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部下的小‘花’招後,席恩並沒有生氣,“列文”的名聲如何,不是他關心的。事實上,這樣反而好,就讓大家以為他是個無能的‘花’‘花’公子吧,他一點也不想出風頭。


    但是,就算他要潛伏在水下搞‘陰’謀,也要設法平息水上的風‘浪’才行。所以他才戲劇‘性’地出現在那樣的場合,確保某些人不會想暗中作掉他——這很煩。


    西琉斯王室和秘魔島的糾葛要追溯到五代以前,真相和前者宣揚的相反,是被施恩者反過來陷害恩人。當時的國王拉傑特一世年輕時酷愛冒險,乘船前往北方的[渦海]尋寶,遇上船難,被島民所救。秘魔島是個擁有獨特信仰和文化的封閉群落,雖然基於人道救了拉傑特,卻不想島上的情況泄‘露’出去。原本計劃用巫術消除他的記憶,放上小船送回岸上。酋長的‘女’兒愛西絲卻被英俊的王子吸引,自願跟他走,拉傑特於是保留了這段記憶。


    愛西絲並沒過上幸福的生活,風流的丈夫已經有了三個妻子,一堆愛妾情人。高傲的酋長之‘女’最後鬱鬱而死。見識過巫師的力量,深恐亡妻的家族報複,拉傑特誣陷使者並將他殺死,大肆抹黑巫師的形象,‘激’起民眾的敵對意識。雙方‘交’戰了幾次後,秘魔島與夏爾瑪大陸徹底‘交’惡。


    相似的故事也在列文的父母一代重演。愛西絲死後,鎮族之寶[沙羅沙的鬱金香盞]留在了王室。列文地母親梅塞亞是全族最優秀的‘女’巫。單身潛入王宮,想偷回聖物,不幸失手被擒。著‘迷’她稀世的美貌,辛比奧四世沒有殺她,命令祭師對她下了禁製,囚禁並**她。梅塞亞恨透了這個男人,忍辱負重直到生下孩子。趁禁製轉移到列文身上的一刻,對在場的國王下詛咒。詛咒他成為亡國之君,他和他的孩子每個都不得好死,咬舌自盡。


    辛比奧固然荒‘陰’好‘色’,倒還不到泯滅天良的地步。他怕自己繼承了巫師血統地二兒子,又不忍心殺他,結果就像對待他的母親一樣,想把他關一輩子。卻沒意識到這樣地做法比直接殺死更殘忍。


    列文二十二歲那年,梅塞亞的青梅竹馬,一名巫師冒死將他救出高塔。預料到自己逃不出王宮,年輕的王子決定:用自己的身體和靈魂為代價,召喚魔鬼報複那個害了他和他**一生的男人。


    然後,就是某個高位存在回應他的呼喚,順利附身……


    為了避免幹擾,列文的主觀意識和大部分記憶都被消除了。這些往事是席恩詢問幽靈拚湊得知——宮裏冤死地鬼魂太多了,從他們嘴裏,他還掏到不少有用的情報。


    聆聽風的聲音、大地的聲音和陽光的聲音,能讓‘花’朵鳴唱、動物馴服,對於領會了力之本源的魔法神而言,不過是和自然的日常‘交’流罷了。但在不懂魔法的普通人看來。皇子地行為實在太怪異了。沉‘迷’於他神跡般美貌的‘女’‘性’們把這些也當作奇跡看待;有心人卻是另一種思路,悄悄將惡意的謠言散播出去。


    因此,當軀殼裏已經不是同一個靈魂的王子殿下從禮儀導師那兒畢業,按照王室的禮節在大庭廣眾‘露’麵,向民眾問好,接受教團的祝福時,遭到恐懼地百姓群起攻擊:


    “趕走他!他是惡魔!”


    “他被那些巫師汙染了,會殺了我們!”


    “魔鬼!惡魔之子!他會召喚出手下,毀滅國王陛下和這個國家!”


