小夜曲,冰晶般的‘花’瓣飛翔於夜空之下,像螢火蟲一樣閃閃發亮,暈染似的銀光與金‘色’燈盞勾勒出黑衣青年清冷寂然的側影。趴在地毯上看植物圖鑒的小‘女’孩偶一抬頭,將這一幕烙進記憶的最深處。


    “父親,世上有永不失效的魔法嗎?”


    甜美如百靈鳥的嗓音跳躍著歡快的音符,震動了桌上晝夜不熄的蠟燭。


    “永不失效?”低醇磁‘性’的聲音在浮動著燭光的書室裏‘蕩’漾開來,冰冷卻帶著難以言喻的魅力,“為什麽問這個問題?”


    “因為——”柔軟的纖指點了點書頁,卡雅滿臉憧憬,“這種‘花’叫[永恒],是戀人的守護‘花’,枯萎時‘花’瓣也不凋落,忠貞不一,好‘浪’漫哦!”


    “……”黎姬是這樣的‘性’格嗎?


    席恩無力地撥了撥發,語調依然平靜,卻滲入一絲輕嘲和純粹的理‘性’:“這個宇宙沒有永恒不變的事物,卡雅,神也會死,魔法當然有時效。”卡雅非常失望:“是嗎?”


    “‘精’靈的書有很多無病呻‘吟’的東西,你盡量少看。”


    “我覺得很有趣啊!父親,愛情是一種魔法?”


    “愛情?魔法?”魔王一愣,認真思索,比對自己的經驗。“有點像…不,本質不同。魔法能夠控製,愛情不能。”


    “這麽說,父親愛過人?”卡雅雙目燦亮,活像酷愛八卦地三姑六婆。席恩斜睨她,隔空彈了個暴栗:“小孩子家,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乖乖看你的書去。”


    “哼!”卡雅生氣了,把書一合。大聲道,“不看了!我要睡覺!”


    “那去睡。”席恩重新拿起工具刀,一筆一劃地雕刻原本戴在右腕的銀鐲。卡雅蹬蹬蹬跑過去,拉扯他的黑袍下擺:“父親也睡啦,一起洗澡。”


    “真拿你沒辦法。”考慮到小鬼的‘精’神安定,席恩隻得無奈地放下手頭的工作,“成年以後可不許再任‘性’。”人類可以早熟。神明卻要循序漸進,一造成心理‘陰’影就是永久地。


    “卡雅不貪心。”小小的‘女’神笑開顏,伸展雙臂。


    抱起她,魔域之王穿過曲折幽深地長廊、裝飾‘精’美的奢華房間、螺旋而上的大理石階梯,輝煌的壁畫與弧形穹頂垂掛而下的水晶分枝吊燈流光溢彩,繡著眾神禮讚的掛毯妝點著牆壁,厚厚的純白絨毯完全吸收了足音,四下安靜得令人窒息。隻有懷裏溫暖地小生命傳來心跳聲。


    “這裏真美。”兩手環住他的肩膀,卡雅由衷讚歎,睜著好奇的眼問,“父親,人界還有比這更美的地方嗎?”


    “多得是。”沒品位的魔王陛下感覺不出漫長歲月沉澱的‘精’致風情和人為雕琢的華麗,反而是充滿自然氣息的地方更能引起他地共鳴。


    “耶!那我要快快長大。出去見識一下!”


    “在那之前,你要學會自保。我有很多敵人,你的出生也不受一批人歡迎。”


    “他們是壞人?會來打我們?”還太過年幼的孩子有點緊張。瀆神者淡淡地道:“不,他們是善人善神,我們是邪魔邪神。”卡雅啞然了一陣:“可…可是卡雅是好孩子。”


    “你是我‘女’兒,不幫我幫誰?”


    “對哦。”未來的邪神立刻接受了自己的立場,顯‘露’出惡魔本‘性’,“那我做壞事,您不會罰我?”


    “視情況而定。”席恩斷然否定她美好的幻想。卡雅失望地磨蹭:“討厭~~~”


    眼角瞥見一扇鑲嵌珍珠地青銅巨‘門’,席恩停下腳步。指著‘門’扉道:“那裏麵是黎姬的豎琴。將來由你繼承。”


    “我不會彈琴啊。”


    “不會就學,任何技能都有用。再選個最喜歡的。”


    “那我要當神戰士!”卡雅興奮地揮舞小拳頭,“我看過圖片,好威風!”席恩有些意外地打量她:這小妮子和依路珂一樣是暴力派?


