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位麵,也就是俗稱深淵魔域的惡魔之鄉並不像常人以為的有著骷髏頭裝飾的城堡,折磨靈魂的血池和明顯的階級分野。在這裏,隨時隨地都有新的惡魔誕生,撕扯、吞噬同類,本能地壯大自己。當它強到一定程度,就能糾結一群仆從自立為王,誰也不會來管你,隻要你能擊退侵略者。因此,地位的更換非常快。隻有七位領主始終固定不變,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創造自己空間的能力。


    這個世界沒有上下左右的區別,也沒有白天和黑夜,無數的魔法粒子構成虛空的[場],定時循環流動,這就是唯一的[時鍾]。初生的惡魔隻是雜‘亂’的情感集合體,狂暴而‘蒙’昧,隨著進化慢慢擁有自我認識,也有了智力和形態。種類繁多,難以歸類。但是所有的惡魔,無一例外的,都保留著對現世的印象,那也是他們長久向往的回歸之地。


    魘魔之領星辰海。


    整個廣袤的空間被群星般的光芒占據,線條華麗的柔莖托起凝固的白‘色’冠冕,每一片葉子都纖毫畢現,‘精’致宛如藝術品,弧麵柔和的‘花’瓣晶瑩剔透,竟然是由寶石雕琢而成。


    一望無際的鑽石海,極致盛大的美麗。


    數不清多少次看到這樣的景象,緩緩降落的夢魘之王還是忍不住讚歎。但是比起這些固態的璀璨寶石,她更喜歡虛幻的瑰麗結晶——各式各樣的夢境編織而成的七彩泡沫。就像水上的草燈,搖曳出希望的火苗。


    “喂,寶石狂。”她呼喚同僚的綽號。


    格蕾茵絲手一滑,刻刀在含苞的‘花’蕾上劃出細微的痕跡,頓時抓狂:“啊啊啊,愛做夢的,我要殺了你!”


    “冷靜,冷靜。”奇蜜拉雖然閃躲卻不怎麽緊張,對方把這座‘花’苑當心肝寶貝看待,決不會動真格,“自從回來後,你的脾氣好象變暴躁了。”


    “還不是因為那個咬了我一口的小賊。”格蕾茵絲心疼地端詳手中的半成品,琢磨如何化腐朽為神奇,“我已經想好了,我要把他的頭裝飾在我的寶座上。他的頭蓋骨非常優美,是做王冠的好材料。”


    所以說,‘女’人是不能招惹的。


    “你的品位還是這麽怪異啊。”奇蜜拉不敢恭維。


    “哪裏怪異!這叫藝術!不懂就別‘亂’形容!”


    是你個人的扭曲藝術。奇蜜拉腹誹,沒有嚐試糾正。她這個僚友早已無‘藥’可救,因為她的願望是死後化為一朵最最漂亮的寶石‘花’,供萬人瞻仰。


    “難道你就不生氣?沒看中他身上的什麽東西?”格蕾茵絲斜著眼打量同僚。奇蜜拉誠實地回答:“我覺得他的眼睛最美,不過挖出來一定就不好看了。”格蕾茵絲歎氣:“你啊,我真不明白你。”


    “啊,差點忘了,我是來問你有沒有看到梅傑安?”


    “梅傑安?她不是跟我們一起去了,難道她……還沒回來?”


    “不知道!克魯找她找得快瘋了!”奇蜜拉言下有些焦躁。格蕾茵絲的神‘色’也變得難看:“在想什麽啊,這小妮子,該不會傻兮兮地去幫我們報仇了吧?”