    從某個角度看,這些發言相當正確。但是民眾並非基於自身的‘洞’察力。而是在有心人的挑撥和某種狂熱情緒的支配下叫囂。也許。光是讓王族成員見血這個念頭,就足以令他們興奮癲狂。


    當事人一派沉著。始終麵無表情。國王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盼著有人替他拿主意,他並不是個機靈的人。王妃在濃妝‘豔’抹的臉上堆起社‘交’‘性’的笑容,命令守衛維持秩序。長王子威姆.薩蘭希爾.奧斯卡也掛著虛情假意的笑走近:“二弟,你看是不是……”


    驚恐的尖叫打斷了他的話,神殿‘門’口地冬狼石像‘激’‘射’出璀璨地白光,繪有相同圖案的旗幟也呼應著發出冰白地閃光。一道道落雷打下,嚇得廣場上的人們四下‘亂’逃,外圍的士兵根本攔不住。當一個巨大的身影從雕像化成的白霧中走出,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震住。


    那是頭狼形生物,高約六米,正好和‘露’台持平。有著厚厚的雪白‘毛’皮和銳利的藍‘色’眼睛,形象和西琉斯王國全民無比眼熟的圖騰一模一樣。


    “狼神!狼神顯靈了!”


    不是幻術!幾名外國大使也心下驚異。隻見‘露’台上唯一站立的黑發青年伸出手,用對待寵物的態度撫‘摸’那顆大腦袋,讓剛想大喊“狼神發怒了!燒死他!”的民眾紛紛‘露’出虔誠的敬畏之‘色’,匍匐在地。


    雖然是自己一手導演的戲劇,為了鞏固地位,防止某些人傷害的必要手段,可是看著這個光景,席恩沒有感到絲毫的得意和欣喜,那一張張崇敬膜拜的臉隻令他一陣作嘔。


    ‘迷’信的愚民。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批人毀了他的家,毀了他的一生。


    如果在這裏的不是我,是列文,今天他就會被綁上火刑架燒死吧——那個無辜,從沒傷天害理,被親生父親囚禁了一生的列文!


    活脫脫一幫家畜。


    還委屈小白陪我演戲。慰勞地拍拍寵物,也是從它那兒汲取安慰。席恩恢複鎮定,轉向還沒回過神的兄長:“王兄,我會在25歲地生日進入神殿,‘侍’奉我們的神,所以您可以放心了。”


    此刻萬籟俱靜,他平和的語聲清晰地傳遍全場。


    蠢貨。他想著,緩步離開。預見到這番話會產生怎樣的效果,那些民眾又會如何的狂熱憤怒。沒有人能看進他的眼裏。從中找到厭惡,所有的情感都被厚厚地冰牆封住。


    陽光從拱形的‘門’‘洞’灑入長廊,‘陰’影呈條狀分布在石磚地麵上,他步入日光,又步入黑暗。


    ******


    盡管輕蔑沒有判斷力地愚民,席恩卻不曾小瞧上層階級的人們。做出那番宣言,就有從權利鬥爭中‘抽’身。不想惹禍的目的。


    再工於心計的法師也沒有政治家會玩‘弄’‘花’巧,兩種人所身處的空間,所關注的事物,是截然不同地。


    也許相象的隻有那無窮無盡的**。


    他也不擅長和人‘交’往,那些社‘交’辭令他會背,但不知道怎麽嫻熟的運用。在這一點上,席恩和肖恩一樣。


    即使他會看人,會讀心。對那些虛假麵具下的心思一覽無遺,也未必跟得上‘激’烈變幻的政治風雲。何況人的想法、感情是會隨著不同的時間、場合變化地。難保他早上擺平,晚上從研究室裏出來,就被箭頭團團包圍。