    “好吧,等你學好語言和魔法,我派個老師來教你。”那個成天哭哭啼啼的水‘精’靈總算有用處了。


    和主風格相同,浴室也是用白石砌成,由聖矮人建造,通過地下管道引水,分別有一冷一熱兩個浴池。因為海‘精’靈的習慣,席恩走向冷泉。


    ‘花’紋鏤空的頂端潺潺湧出一股股清澈的水流,順著牆上的空心貝殼流進底下巨大的扇形水池,美妙的叮咚聲高低起伏,永無止境地迂回敲擊。褪下衣袍,解開束發地白‘色’絲帶,黑亮地長發如瀑傾泄,遮住仿佛‘玉’石雕塑的軀體。水麵泛開水晶‘色’地‘波’紋,搖曳著映出模糊的身影。衝洗了一會兒,細膩如瓷的纖長手指撫向頸後,攏起濕潤的發,‘露’出天鵝般雅致的頸項。水‘花’四濺,席恩側過首,看到小丫頭尖叫著跳出冷水,奔向溫泉的懷抱。


    “來嘛,父親,這裏熱啦,我們來打水仗!”


    魔王當然不會奉陪這麽幼稚的遊戲,做了幾個模樣可愛的水傀儡,讓她又叫又跳玩個不亦樂乎。


    玩夠了,家教良好的‘女’孩開始洗衣服,吸掉水分疊好。雖然她比較喜歡自然晾幹的味道,但是隻要父親在,神界就永遠是黑夜。


    席恩奇怪地看著小‘女’兒坐在瓷磚上穿蕾絲襪:“都要睡覺了,你穿什麽襪子?”


    “好看嘛!”愛美的‘女’神堅持。還喚出一麵小鏡子梳頭發。做父親地無言地站在一邊,自認不懂‘女’‘性’心理,不管大的還是小的,人類還是神明。


    換上有紗質‘花’邊的絲綢睡衣,在金發上別了個向日葵形狀的發夾,卡雅才滿意地轉向等得不耐煩的父親,連聲問道:“怎麽樣?怎麽樣?”


    “嗯嗯。”標準的敷衍。


    嘟起小嘴。卡雅悶悶地低著頭走路。席恩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發什麽脾氣,突然感到熟悉地‘波’動。回到起居室時,果然看到養子一如既往的溫柔笑靨:“咦,剛洗好澡?卡雅這個打扮真可愛。”


    “大哥~~~”卡雅幸福地撲向他,半途警覺地東張西望,“二哥沒來吧?他最壞了。”


    “放心,他惡作劇被麗芙禁足。”


    “哈哈,活該。”


    愛憐地‘摸’‘摸’她地小腦袋。哈瑪蓋斯笑著注視養父:“要吃夜宵嗎?我帶了您愛吃的薄荷涼糕和卡雅喜歡的桂‘花’糖藕。”席恩頷首,卡雅振臂歡呼。


    當刷好牙的‘女’孩抱著兄長送的大布偶甜甜入睡後,古代龍的化身又沏了一壺清香怡人的‘花’茶。


    “主人,您要一直留在這裏嗎?”


    “嗯,等卡雅成年。”


    “有件事——”哈瑪蓋斯頓了頓,“您不是叫哈克魔幫守望者們整理紀錄,他們匯報肖恩先生和維烈宰相絕‘交’了。”他倒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希望這類消息能稍微降低養父地怨恨指標。報起仇來手下留情一點。


    “絕‘交’?”席恩嗤之以鼻,眉間是不加掩飾的輕蔑,“小孩子的過家家,不用理會,他們馬上又會和好了。”哈瑪蓋斯張口結舌:“呃?”


    手肘撐著雕琢得美倫美奐的象牙扶手,魔王優美地偏過頭。烏黑柔亮的發絲滑下肩頭,平淡的語氣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厭煩:“隻要賽普路斯一扮可憐,肖恩就會不忍心。”


    “但、但這次他們是為您。”


    “?”席恩浮起一個問號。哈瑪蓋斯詳細敘述經過,一邊將泡好的茶遞給他。席恩沒有馬上喝,沉浸在柔和的茶香裏,眼底有回憶地神‘色’:“噢,我知道,那個時候,我看透了他的心。這也沒什麽,肖恩還是會原諒他。連潔西卡被殺的事他都原諒了。何況我。”