    “很有可能!”奇蜜拉加重語氣,煩惱地撥‘亂’頭發,“如果是這樣,事後我們就得和克魯打一架了,那傻妮子可是他的命根子。”


    “她為什麽總是這麽呆啊?”格蕾茵絲抱頭大喊。奇蜜拉一臉無力地攤手:“可能是[殘念]作祟,就像拉菲格。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他拉著一個倒黴的低階惡魔,絮絮叨叨地講述他的妻子多麽溫柔可愛,總有一天要去月亮上把她找回來。”


    “……不要提那個瘋子。”


    幾乎所有的惡魔都由負麵感情構成,所以它們會本能地尋找“父母”——情感的來源。但通常在漫長的成形過程中,那些生命就亡故了,這追尋就變成了一種悲哀的尋覓。不過一旦長成強大的成熟體,就基本不受影響,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感情。而拉菲格,是個特例。當初賦予他生命的是[愛情],最濃烈的情緒,那份帶有毀滅因子的瘋狂執念至今還折磨著他,甚至左右了人格。


    “他是個可憐的家夥。”奇蜜拉由衷同情僚友。平常的嗜血之王是個略帶憂鬱的溫和男子,完全不好殺。他三次去人界,都是為了尋找他的愛人,腰上有星形胎記的少‘女’。在被人當***變態頗頗趕出‘門’後,怒極失控,造成滅城的慘劇,被冠上那種名諱……


    格蕾茵絲繼續一刀一刀刻著寶石‘花’,漫不經心地應道:“也許吧,但我不喜歡他,平常癡癡傻傻,暴走就瘋瘋癲癲——那幫男的我沒個看得順眼。克魯長相差;艾斯托爾那個‘陰’陽怪氣的家夥更不用提,成天躲在實驗室搞奇奇怪怪的研究。還是席恩主子好,穩定又堅強,就是太沒情趣。”


    “唔……”奇蜜拉不得不承認她的評價,突然蹙起眉,“喂,你是不是漏了一個?”


    “誰啊?等等,好象是——”


    無麵之王,歐斯佩尼奧。


    這位據說和負位麵一樣古老的領主,也是群魔公認的頭號懶鬼。一百年裏有九十九年在睡覺,從來不管事。若非他忠心的部下薩菲不辭辛勞地一次次找到夢遊的主君,搬回寢宮舒舒服服地安放好,大家都快忘了有這號人物。


    話雖如此,也沒有惡魔敢挑戰他的權威,歐斯佩尼奧的實力是當之無愧的no.1。


    “不管他,他大概又躺在哪裏睡死了。”格蕾茵絲再次為男‘性’領主的“質量”唏噓不已。奇蜜拉彈了個響指:“我去水晶湖看看,找不到她的話,我們就一起去現世救她回來。”


    “嗯。”


    穿過廣闊的幽域,夢魘之王收起羽翼,遵循慣‘性’下墜。躍入視野的是一泓清澈澄淨的湖水,仿佛一整塊完美的水晶,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


    遊目四顧,沒找到以往都會在湖上泛舟的身影,奇蜜拉歎了口氣:要和克魯杠上了。


    不是打不過,她和格蕾茵絲都不好戰,和那個猙獰凶暴的男人拚得灰頭土臉,事後要多‘花’時間美容。


    正要走,瞥見某個異樣的物體。那是具像浮屍的人形軀體,順流而下,‘波’紋狀的水痕在他身邊‘蕩’漾,宛如水的光環。


    幾乎在同時,奇蜜拉就猜出他是誰。水晶湖看似純淨,其實劇毒無比,隻要一滴就足以毒死一個中階惡魔,連高階惡魔也不敢輕易涉水。能這麽悠哉遊哉漂流的,也隻有那位怪胎了。


    把睡得不知今昔是何昔的無麵之王‘弄’上岸,夢魘之王在他耳邊大喊:“喂,歐塞,醒醒!”


