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璃陽城待了三天,楊陽就出發上路。


    米亞古要塞還是老樣子,一派和平熱鬧的景象,但空氣中明顯有股緊繃的味道。看來被某統治者熏陶得神經大條的居民也知道了這次事態不妙,從攝政王的死感受到逐漸‘逼’近的嚴酷戰爭。


    最顯眼的痕跡,是來時的路上一車車運往前線的糧食,和其他諸如武器、‘藥’品和生活用具的軍需輜重,還有大批從東西兩個‘門’湧進城的雇傭兵。中西兩城的邊境已經開放,靠近南城的緩衝地帶也雲集了大量的戰士。


    對這樣的情況,感到高興鼓舞的中城百姓極少,絕大多數都是厭惡排斥,打心底不安。他們對自己說:這是不得已的舉措,相信殿下,他不是真心和這幫殘忍野蠻的強盜合作,隻是利用他們而已。


    他們的憂慮並不為過,那些來自西城的傭兵確實粗魯不文、好勇鬥狠,很多渣滓也跟著‘混’進來。楊陽一路就碰上兩起打家劫舍的事件,足足六批覬覦史列蘭美貌的流寇。


    “我要跟維烈談談!”狠狠踢了焦屍一腳,黑發少‘女’壓抑的語氣充斥著罕見的怒意,“叫他拿點威嚴出來!”


    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沒等敵人打過來他們先自家鬧翻了!


    “楊陽不氣。”天籟般的嗓音有效地撫平了她的憤怒和擔憂,調勻呼吸。楊陽拍拍身旁純真的神祗:“乖,下次全部由我來,他們不值得你動手。”


    “我沒殺他們。”


    “我知道,他們連死在你手上地價值也沒有,‘交’給我就行。”說著,楊陽把死了的掩埋,活的拖去附近的城鎮領賞。才發現地牢都住滿了,之後就直接宰掉了事。


    她不怕觸犯法律。貝姆特早就明智地宣布:踏進卡薩蘭的隱捷敏亞人必須遵守當地的法令,罪有應得的他一概不理會。這有效地約束了軍隊和大部分傭兵,但亡命之徒和不法份子還是多如蝗蟲。


    楊陽去過西城,對這個城市地人民有一定的了解。他們擁有爽朗豁達、自信堅強地好品質,也有著根深蒂固的民族劣根‘性’,就是罪行的合理化。因為沒飯吃而搶還算不得已,可是他們漸漸從怨恨中滋生出仇視情結。認為自己的行為是正當的,搶奪是對命運的抗爭,是那些幸福的人應得地報應,這就不可饒恕了。就像席恩個人的不幸不能成為他作惡的理由一樣。


    同樣的,楊陽也不認為把‘私’仇帶進戰爭,牽連旁人的行為是正確的。她和席恩的共通點,大概就是他們都直麵自己的罪孽,然後頂著罪前進吧。


    殺人地覺悟。在她決心為神官複仇的那一刻起就下了。


    雖然她還是不希望朋友們因為她的自‘私’受到任何傷害。


    環抱著懷裏的少‘女’,清晰地感到她紛繁複雜的思緒和由此而生的情感,史列蘭垂下眼,黑琉璃似地眸子劃過沉重的黯痕,默默甩了甩韁繩,什麽也沒透‘露’。


    比那個夢更早的未來。和他們當中某些人的死。


    滿願師和暗黑神的到來得到守城士兵的熱烈歡呼。慰問了兩聲,楊陽謝絕馬車,特地從商業區繞回城主府。這裏的市容還算好,酒館喧鬧歸喧鬧,卻沒有打鬥聲,小巷裏也沒有棄屍,排水道很幹淨。工坊日夜不停地作業,製作‘精’良的皮革、堅固耐用的鎧甲、各種犀利的刀劍、車輪和馬蹄鐵;相關地副業也蓬勃發展,配套地腰帶、手套、鬥篷、亞麻襯衫和武器的皮鞘;商人們販賣從民間收購來地麵粉、穀物、幹‘肉’、布匹、毯子、罐裝的果醬和蜂蜜;集市裏還可以看見戰爭的另一個縮影——難民。一部分是莉莉安娜帶來的,還有很多來自遭到戰火燎燒的南部林地。


    楊陽瞥見一個衣裳單薄的少‘女’縮在街角。手裏挎著籃子。裏麵傳出麵包的香氣,顯然是要賣的。但她紅著臉的模樣實在不像會做生意的老手,當下憐意大起,問身後的人:“史列蘭,吃點東西好嗎?”