    說到研究,他真是好久沒做魔法實驗了……


    一邊任由‘侍’‘女’為他穿上極其煩瑣的禮服,席恩一邊想念幾個未完成的課題。他的養子哈瑪蓋斯在一旁和一把掃帚練習舞步。因為一會兒有舞會。


    出‘門’前,他終究克製不住相思之情,在臥室的‘門’上附了空間魔法,與雲中塔的實驗室連接。


    豪華地大殿裏燃著上千支蠟燭,在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反‘射’出眩目的光澤,更襯得各種華麗‘精’美的裝飾物流光溢彩。樂隊在東南角奏著優雅的小步舞曲,衣冠楚楚的人們‘交’換著例行的對話。雪白的長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美味佳肴,供這些尊貴的客人享用,比鮮‘花’更嬌美地仕‘女’們是最引人注目地點綴。


    然而今晚最受關注的,是最近地話題人物列文殿下。


    他本身的容貌和風采。也完全壓倒了在場所有的‘交’際‘花’。


    西琉斯的敵國普萊瑪斯、八個同盟國。和其他小國公國都派了代表出席。坦丁帝國的希絲蒂亞公主也在父親的授意下,千裏迢迢地趕來。對此。她本人很不樂意。即使未婚夫比她想象中好看一萬倍,其他同‘性’投來的嫉妒目光也讓她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她還是決定給他個下馬威。


    一個空虛的人偶。這是席恩對未婚妻的評價,這一刻他反省自己是不是多慮了。宮裏人才極度匱乏,放眼望去,大部分人的腦袋裏都是‘奶’油‘乳’酪。


    怎麽會這樣?魔域之王暗暗納悶,他本來以為小國的國王應該非常聰明,尤其是這種強敵環伺的國家。就算國王沒有才幹,底下也該有擅長外‘交’、機敏練達的人才對。看來他得找個時間好好調查分析一下。


    專注於思緒,自身也不解風情,席恩沒有看出希絲蒂亞的推辭是故作矜持,按照紳士的禮儀請她休息,找了一位順眼的‘女’‘性’跳開場舞。


    “您真是個遲鈍的男人啊。”長發高高盤起,儀態端方的美麗‘女’王輕笑。


    “?”


    “哈哈,那個小妖‘精’根本不足為慮。”附在佛雷恩伯爵小姐身上的深淵領主踏著輕盈的舞步,拋給主君一個‘迷’醉全場的媚笑。


    “??”


    “二弟,跟我來一下。”好不容易將弟弟挖出‘花’粉堆,威姆王子禮貌卻不容拒絕地道。


    “???”


    一頭霧水地跟著兄長離開宴廳,席恩揣摩他的用意。日前他狠狠削了威姆的麵子,但他也明白表示放棄繼承權,絕對不可能更改,威姆應該不會再對他抱持敵意,頂多想找他的茬。這倒無妨,讓他做個盡情踢打他地美夢好了。他早就看出這個王子是個沉不住氣,膚淺傲慢的人。


    事態的發展卻完全超出他的預計。


    “*子!”


    席恩一生中,被人罵過無數難聽話,也被無數人惡意謾罵過,但是,他從來從來沒被人罵過這個名詞。


    因為太震驚了,當威姆抓起他的領子。他沒有發動貼身的防禦結界將他彈開,被重重壓在牆上。與一張卸下高貴的偽裝,‘裸’‘露’出內在醜惡和暴力地臉近距離相對:“臭*子,ji‘女’的小咋種,你在我麵前擺什麽譜!你全身上下我哪裏沒看過,哪裏沒玩過?說!你哪來地那種力量?是誰幫你?是誰在你背後挑唆你?老實‘交’代,乖弟弟,聽話的孩子……”暴怒的大吼漸漸轉為輕柔而危險的低語。


    這、這家夥和列文是這種關係?不不。他曾經對自己的弟弟做出那種事?席恩過度的理‘性’在不該發作的時候發作,而沒發現威姆地意圖,等他驚覺時,已經太遲了。


    大腦一片空白,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使席恩當場凍結,但斷裂的神經還是在半秒內接上。


    火‘花’迸‘射’,形於外的怒氣在黑暗的空間裏爆發,威姆隻覺‘胸’口像被鐵錘擊中。整個人向後倒飛,撞到牆又滑落下來,在落地前被一腳踢碎下巴,發出含糊的痛苦哀號,瞪大眼震愕地看著麵前的人。


    “你竟敢用你肮髒的嘴巴碰我!”