    “唔……”歐斯佩尼奧很快坐起,“奇蜜拉啊。”


    和模糊的聲音一樣,兜帽下是深沉的黑暗,看不出五官,難分‘性’別,浸飽了水的鬥篷卻勾勒出一副極為優雅的男‘性’身軀,奇蜜拉不禁對這個同僚的真實長相起了幾分好奇。


    左右張望片刻,歐斯佩尼奧一怔:“這是哪兒?深淵魔域什麽時候多出這塊地方了?”奇蜜拉比他更驚訝:梅傑安雖然是最小的領主,任職也超過兩萬年了,而這位還不認識她的領地……


    “親愛的歐塞。”夢魘之王好柔和地問,“請問你上次清醒是多久以前?”


    “嗯…我算算,大約兩萬八千年前吧。”


    毫不猶豫地抬‘腿’,隻見最強領主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一頭栽進湖,繼續漂啊漂地遠去。


    “真是的。”滿肚子火地收回腳,一邊祈禱再也不要碰見這頭懶豬,奇蜜拉一邊離開了疫病之領。


    ※※※


    啪嗒!豎立在桌上的羽‘毛’筆停頓了半秒後,頹然倒下。


    “嗚~~~又失敗了。”楊陽沮喪地拿起夠輕的目標物,“連一隻筆也舉不起來,我將來怎麽和席恩打?不,連他的手下也打不過。”


    “別氣餒,楊陽一定能成功的。”換上寬鬆睡衣的史列蘭鼓勵,小狗圖案與絕美的容顏極度反差,卻和天真的神情相映成趣。楊陽歎了口氣:“我倒不是怕失敗,是有種‘摸’不著頭緒的感覺,又不能去問維烈。”


    “為什麽?現在的他也可以問啊。”


    “那個…我總覺得,維烈不喜歡見到我。”


    能感知情緒的暗黑神默認,頓了一會兒,道:“他不是討厭你,是一種很奇怪很微妙的感情,我也說不清楚。”楊陽內心的‘陰’雲散了些,展顏一笑:“嗯,我會找機會問他的。”


    “還有,楊陽是不是在氣我?”


    “啊?”黑發少‘女’一怔。澄澈如冰的瞳眸深深凝視她:“那個時候,我讓席恩殺你,你生氣了,是嗎?”


    無法在這雙眼睛麵前扯謊粉飾,楊陽尷尬地摳了摳臉頰,為難半晌,斷斷續續地倒出心裏話:“我承認,我是有點不舒服,但我並沒有生你的氣。你有你的職責,也同樣重視我,你已經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我還氣個啥?要是史列蘭沒原則,大多數人就遭殃了,我沒這麽自‘私’。隻是,我畢竟是個小家子氣的‘女’生,所以有一滴滴不滿。不過不過,這點不滿很快就會消失了,你別介意。”


    史列蘭如釋重負地笑了,差點眩‘花’楊陽的眼。


    “太好了,你沒生氣。”


    “誰對著你都氣不起來。”‘摸’‘摸’他的頭,提醒自己這不是大美男而是乖寶寶,楊陽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史列蘭,你能感覺到他人的情緒和想法,會不會很累啊?”已邁入成長期,被她‘摸’得很不快的史列蘭順勢搖頭:“不會,我能分得開。不相關的人,我也不會去感覺。”


    “這就好。”楊陽鬆了口氣,撩起他濕漉漉的長發,“慢點躺下去,我幫你吹幹。”


    幫‘混’‘亂’神吹頭發是項艱巨的工程,正好練習風魔法。吹得差不多時,傳來大力的敲‘門’聲,一聽就知道是誰,楊陽趕緊跑去開‘門’。果然,卡薩蘭城主站在外麵。


    似乎也是剛洗好澡,諾因散著發,絹紗係在手臂上,本就瑩潤的肌膚更加粉嫩,紅‘唇’嬌‘豔’‘欲’滴,有些濕的騎士裝緊貼著纖細的身板。楊陽吞了口口水,深切惋惜此人沒生成‘女’兒身。


    “史列蘭睡了嗎?”諾因開‘門’見山。楊陽收斂心猿意馬,回以和煦的笑:“還沒呢,你找他有什麽事?”