    暗黑神理解地點點頭。於是黑發少‘女’走上前,掏出一枚銀幣,掛著親切的笑容柔聲道:“全部買下,夠嗎?”


    “太…太多了。”對從天而降的大客戶,少‘女’又驚喜又惶恐。


    “沒關係,找不出就給媽媽收起來做嫁妝吧。”楊陽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頭發攏好,溫柔的舉動令少‘女’滿麵飛紅,不確定地偷瞄她,猜測她是男是‘女’。留著長發,柔和的輪廓像‘女’的,可是那獨特的中‘性’氣質,利落的弓箭手裝束又像個俊俏的少年。


    “那個,謝謝你,先生。”最後,她決定照著期待試探。


    “不客氣。”被誤會慣了的某人隨口笑應,還關照了一聲,“路上小心哦,錢收好。”渾然不覺自己又‘射’落一顆芳心。


    “不好吃。”咬了一口硬而無味的黑麥麵包,史列蘭誠實地評價。楊陽也沒生氣,‘摸’‘摸’他的頭:“乖,戰爭就是這樣。”不過還是心疼,買了幾樣‘精’致的小吃給他,自己啃粗糧。


    可惜肖恩和紮姆卡特不在。吃了一個也吃不下了,楊陽蓋上布,記掛起留在圖利亞的友人,希望那隻貪龍沒把糧倉吃空了。


    代主君留守後方的雷瑟克氣‘色’很不好,可見近來一係列戰事和治安問題忙壞了他,莉莉安娜的病情隻怕也是主要原因。楊陽暗歎自己有先見之明,跑了趟廚房再來,將盛了‘雞’湯的陶罐放在桌上。


    “楊陽小姐,不用……”雷瑟克手忙腳‘亂’地推辭。


    “吃吧。莉莉安娜地份我另外準備了。”楊陽語出肺腑,關懷地打量他,“看你的臉‘色’,這幾天一定睡不好吃不香,要保重身體啊。要是你垮了,諾因不是把吉西安氣跑,就是隔天就被羅蘭城主踩扁了。”


    “好的。謝謝。”雷瑟克這才笑著接受,打開蓋子。‘誘’人而溫馨的香味飄散一室,“維烈宰相也來了,一來就叫我注意營養,塞了一大堆補‘藥’,你跟他真像。”


    “維烈也來了?”楊陽喜出望外。雷瑟克點點頭,喝了口鮮濃的湯,神情緩和下來。眼裏卻沉澱著‘陰’鬱:“他是個好人,真正的好人。除了貝姆特城主,全西城我就隻信任他了。”


    想起自己一路的經曆和見聞,楊陽默然,心情無比沉重。


    “你不方便,我會跟他提地。”舀了一小碗給史列蘭,她咬牙道,“別看他一副好欺負的窩囊樣。他也是曾有豐功偉績地[黑之導師]!真是的,該狠的時候不狠,我非叫他拿點魄力出來不可!”雷瑟克忍俊不禁:“嗬嗬,是嗎?”雖然不認為有什麽作用,他還是感覺肩上的擔子輕了不少,由衷讚揚主君的好眼光。


    “莉莉安娜怎麽樣?”等他喝掉一碗。楊陽才適時問起。免得萬一病況不妙,害他沒了胃口。


    “好多了,她是悲傷過度又使用了太多神力,身體一下子吃不消。醫師說,好好調養,很快就會康複了。”一說到心上人,軍務長的語**不自禁地溫柔起來,藍眸也浮現出深情的光輝,“對了,維烈宰相剛剛去看她。你們現在去應該碰得到。”