    “……對肖恩先生而言。維烈宰相就那麽重要嗎?”哈瑪蓋斯無法接受。


    “不,他天‘性’不會記仇。忘記不愉快和過去的速度比誰都快。”席恩淺淺抿了口茶,輕笑如霧,“再說,畢竟過了一千年了。”再回首,他也不再嫉妒那個傻瓜弟弟,隻是依舊看他純潔的嘴臉不爽。所謂的兄弟情早已所剩無幾,那個可笑地願望,應該是他自身的軟弱。不然,他在靈魂神殿的心之間看見的,就不會是哈瑪蓋斯。


    話說回來,對肖恩的複仇在千年前就圓滿落幕,和維烈的過節是另一回事,也別為難帕爾和莉了。賀加斯若回歸神職,反而多個麻煩。


    思索著,席恩驀地一震,兩隻潔白的小手解開他領口的黑水晶扣,一一扣回正確的位置。黑褐‘色’的短發下,淺藍地大眼漾著笑意:“您又走神了?”


    不自在地沉默,席恩任他掬起自己地發細細梳理,有所觸動地想起‘女’兒的問題:“哈瑪蓋斯,龍地誓言是永遠嗎?”


    “是的。”小龍堅定地微笑。


    “這不可能。”魔王直截了當地評價,指出其中的錯誤,“在時間之下,沒有永遠。”


    “時間的盡頭就是永遠啊,主人。”哈瑪蓋斯失笑,輕柔地束起他的黑發,動作帶著綿綿不絕的情感,“您不相信也無所謂,能證明一切的,確實隻有時間。”


    ******


    無巧不成書,一開完軍議會出來,肖恩就撞見路過的友人。


    兩兩相望,氣氛尷尬異常。


    “對…對不起。”維烈囁嚅著往旁邊閃,自己也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什麽意思。肖恩本來想無視他,還是忍不住疑問:“你怎麽在這裏?”


    “楊陽叫我來幫忙。”聽到他硬邦邦的口氣,維烈心下刺痛,臉‘色’泛白地咬了咬‘唇’,“我正要走。”


    “嗯。”肖恩邁開大步。臨時想起一件事,維烈喚住他:“等等,肖恩!”然而當友人轉過頭,他又遲疑著不吭聲。


    “到底什麽事?”見希莉絲等人也陸陸續續走出會議室,肖恩皺了皺眉,拉著他走進隔壁,關上‘門’,“有話就說!”維烈依然猶豫不決,半晌才掏出一隻清亮透明的小音樂盒:“這個…是王要我‘交’給你的。”


    肖恩趕緊打開,養‘女’令人懷念的清脆嗓音流瀉而出:[肖恩師父,好久不見,我很想你,閑話也不多說了,這次的事我聽維烈說了——你在搞什麽啊!折磨席恩不是大快人心,你跟他慪什麽氣!?]


    神情從狂喜到冷寂,肖恩蓋上盒子,直視友人不安的眸子,冷笑:“你折磨我哥哥,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的。”維烈鼓起勇氣澄清,“可是這真的不是主因,我是不該對他那麽過分,但一想到你和王……那也是冥王給我的水晶球,他說那種‘精’神刑罰可以限製席恩對你的幹擾。”


    “你隻罰我哥哥,為什麽不罰底下的人!?”


    這回維烈無言以對,良久才道:“他們…他們也知錯了。”肖恩氣極,差點扁他一拳。


    “好,他們知錯。”氣息不穩地笑了笑,“我也沒權利要求你大公無‘私’,但我至少可以選擇不再信任你!兩次就夠了!第一次你為了瑪格蕾特殿下濫殺無辜,第二次你因為席恩像你爸爸關押他上千年,第三次呢?萬一哪個魔族再有什麽閃失,你不會再發瘋?抱歉,我累了,禁受不起。”維烈踏前一步,急切地道:“不會了,肖恩,我發誓!我會約束大家決不再對人界做出任何破壞行為!就算…就算再發生類似的不幸,我也不會訴諸武力——求求你,相信我!”


    沉默擴散開來,在兩人之間‘激’‘蕩’出無形的漩渦,肖恩沉‘吟’不語,當他的視線落在手裏的音樂盒上,眼神不自覺地軟化,吐出兩個字:“算了。”


    維烈大喜過望,清俊的臉龐頓時恢複血‘色’。


    得知此事,再對照某人兩次“永遠不原諒你”的宣言,魔王陛下唯一的感想是:在他親愛的弟弟看來,永遠大概就是一頓飯的功夫吧。


    ……第五章折斷的白翼(節三)--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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