    “嘖,本來想他睡著的話,我們倆就可以一起去書室了。”


    “這麽晚!?”


    “明天要出發了啊。算了,我自己去,你陪著他吧。”揮揮手,諾因幹脆地放棄。看著他自然流暢的動作,楊陽一時著‘迷’,衝口道:“諾因,我一直想說,你的腰好細啊。”


    “……”立誌成為肌‘肉’男的娃娃臉青年當場爆炸,“這叫勁瘦!勁瘦!懂不懂?”


    “是是。”被美‘色’所‘迷’的少‘女’壓根沒聽進去,仰頭殷切地道,“讓我抱抱,好不好?”


    諾因啞口無語。


    不等他答應,楊陽踏前一步,將他抱了個滿懷,感動地驚歎:“哇——真的好細!”過足癮,她開心地鬆手:“謝謝,祝你淘到好書,別看得太晚哦,晚安~~”語畢,關上‘門’,留下僵成石膏像的諾因杵在原地發愣,為陌生的生理反應不知所措。


    “可…可惡!”調息片刻,他匆匆忙忙跑出去吹冷風。而吃人豆腐不自覺的楊陽在房裏快樂地哼歌。


    好不容易降溫,諾因急急往回趕,想找經驗豐富的心腹谘詢。繞過小湖泊時,瞄見一抹白影,猛然駐足。


    那是個身穿純白連衣裙的少‘女’,抬頭仰望天空,夜風‘揉’‘亂’了她烏亮的秀發,清冷的月光描繪出婀娜的曲線,遠看恍若遊戈於湖麵的天鵝。


    聽到腳步聲,基西莉亞反‘射’‘性’地轉過頭,對上一雙閃爍著好奇和警戒的紫眸:“你是什麽人?”


    諾因本以為是哪個上‘門’報仇的領主,但對方的氣質是不同於惡魔的空幻,眉目也有些眼熟,依稀透出楊陽的影子。


    “你、你看得見我!?”基西莉亞嚇了一跳。她是相當異質的存在,盡管碰得到物體,常人卻看不見她。除非佩帶靈視道具,或肖恩那種靈體。


    “嗯?幽靈嗎?我倒不知道我還能看見這種東西。”


    “我叫基西莉亞,是維烈的姑姑。”


    “耶!!”諾因這一驚非同小可,“那老妖怪還有姑姑!?你幾歲了?”沒有介意他對‘女’‘性’而言過於失禮的問題,基西莉亞掩嘴輕笑,足尖一點,躍到他麵前:“你和維烈說的一樣。”


    “哼,他誹謗我什麽了?”


    “他說你果斷強悍,有男子氣概——不對嗎?”


    “咳嗯,這還差不多。”諾因受用地咳了咳。基西莉亞強忍笑意,在心裏補充:可惜和優叔叔一樣男身‘女’相,因此笑料不斷,還有孩子氣、橫蠻、旁若無人、心直口快。


    看到心上人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後代,基西莉亞的心情多少有點複雜,卻沒有傷心和怨懟。再深的感情,經過時間的衝刷也淡了,現在她隻想再看那兩個人一眼,確認他們過得好不好。


    “我叫諾因,你是從魔界來探望維烈的?那裏怎麽樣?”諾因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旅行景點。


    “我沒去過摩耶,之前都是待在維烈的鏡子裏。”


    “哦。”諾因很失望。基西莉亞微微一笑,側身平舉雙手。原本平靜的湖水翻騰起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起,形成層層疊疊的‘波’濤。水流瀑布般逶迤而下,‘裸’‘露’出漸漸成型的水‘色’物體,通體透明,像是兩個‘交’疊的碗。中央栩栩如生的建築群在月下如同流動的晶體,折‘射’出瑰麗的藍光。


    水泡裏的世界,美得就像一個最‘逼’真的夢。


    “大致就這樣了,維烈給我看過圖片。”纖指小心地揮動,讓水之幻象更加清晰。雖然已經失去生前的能力,但基西莉亞體內有賀加斯的神力,還是能使用一些類似法術的技巧。比如用水藻困住帕西斯,懲罰調戲侄子的‘女’人。


    諾因看得興奮不已:“這就是魔界?果然與眾不同!”