    “好。我們走了,要把湯喝完哦。”


    “是是。”


    拎著特別熬煮地‘雞’粥和補湯。楊陽按照‘侍’‘女’的指點,和史列蘭一起走向病人臨時居住的客房。


    敲‘門’沒人應,楊陽奇怪地打開‘門’進去,隻見通向臥室的房‘門’虛掩著,她走過去一看,當場僵成木雕。


    維烈竟然在‘吻’莉莉安娜!!!


    天哪天哪天哪……


    雙‘腿’虛軟得站不穩,楊陽晃了晃,倚著史列蘭喘氣,聽到他發出細微的驚噫,反‘射’‘性’地捂住,一瞬間閃過腦海的念頭是:決不能讓這件事鬧大!


    雷瑟克愛慕莉莉安娜,要是被他知道,不劈了維烈才怪!


    ……等等,維烈是真的在‘吻’莉莉安娜嗎?他不會這麽做啊。疑‘惑’蓋過了震驚,楊陽轉過頭,這回看得清楚,兩人隻是頭碰頭,大概在量體溫,頓時鬆了口長氣,不假思索地喚道:“維烈。”


    “呃!”魔界宰相吐出如夢初醒的單音,看看身下閉著眼仿佛睡著地人,再瞧瞧雙手叉腰一臉興師問罪的‘女’兒,蒼白的俊臉漲得通紅,“啊……我……”


    “你什麽?你幹嘛?嗯?”他不會是披著老實人外皮的‘色’狼吧,哼!


    維烈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我想幫她蓋被子,滑了一跤。”


    “嗯哼。”楊陽這才真正寬心,她就想,即使用額頭量體溫這麽親密的事維烈也是不會做的,果然是她那個笨手笨腳地老爸,“快出來,你一個大男人待在閨‘女’的房間裏像什麽樣子!”


    “哦。”維烈乖乖走出來。放下湯和粥,叮囑‘侍’‘女’等病人醒後喂給她喝,楊陽押著父親離去。


    踏出‘門’的刹那,她隱隱感到一絲不安:那個時候,好象是莉莉安娜環著維烈的頸項。


    應該是我看錯了吧……


    就她對這個朋友的了解,她也不是那種輕浮的‘女’人,而且和雷瑟克兩情相悅。就算席恩附體,他也更加不會摟著維烈的脖子強‘吻’,轟他一個禁咒魔法還差不多。


    一定是我看錯了。將小小的‘插’曲拋諸腦後,楊陽在日後嚐到了疏忽的慘痛下場。


    ******


    鮮紅的玫瑰‘花’‘插’在銀盆裏,端放在鋪著潔白台布地圓餐桌上,濃鬱地‘花’香和壁爐裏木柴的清香微妙‘交’融。在空氣裏柔和地浮動,窗外是修剪得十分優美地綠樹和‘花’壇。楊陽泡了一壺熱氣騰騰的香草茶,倒進三隻白瓷杯。


    “維烈,你的‘精’靈之眼呢?”


    “呃,找不到了。”某個‘迷’糊的家夥還不知道是被主君的老公搶走了。楊陽橫了他一眼:“你怎麽老是這樣丟三落四,糊裏糊塗地。”唉,聽聽這是‘女’兒對父親說的話嗎?她都為他丟臉啊!


    維烈在午後地陽光裏微笑。清俊的眉宇融化似的溫暖祥和。


    “年紀大了嘛。”


    “你哦。”拿他沒辦法,楊陽用小銀叉叉了一顆桂‘花’蜜棗放進口中。邊嚼邊道,“你一個人來的?沒人陪同?貝姆特城主放心?”聽她說得損,維烈總算有點尷尬:“嗯,我跟老板請了假,我擔心…你們。”不好說是探望寄住在審判裏的主君,他隻好全都囊括了。


    “說到這件事,我正要跟你講。”楊陽氣勢十足地拍打桌子。還拉過乖寶寶造勢,“你知道史列蘭被你們那兒的人調戲了幾次?六十次!”一口氣翻了十倍,她撒謊不打草稿地道:“這幫家夥無惡不作,你再不管製他們,我跟你翻臉!”