    沉怒地語調衝破冰封的自製,平板如鏡的銀眸也在一刹那爆開。映出殺意的血‘色’。席恩控製住自己,尋思如何善後。他很久沒有這樣‘激’動過了,盡管如此,他也無法用正常人的方式表達出來,臉上依舊‘波’瀾不興,平靜得猶如隆冬的湖麵。


    “格蕾茵絲,出來。”先丟了個睡眠術,再感知了一下,席恩強忍不快,命令躲藏在暗處地部下現身。


    “嗬嗬嗬。不好意思啊。主子。”饜魔之王努力掩飾自己的竊喜,雖然成果不彰——能夠看到活象萬年冰山的主君動怒。真是太太太幸運了。


    忽視她的神情,席恩迅速做好安排:“我不能殺這個男人,也不想‘操’縱他自找麻煩,你挑個魅魔送去他身邊,把他的‘性’癖糾正過來!”


    “遵~~命~~”格蕾茵絲眉開眼笑,掏出小手絹,體貼地遞給他,“主子,要擦擦嘴嗎?”


    “不用。”魔王的聲音像冬天的霜一樣冰冷,其中微妙的惡心隻有他自己聽得出。


    “那,要我幫你消毒嗎?”紅‘唇’期待地揚起,被纖指‘誘’‘惑’地劃過。


    “……也不用。”這次,席恩猶豫了片刻。格蕾茵絲不悅地冷哼,語氣也變得尖銳:“那你要不要換個身體?”


    “不用。”席恩感到真正的冷靜重新主宰了身心,淡淡笑了,“這隻是個小瑕疵,沒什麽。”


    他原來的身體也曾經被他地老師們當作玩物對待,被一個老‘女’人***過——和列文一路貨,有什麽好介意地。


    不過,同‘性’……瞥了眼軟癱在地上的男人,魔王微微搖首,在心裏感慨:一山還有一山高。


    至少他從來不想對肖恩做出這種事。


    ******


    常‘春’藤和玫瑰地‘精’細紋路攀附在秘銀雕琢的十字架耳墜上,打量這件成品,席恩陷入沉思。


    自從雲中塔的那一夜之後,他就再沒自我審思過,他向來沒有這種空閑。當席恩決定去做一件事,他就即刻、堅決、毫不猶豫地去做。不會思考這件事的意義,或是為什麽要做。他和肖恩的區別,就是事前會製定周密的計劃,深思熟慮如何成功。


    他的一生都被恐懼折磨,對殘酷命運的恐懼。但如果他被恐懼打敗,他至今還是那個瑟縮在黑暗裏發抖的孱弱孩子。他撕碎它,將它吞進肚子,用它化為苦澀的動力,鞭策他前進。還有對雙胞胎弟弟的嫉妒和憎恨,也煎熬著他的靈魂,從中冶煉出一把無比鋒銳的利劍。


    他就像一朵從最‘陰’暗、最冰冷、最‘潮’濕地沼澤裏開出的毒‘花’,妖‘豔’奔放。百折不撓。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是無懈可擊。在內心最深處的角落,還收藏著一個愚不可及的天真願望。被痛苦無限壓縮,卻沒有磨滅。甚至在被暗黑神點醒前,他還沒發覺有個軟弱的自己死心不息。


    該說他天生命賤嗎?


    被汙辱、被折損、被踐踏,傷痕累累爬到如今的高度,依然無法獲得心靈的釋放——那些苦難血淚。豈是一句“算了”能夠一筆勾銷地?哪怕不是肖恩的錯,他又要恨誰好?