    “嗬嗬,我也沒進去過,隻能給你看看外麵。”


    “沒關係沒關係,這就夠了。”


    看著歡欣鼓舞的青年,黑發少‘女’的眼神十分柔和:“諾因,你想回摩耶嗎?”


    “呃…啊?”諾因回過神,“我是想去看看,會不會定居,看心情了。”


    “你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是不是很不安?”


    “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怎麽會不安,何況還有我妹妹陪我。”一說起莉莉安娜,諾因就滿臉自豪。基西莉亞為自己的失言羞紅臉:“這樣啊。”


    “不過我很小就知道自己是異類,受了傷馬上會好,那時侯‘挺’怕的。多虧了莉莉安娜,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要懷疑自己是哪裏撿回來的野小孩也不可能,所以我從來沒真正把身世問題放在心上。反正我媽媽是人類,我就是人類。”


    “你媽媽是人類?可我聽維烈說……”


    “我不承認啦!她又沒給過我半枚零用錢!”唾棄完生母,諾因又品評起人家的侄子,“維烈那家夥雖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好歹做了一件值得誇獎的事——幫我和莉莉安娜找了個好養母。”基西莉亞笑了笑:“那你是決定當人類,留在這裏了?”


    “這個嘛,其實我一直有種沒有根的感覺。不管自我認識如何,血統的影響還是存在。我有魔族的不死之身,像‘精’靈一樣傲慢冷漠,像翼人一樣渴望自由——總之,我是個‘混’血的怪胎,到哪兒都格格不入。”


    “那你——”基西莉亞聽得擔憂。諾因甩甩頭:“不用擔心,困擾的都是我身邊的人。”


    “……”


    “和周圍人不同總會有違合感,沒什麽大不了,獨一無二也是特‘色’。”說著說著,諾因就變成了自我吹噓,“而且我對環境的適應力一流,隻要我自己過得好,管別人頭痛還是怎麽著。”


    “撲哧。”基西莉亞忍俊不禁,“你還真是坦率呢。”被她提醒,諾因才發現自己竟然對一個陌生‘女’‘性’傾訴衷腸,不愧是維烈的姑姑,楊陽的姑‘奶’‘奶’,也有那種讓人自然卸下戒心的溫和氣度。


    “不公平!你也要講講你的事!”


    “你願意聽一個老人嘮叨?”基西莉亞促狹地反問。諾因立刻退縮:“呃…算了。”他的大好青‘春’,不能‘浪’費在老掉牙的故事上。基西莉亞笑意加深,溫柔地凝視他:“你真的好像優。”


    “優是誰?”


    “你的祖先。”基西莉亞的口‘吻’懷念中帶著惆悵,突然想起什麽似地道,“啊,你也繼承了他的能力吧?”


    “什麽能力?”諾因越發一頭霧水。基西莉亞訝道:“你不知道?所有的摩蘇,也就是你們口中的魔族都有與生俱來的能力,我們叫做異能。”


    “不知道,陽有異能我是知道的。”諾因興致勃勃地追問,“我也有嗎?怎麽用?”基西莉亞回憶道:“嗯……我的異能是感應力,優同時具有感應力和念動力,原理應該大同小異,先試試最簡單的衝擊‘波’。”語畢,她一手按住對方後腦的某個位置:“這裏,推一下,想象地推,輕輕的,千萬不要用力,就像…打開一個盒子,大約一條縫……”


    話音未落,潑天的水柱從她身側掠過,直延伸到對岸,留下久久不息的銀‘色’軌跡。


    “好……好厲害。”基西莉亞目瞪口呆,“第一次就成功了。”


    “嗯!我把握到要決了!”諾因握緊拳頭,神情猶如挖到寶礦的孩子,“比魔法好控製,太‘棒’了!謝謝你,基西莉亞!”