    “對…對不起。”


    “你對不起有什麽用,要他們對不起!維烈,不是我為難你,中西兩城的關係已經非常緊張了。你非拿出對策來不可!首先就是加強你自己地威信!我寫信問過軒風,那裏大部分人都不尊重你,是看在肖恩和貝姆特城主的麵子上才禮讓你,他們壓根看不到你的重要,頂多感謝你分糧食給他們,一群隻知道吃的文盲!也是你謙虛。把功績都讓給下麵——你這樣不行,維烈。不說別的,等到打仗了,他們按照以前的老習慣,不等補給車隊,沿途燒殺擄掠上前線,不用羅蘭城主打,我們先反了!就算從南城過去,南城也會跟他們拚命!你要讓他們知道,別人的飯不可以搶。而你是他們唯一的飯碗!”


    聽完‘女’兒慷慨‘激’昂地鼓勁。維烈有了些危機意識,但還是拿不定主意:“我不想對人類的曆史進程造成太大影響。”


    “拜托~~~你已經‘插’手了。還說什麽不影響?如果你想撇得一幹二淨,當初就不該答應貝姆特城主!既然你坐上這個位子,就要幹好、盡全力幹、幹到底!”


    “……我明白了。”猶豫良久,慢‘性’子的西城宰相終於下定決心,“我會製定嚴格的法律,再殺‘雞’儆猴一批,讓他們在短時間內服從。”楊陽滿意頷首,拍拍他的肩膀:“說定了哦,不許到時候又泄了氣,我真的會跟你翻臉。”維烈寵溺地凝視她:“好。”


    “哼,想想就氣,那幫流氓、土匪。幹脆效法納粹,來個集體大活埋算了。”楊陽餘怒未休地嘟囔。


    維烈瞠目不知,他不是楊唯。史列蘭更不知道納粹是什麽東西。


    “咳,某個小胡子搞出來地啦。”自覺失言的楊陽幹咳,籠統地敷衍過去,換了個輕鬆的話題,“我倒很意外你沒去找爺爺。”


    她發現她錯了,這個話題一點也不輕鬆,維烈的表情立刻鬱卒得好似基連已經不幸喪生。


    “我想去找~~~老板不讓~~~”某孝子哀號,隻差沒捶桌抹淚,“就連這次請假,他也規定我必須傍晚以前回去!我好想見父親!”楊陽冷眼斜睨他,毫不同情。他若有點魄力,大可無視貝姆特,自管自去法國找他苦苦思念、魂牽夢縈的父親。


    “你們在說誰?”史列蘭好奇地問。對他楊陽就和顏悅‘色’了:“我的爺爺,維烈的爸爸。他在地球,他們父子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麵了,所以維烈很想他。”


    “哦。”


    魔界宰相冷靜下來,啜了兩口茶,感歎道:“不過,真沒想到地球是艾斯羅威亞的遺址。”


    “艾斯羅威亞?那是我毀的。”


    父‘女’倆同時僵住,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聽覺,好一會兒。話語才傳到腦部,化為可以理解的訊息。


    “不要——”


    楊陽地慘叫和茶杯地碎裂聲、桌椅的翻倒聲重疊,她死死抱住父親,試圖把他拉開,全身發抖。她從來沒見過維烈這麽猙獰地神情,像要把史列蘭活活撕碎。


    兩個能量場在屋裏爆開,楊陽無意識地啟動了異能。和控製環的約束力衝突,又被父親張開的超重力區擊得粉碎。整個人向後彈飛,重重撞在牆上,滑落下來:“好痛……”


    “楊陽!”史列蘭勉強撐起上半身,被一腳踩住‘胸’口。


    微弱的痛呼聲喚回維烈地神智,他竭力克製滿腔的狂怒和殺意,踩著那個毀滅故鄉地凶手,向‘女’兒揮了揮手。抱住她被轉移過來的身體:“沒事吧?”