    何況肖恩地幸福。那些洋溢著愛與信任的夢,是無數個日夜令他不得安眠的罪魁禍首。


    這個命,讓他報複起來都是如此痛啊。


    連用對方的痛苦澆熄他的仇恨之火也不行,因為傷害對方的同時,也是傷害自己。他就像個怨靈,渴求生者的血‘肉’卻永遠得不到填補滿足,又無法自抑地想要。


    淡淡一笑。席恩結束冷靜地審視,戴上秘銀耳墜。


    尖銳的刺痛,使他的思路更暢通。


    那邊已經開打了,兩邊都沒空管他。但如果他不出手,照這個局勢發展下去,東城穩贏。到時那個城主就會騰出手來對付他,而且以他和帕西斯的‘交’情,能不殺的人。比如肖恩、滿願師們,會一一踢回冥界和地球;而殺不死的人,比如維烈、楊陽和諾因,也會設法讓他們不妨礙他地安度晚年——如此和平美好的大結局,不是他樂見的。


    而他出手地話,必然會引起兩方的警惕。他不認為會沒人看破他的計劃。那位羅蘭城主、月前輩和可愛的帕爾,都是相當機智聰慧的人。盡管他們再次攜手的可能‘性’不大,他還是要做好萬全地準備。


    首先要掌握住西琉斯王國的人心,那麽即便他們搞什麽離間策略,或者直接殺上‘門’來,他也可以把他們詆毀成惡的一方。


    其次是戰力,他已經修改了局部法則,給予高階惡魔在西琉斯境內自由活動的空間,中低階惡魔更不在話下。但它們沒有自控力,不能放出來。臨到需要再召喚。難保不會受到限製。畢竟對方有兩位主神。都和他神格相當。


    哈瑪蓋斯足以單挑血龍王和黑龍王,領主們能解決元素神。麗芙對維烈,但剩下還有肖恩、月、帕西斯、亡靈龍、羅蘭和獨角獸等等。他們一擁而上,他絕對沒有勝算,這就是蟻多悶死象的道理。


    再說,就算他戰勝他們,也可說是一種失敗。讓他們無法聯手、自相殘殺,這才是上策。


    思前想後,將各種可能都推演了一遍,不厭其煩地完善每個細節,魔域之王感到倦意湧上,輕輕歎了口氣。


    對於宮廷生活,他真是有些厭倦了。他想念他的‘藥’草田,他的魔法實驗。每當被那些腦子裏毫無內容物的‘女’人纏住,問一些諸如“您喜歡什麽顏‘色’?喜歡什麽口味的小餅幹?喜歡什麽式樣的‘毛’衣圍巾?”之類地蠢問題時,就想得格外厲害。


    奧菲恩(注:古語魔法),他地‘女’神,她才是他永恒的戀人。


    夜夜笙歌,窮奢極‘欲’,糜爛地宴會,熬一場就讓他感覺比連續工作三天還累。列文的身體也還沒完全被他同化,有人的生理需求,雖然他並不討厭這種久違的體驗。


    當哈瑪蓋斯打開‘門’,意外看到他的養父趴在黑檀木桌上沉睡。法師被黑天鵝絨長袍包裹的瘦長身軀靜靜蜷曲著,如同某種受傷的小動物,纖細白皙的手指放鬆地握起,仿佛黑夜中綻放的接骨木白‘花’,另一隻手臂枕著臉頰,幾束長長的發絲從耳鬢垂下,繞過手背,一直延伸出桌麵,和漆黑的木桌幾乎不分彼此。


    房裏很暗,隻有一道月的清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兩人之間‘蕩’漾著清雅的韻律。還有那反‘射’著燭光的銀‘色’十字架,為黑發披出詭異的亮麗光澤。


    魔法‘藥’材、香料和**的甘美味道在空氣中飄‘蕩’,沒有記憶中血地腥甜。過去他的養父總是動不動咳血。極偶爾,沒來得及用手帕堵住,會在書頁上渲染出令他惱怒的鮮紅‘花’瓣。