    “沒…沒什麽啦。”黑發少‘女’還有點呆滯:她是不是釋放出了一個怪物?


    “再教我!再教我!”


    “好好。”


    又教了幾招,基西莉亞看看天‘色’,道:“我要回去了。”


    “為什麽?才一會兒時間。”諾因不滿。基西莉亞歉然笑道:“賀加斯規定我每天隻能出來半小時,算上白天,已經差不多了。”


    “你睬他!”


    “不能不睬啊,如果違背約定,影響了法則,他一定會殺了我,到時苦的又會是他自己。”漾開隱含心疼的淺笑,隨即斂去,基西莉亞揮手告別,“明天我會再來,你先練習吧。”


    “唔。”諾因目送老師身形變淡,化為一顆煙藍‘色’的光球,飛向維烈的房間。水上的模型也隨之崩塌,潰散成絲絲縷縷的液體,重歸微‘波’‘蕩’漾的湖麵,宛如一座覆滅的沙堡。


    懊惱沒定型,諾因惋惜了一番,剛轉過身,突覺全身一涼,像有什麽冰冷的東西鑽進體內,打了個哆嗦。


    “?”好冷。搓了搓臂膀,他用跑的前往書室,準備快點拿幾本回去看。


    ※※※


    有著黑絲絨質感的夜空籠罩大地,銀白的新月散發出皎潔的光輝,照得窗旁的人仿佛蒼白的剪影,清俊的側麵光暈隱柔,平和而寧靜,又隱隱透出一絲彷徨。


    魔界宰相抱膝坐在‘床’上,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懷疑誰。那些人說的話是這般匪夷所思,叫人難以置信,可是種種跡象又明白指向了一個他不願深想的事實。


    歎了口氣,身畔穿來的體溫有效地撫平了他的慌‘亂’。轉過頭,棕發青年無憂無慮的睡容映入眼簾。


    借拚酒的名義,肖恩硬是拉著他痛飲,還喧賓奪主地和他擠一張‘床’。看似蠻不講理,但維烈知道:他是擔心他一個人會不安,為目前的處境輾轉難眠。


    外表粗枝大葉,卻是個意外心思細膩的人。


    感覺壓到什麽,‘抽’出來一看,是根麻‘花’辮。順手幫他解開,深棕的發絲掠過指間的刹那,一股久遠的情感從靈魂深處湧出。


    好象有什麽非常重要的心情,被他忘掉了。


    很重要很重要,第一次……第一次什麽?維烈凝神回憶,卻隻能聽見模糊的童音,‘激’‘蕩’起名為“感動”的漣漪,令沉眠的自我無法抑製地顫動。但具體的內容,卻聽不真切。


    怔怔鬆手,任那感觸連同長發一起滑落,他轉向窗外,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讓他想起另一個人。


    那個叫楊陽的少‘女’。


    她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能夠若無其事地麵對我?不覺得嫌惡嗎?對我,對她自己。


    還有父親……


    正情緒低落,維烈隻覺頭皮一痛,發尾被某人抓住拉扯:“又在胡思‘亂’想,趕快睡覺!”


    “肖恩。”無比自然的呼喚逸出口,維烈低下頭,“明天,我真的要和你們一起走嗎?”


    “幹嘛?你想一個人留在這兒?”


    “也不是,反正……到哪兒都一樣。”維烈又沮喪起來。肖恩大叫出聲:“啊——真受不了你!老是這麽悲觀!米亞古可比赫拉特好玩多了!還是你討厭我們?”