    楊陽還沒回答,‘門’板碎成幾片掉在地上,聞聲趕來的人們瞪著一室狼藉和這個陣仗發呆:“這是怎麽回事?”


    “出去。”維烈沉聲道,手指外麵,“抱歉,請讓我們自己解決。”


    震懾於他平靜語氣中的危險氣息,眾人默默地散開了。下一秒,碎片重新堵上破‘洞’。接著是無形的空間壁和隔音牆。


    用異能束縛住腳下的人,維烈的神‘色’‘陰’晴不定。楊陽感到背後地悶痛漸漸消失,忙不迭地道:“等等,維烈,聽他解釋!不是史列蘭毀的,他根本什麽都不懂。是賀加斯叫他毀的!”


    “賀加斯?”維烈一怔,黑眸裏的殺氣被錯愕和回憶取代,“對了,他囚禁了姑姑,去過艾斯羅威亞……”猛地加重腳勁,他不耐煩地吼道:“到底怎麽回事?”


    嗚嗚嗚~~~好可怕~~~楊陽膽戰心驚,捫心自問:為什麽她身邊都是這種,平常溫吞憨傻天真,某些時候卻會爆發出恐怖本‘性’的問題兒童?


    保姆難為啊!


    咽了口口水,她好聲好氣地商量:“先讓他起來……”維烈厲聲打斷:“就這樣說!”


    “那個世界本來就要毀了。”對他的態度不滿。史列蘭冷冷地道。“他們開發出毀滅‘性’的武器,也使用了。賀加斯一直等到最後一秒。才叫我出手。因為不這麽做,那裏會變成一個黑‘洞’區,連累周圍的世界。”


    維烈怔怔收回腳,踉蹌了幾步,被同樣臉‘色’死白地楊陽扶住。


    “原來是這樣……難怪父親說好象沒聽到最後一秒,堅持要回去確認。”


    “真的嗎?”


    遲疑片刻,維烈苦笑著搖首:“不確定,那是父親唯一不確定的事,當時優叔叔在哭,他也心神不寧。”楊陽目‘露’體諒:換作任何人處在那樣的情況,都無法百分之百冷靜吧。


    “抱歉。”解開束縛,維烈用無力的口‘吻’道,“其實我沒資格怪你,如果不是故鄉沒了,父親就不會創造摩耶,而沒有摩耶,也就沒有我了。”楊陽聽不入耳:“什麽鬼話!你和摩耶有什麽關係!”這家夥又不把自己當成獨立的人看待了。


    “不,是地。”維烈堅持。若非需要一個支柱,以基連那潔癖的‘性’子,到宇宙末日也不會生小孩。


    “得了得了,不過你也不要怪史列蘭。就像他說的,是那些人自作自受。”楊陽扶起黑發神祗,歎道,“而且,若不是他出手,就沒有地球了,爺爺他們回去也隻會看到一個黑‘洞’。”維烈冷笑,俊顏上的恨意如刀光冰利:“不是這麽簡單的,楊陽!我們寧可自己毀滅自己,也不要神來裁決!”