    他好了吧?不會再死了吧?終於意識到明顯的不同,古代龍的化身打心底高興,也有微小的遺憾。因為他的養父,他地契約者,不再需要他的照顧。盡管他從來沒能讓他好受點。


    那時地他太小了,太小了……


    好吧。現在要怎麽辦?法師的冷靜教育發揮了作用,哈瑪蓋斯很快從無濟於事的懊惱和回憶中掙脫,思考該如何處理眼前的狀況。叫醒他?不,難得他自己睡著。哈瑪蓋斯很清楚,席恩從沒睡過安穩的覺。就連孿生感應解開後,他也難以適應,反而更不得安睡。真是讓哈瑪蓋斯不知說什麽好。


    那麽。把他抱到‘床’上去?前提是:席恩沒在桌子周圍布下魔法陷阱,撤消了他時刻不離身的防禦結界。


    歎息,哈瑪蓋斯還是嚐試著邁步,想走近他身邊,盡量不驚醒他地移動他。


    然而,他才跨出一小步,還沒碰到最外圍的風元素警戒,那雙銀‘色’鏡子似地眼眸就睜開了。清晰冷亮,如冰箭‘射’來,將他當場釘死在地。


    “哈瑪蓋斯。”席恩的眼神緩和下來,代之以一抹不悅,“你又不經我允許進我的房間。”


    “可…可是,主人。”哈瑪蓋斯情不自禁地結巴。既委屈又失望,“我以為,這裏是您的臥室,那個……”


    “噢,是我不對。”想起自己把房‘門’和雲中塔的實驗室空間銜接了,席恩這才真正釋懷,緩緩爬起,‘揉’了‘揉’還有些暈旋的額角,“幫我倒杯咖啡,謝謝。”低沉柔和的嗓音因為殘留的睡意而透出沙啞地餘韻。


    “您不再睡會兒嗎?”按照他的吩咐端來一杯熱咖。哈瑪蓋斯為自己的打擾抱歉。若不是他冒冒失失闖入。養父就可以睡個好覺了。


    “不了。”席恩漫不經心地回應,一邊品嚐香濃的液體。一邊注視遠方,沉浸在他的思緒、他的魔法、他地靈魂裏。在任何人麵前,他都是這樣,除了他的雙胞胎弟弟。


    對此,哈瑪蓋斯並沒有什麽妒意。養父允許他靠近;會喝他泡的咖啡;看著他時,眼中會浮現出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淡淡溫柔——這就夠了。


    但是,還是有些話是非說不可的。


    “主人,您真的不改變主意嗎?”


    以龍的智慧,他看到了他的末路——不是死亡,而是自身的毀滅。他打的是一場沒有勝利者地戰爭,即使他最終完成了他地複仇,軀殼裏也隻會剩下一個破碎的靈魂。


    何苦呢?何苦呢?


    席恩瞥了養子一眼,明了言下之意,冰眸有微光閃動。然後他閉上眼,感受著大自然每一絲細微地漾動,感受著遙遠的宇宙寂靜的呼吸,感受著無數力量的絲絮在他體內穿梭——他的魔法,他的意誌,他的靈魂——他的手中握有自己的生命,他掌控著自己的命運。


    “哈瑪蓋斯。”瀆神者淺淺地笑了,是傲然的弧度,“我曾經被無數人瞧不起,所以我決不會瞧不起我自己。”


    複仇的意義?放棄複仇後會得到什麽?不,這都不是他關心的,也是真正沒有意義的東西。因為放棄,就是對他本身的背棄。


    自我否定的同時,會連他僅剩的驕傲和尊嚴也摧毀得一幹二淨。


    “我明白了。”哈瑪蓋斯低聲道,帶著悄然的決心。


    如果你選擇了破滅,我會陪著你走向破滅。


    ******


    再次看到名義上的兄長,席恩還是一陣反胃。


    但再怎麽嫌惡,他也不會殺他。因為威姆死了,就意味著他要扛爛攤子。辛比奧王的其他子‘女’都尚未成年,也比他們的大哥更無能。西琉斯不可以滅亡,至少在他返回艾斯嘉大陸以前不可以。