    “不。”這是很明確的答案。雖然以正常眼光看,楊陽等人的言行與瘋子無異,他還是無法討厭、害怕他們。


    “這就行了!”一手抱住他的腰,強迫他躺下,肖恩帶著睡意咕噥,“放心,我們不會把你賣了。”


    “嗯。”好冷的笑話……


    合上眼,令人安心的溫暖使他昏昏‘欲’睡,很快進入夢鄉。


    ※※※


    次日,整裝待發的人們早早聚在餐廳,享用在西城首府的最後一頓飯。


    和美‘女’共度完良宵的宮廷術士長神清氣爽地開‘門’走進,環顧了一圈,皺起眉:“殿下呢?”


    “還沒來,大概在賴‘床’。”回答的是楊陽,“昨晚他跟我說要去書室,肯定看到很晚。”


    “真是的,出發的日子還——”吉西安氣惱地轉過身,這時,一道人影推開虛掩的‘門’,癱掛在他身上。


    “殿下!”感覺懷裏的軀體像火爐一樣滾燙,吉西安驚呼。諾因麵‘色’‘潮’紅,氣喘籲籲地抓住他的衣領,用沙啞的聲音道:“趕快…解開……”


    “諾因,你沒事吧?”餘人紛紛上前,關懷地問。


    “哪裏沒事!這家夥…報複我昨天揍他……偷偷對我用詛咒魔法……害我頭重腳輕……”


    “什麽魔法!你發燒了!”吉西安氣急敗壞地大吼,按住主君的前額,吃驚灼手的溫度,一把抄起他,“快!快叫醫師!”護衛們頓時忙‘亂’起來;楊陽等人也慌忙看顧,問長問短。


    諾因虛弱地掙紮:“自己做的事還不承認,我從來不生病。”


    “從來不生病不代表永遠不會生!”楊陽也光火了,掏出手帕幫他擦汗,手下傳來的高熱令她心驚。肖恩連續用了兩個降溫的水魔法,都不見效果。


    當醫師趕來時,諾因已陷入半昏‘迷’狀態。


    “快出去。”檢查完,醫師的神情極為凝重,“諾因殿下是染上了熱病,有傳染‘性’。”


    “熱病?”眾人驚訝至極,尤其是楊陽。她還以為友人是剛洗好澡就外出,著了涼。


    “就是現在外麵流行的瘟疫。”


    莎莉耶叫道:“不可能!我和諾因一起來,我就沒染上!”醫師瞄了她一眼:“那你也檢查一下,這病有潛伏期,每個人發作的時間都不相同。”


    “莎莉耶……”昭霆擔憂地看向友人。月沉‘吟’道:“奇怪,從體質看,如果他們倆同時感染,應該是莎莉耶先發病。”紮姆卡特投讚成票:“對,我看是惡魔搞的鬼——他不是教訓了兩個領主。”


    “那怎麽辦?”楊陽急得提高嗓‘門’。要是諾因有個萬一,維烈恢複清醒後一定會自責到發瘋。


    “我先提取他的血液看看。”維烈試圖幫忙,走上兩步又呆住,“呃,沒有相關的設備。”楊陽沉重地歎氣,把降溫布放在友人額上,祈禱他自然痊愈。


    感到冰涼的觸感,諾因震了震,微微睜開眼,努力辨認‘床’邊的人,最後定在醫師臉上:“這病會死嗎?”


    “會…會,一般三到五天就……”


    “出去。”


    “諾因?”眾人吃了一驚。中城城主厲聲道:“我叫你們滾出去!”


    “……”不由自主地退出房間,楊陽等人等在‘門’外,擔心地守望。


    愛倫雙目含淚,強打‘精’神安撫和她同樣慌‘亂’的隊員。芙米擔起聖職者的責任,為每個人施展祝福術。耶拉姆問道:“你不能治好他嗎?”