    “這是你們人類的說法。”史列蘭不為所動,淡淡地道,“我們對你們的論調沒有興趣,你們總是能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為什麽神不可以裁決你們?你們不也隨意破壞自然,決定其他種族和動植物的生死嗎?我的根源法則是毀滅,我隻為終結而終結。艾斯羅威亞影響了其他世界地進程,這是不允許地,所以它必須毀滅,就這樣。”


    令人窒息的沉默籠罩了整個房間,楊陽和維烈隻覺一種非人地恐懼在‘胸’口發酵,用陌生的眼光看著不再有絲毫孩子模樣的毀滅神。


    “不過,這些道理都是後來蘭修斯教我明白的。當時的我,也隻是賀加斯手裏一把破壞之劍罷了,你恨我是應當的。”當視線轉到黑發少‘女’身上,清冷的黑瞳又軟化下來,流瀉出純粹而明亮的光,宛如從黑暗之海升起的一輪新月,“我也不想再殺人了,那些人中說不定有楊陽和諾因那樣的人。雖然萬物都有終結的時刻,但蘭修斯也說了,活得瀟灑盡興,死亡才能沒有遺憾。我很確定我不喜歡冷冷清清的空‘洞’,我還想和大家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所以我會一直一直壓抑自己的本‘性’,不再破壞,不再毀滅。”


    楊陽無言地握住他的手,感受那溫潤清涼的觸感,朝父親投以懇求的目光。


    “不要這麽看我。”維烈被折騰得筋疲力盡,歎了口長氣,“我說了我沒資格怪他,但這件事決不能被伍菲他們知道。”楊陽臉上變‘色’:“其他魔族會生氣?”


    維烈苦澀地牽了牽嘴角:“生氣?楊陽,三億年是個什麽概念?到後來連麻木的我們也要把百年當一年算。我慶幸我熬過了,但是——”他打了個寒噤,情不自禁地抱住自己,“我絕對不要再來一次!”


    定了定神,他才勉強不顫抖地說下去:“沒有根的感覺不好受。我們是一群漂流者,苟延殘喘,看不到希望。雖然大家嘴上說不在乎,瀟灑快活地過每一天,但是我知道,大家心裏都抱著微弱的希望,期待父親和優叔叔他們回來,解放我們,讓我們可以看看摩耶以外的世界。”


    “……”


    “摩耶是個封閉的世界,不管我再怎麽重建,‘弄’些虛擬遊戲出來,也不能改變它的體積,我的想象力也有限。我們想在寬闊的大地上自由跑跳,沐浴真正的藍天白雲,呼吸不是製造的新鮮空氣!”維烈說著又‘激’動起來,眼中‘射’出暴怒的血‘色’,“大家不會管你的原因,偉大的神明!他們隻會發狂!當初我們找到這個世界時,每個人都高興得要瘋了,可是看看他們做了些什麽吧!他們瘋狂地嫉妒這裏的人,他們愛這個世界,但是恨這裏的人!我…我也……”


    “維烈……”楊陽聽得熱淚盈眶,不知怎麽安慰他才好。維烈一手掩麵,喘了好半晌,‘激’烈起伏的雙肩才稍稍恢複正常頻率,擠出破碎的聲音:“抱歉,這是無理取鬧。”


    “不,我明白。”頓了頓,楊陽底氣不足地補充,“我想我能明白一點。”維烈虛脫地笑了,垂下手,轉向史列蘭,鄭重地道:“對不起。”


    暗黑神用力搖頭。


    楊陽走過去抱住父親,默默撫慰支持,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驚惶地問:“維烈,爺爺不會生氣吧?”


    太可怕了!如果基連生氣,史列蘭就不用壓抑他的本‘性’了,來個對轟,比誰滅得快。


    “這個……”維烈想了想,道,“應該不會,父親比我明理。事實上,他也有一瞬間想按下開關。”


    “爺爺也!?”楊陽張口結舌。維烈‘露’出悠遠蒼涼的笑容:“人誰沒有失控的時候呢?雖然父親還是控製住自己,但連他都這樣,何況別人——終究是人類自己毀滅了自己。”


    “但還是有人活下來了。”楊陽抱緊他,低聲道,“我不能想象你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可能沒資格講大道理,但是我真的覺得活著很好。至少,如果你沒有熬過那麽漫長的歲月,就不會來到艾斯嘉,碰到肖恩他們,也不會得到爺爺的消息——活著總是有希望的。”


    “是啊。”維烈終於釋然一笑,伸手回抱她。


    ……第六章餘響(節三)--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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