    席恩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治國的料。這和才能無關,一來,他沒有這個意願;二來,他毫無權利‘欲’,也就不會有責任心。為了他的個人目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把西琉斯王國放在他的法術秤台上,衡量它的價值。有必要的話,用全體國民做血祭也沒有任何感覺。所以,就算是威姆這種男人當王,也比他好一萬倍。


    饒是如此,這對父子也太沒用了。他已經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廢還能坐穩位子,辛比奧四世根本是坦丁帝國皇帝的牽線木偶,而威姆則和普萊瑪斯帝國的迪雷恩軍團長暗通款曲。雖然是長男,威姆卻不是皇太子,他是辛比奧十三歲時和一個‘侍’‘女’生下的庶子,由王妃領養。所以他之前才對列文那麽忌憚,還有王妃所生的六弟,一個今年八歲的孩子。


    威姆想成為國王,這是一目了然的事。可惜幼弟被他的養母保護得很好,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多,那麽和強大的臂助合作,哪怕是來自敵國的手,也順理成章了。


    西琉斯王國扼住了普萊瑪斯帝國南下的道路,又擁有貴重的礦脈,物產豐富,簡直像塊‘肥’‘肉’橫在諸國當中。每個都想吃,卻每個都吃不到。彼此勾心鬥角,形成微妙的平衡。拜威姆所賜,這個平衡可能要打破了,就看席恩能不能達成新的平衡。


    “二弟,你知道嗎,我最近收了個新的寵姬。”


    知道,還是我送你的。席恩心道,嘴上卻回答:“臣弟不知。”


    “她叫瑪蓮,是個很美的‘女’人。”威姆撥‘弄’觀賞植物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拔下一片葉子。對此席恩並不意外,他早就預料到這場密談。


    長皇子眯細的眼‘射’出酷似惡狼的光,使他端正的麵孔顯得猙獰起來:“列文,想必你心裏有數,我隨時可以毀了你。”


    “臣弟惶恐。”惶恐個鬼!


    “咳嗯。”再投胎十次也聽不出席恩的真心話,威姆滿意地輕咳,端詳他以為的弟弟。


    其實他隱約覺得列文變了,說不出是哪裏改變,好象是一種內心放‘射’出的光彩,令他宛如一顆打磨好的鑽石一樣光芒四‘射’,比以前更‘迷’人,更耀眼。


    真舍不得啊,還有那個絕‘色’的可人兒,不過為了他的王位,一切都是可以放棄的。


    收斂心猿意馬,威姆笑了笑,端出慈和的嘴臉:“好了,過去的種種,我們都忘了吧,我有件事‘交’給你辦。”


    終於來了,表示忠誠的獻供:“王兄盡管吩咐。”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瑪蓮想出去散散心,我公務繁忙,沒空陪她,隻好請你,我最親愛的弟弟,陪她一起外出遊玩。”


    “這——”席恩適時回以遲疑的表情,“似乎不合規矩……”威姆不耐煩地打斷:“這你不用管!你的為人我了解!我會安排好一切,你們隻要開開心心上路就行了!”


    席恩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臣弟遵旨。”


    被捧得十分得意,美好的未來也讓威姆心情大好,立刻‘露’出豬哥臉:“二弟……”


    **!這家夥還是雙‘性’戀?機警地往後閃,魔王打了個響指,自有小弟出來幫他料理。


    長發飛揚,他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衷心期盼早點上路,好好呼吸新鮮空氣。


    先是霍娜那隻母蜜蜂,再是威姆這隻公蒼蠅,席恩決定他受夠了。


    下次,下次如果再附身,他一定要選個醜八怪!


    ……第七章暗之進行曲(節二)--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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