    “不行,這個法術隻能有限預防,對已經發作的疾病無能為力。”芙米神‘色’黯然,“何況,那是惡魔的邪惡力量。”


    “我進去照顧他。”史列蘭開口道,“我不怕疫病。”眾人大喜。紮姆卡特也自告奮勇:“我和月也沒關係,你們就待在外頭吧。”佛利特不甘示弱地‘摸’了‘摸’胡子:“咳嗯,勇敢的矮人一族也不怕那些負位麵的小蟲。”


    然而,他們才進‘門’,就被醫師的助手攔住。


    “很抱歉,殿下特別叮囑,決不能放你們任何一位進來。”年輕的學徒苦笑,“請別為難我,不然事後殿下會砍了我的腦袋。”


    “笨!你別告訴他嘛!”紮姆卡特嗤之以鼻。


    “可是你們被感染了呢?”


    “我們不會被感染。”月沉穩地道,“這是事實,無論你信不信。請退開,或者被我們打暈。”權衡了一下,學徒還是決定向眼前的惡勢力低頭,畢竟身後的劊子手已經昏‘迷’了。


    其他人則退回對麵的餐廳,焦急地等候,誰也沒心吃飯。肖恩不經意地瞥見滿桌佳肴,隻覺一股劇烈的惡心直衝咽喉。


    “阿嚏!阿嚏!”與此同時,維烈打起噴嚏,好一會兒也停不下來。眾人手忙腳‘亂’,不知他是怎麽回事。楊陽一邊拍背一邊指示表妹:“昭霆,快開窗!”好幾人爭先恐後地衝向窗戶。


    隨著兩扇落地窗被用力拉開,‘混’合著‘花’香的清新氣流灌入室內,眾人頓覺無比舒爽,維烈的噴嚏卻打得更厲害,幾乎喘不過氣來。


    ‘花’粉過敏!楊陽腦中靈光一閃,刹時雪亮,捏了個手訣:“狂風術!”


    驟然刮起的大風將桌上的‘花’瓶和碗碟全部卷了出去,連同那撲鼻的香味。楊陽不敢放鬆,喊道:“肖恩,想個辦法讓他聞不到氣味!……肖恩?”發現宿命的另一半也臉‘色’難看地捂住嘴,她更加緊張:“你怎麽了?也生病了?”


    “沒事,隻是有點反胃。”肖恩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早飯吃太…嘔——”單單說到“飯”字,他就猛然轉身幹嘔。


    厭食症!


    正目瞪口呆,護衛們相繼倒地,看樣子不像中招,而像自然昏睡。吉西安反‘射’‘性’地‘抽’出法杖,卻緊緊按住額角。楊陽一瞄就猜出他得了偏頭痛。


    啊啊啊——接下來是誰!?


    “好疼!”咒語念到一半的芙米捂著臉頰,楊陽歎息:這位是牙痛。另一頭,拔劍出鞘的愛倫呼吸急促地撫著喉嚨,楊陽哀號:哮喘……


    “廁所!廁所!”昭霆突然跳起來,急吼吼地朝外狂奔。楊陽無言地目送她:這小妮子不會得了急‘性’腹瀉吧?那未免太慘了。


    “咳咳咳……”


    “耶拉姆!”


    “不要緊,隻是‘胸’口有點痛。”褐發少年依然一臉鎮定,一手按住肺葉的部位。楊陽終於忍不住抱頭呼喊:“你是肺病!我是——”頓了頓,她苦笑:“胃痛。”還算好。


    短短數秒,在場隻剩下莎莉耶平安無恙。


    每個人都意識到來了強敵,繃緊神經,問題是:他們連敵人的影子也沒‘摸’著,就差不多全軍覆沒。強忍‘激’烈的頭痛,吉西安使用魔法偵測,放出一枚風刃:“這裏!”


    “呀——”無形的風弧沒入中庭的一棵大樹,隻聽得一聲尖叫,一個‘侍’‘女’打扮的少‘女’跌了下來。蜂蜜‘色’的秀發,翠綠的瞳眸,美麗而纖弱。楊陽瞪大眼:這就是疫病之王!?一個嬌怯怯的‘女’孩子!


    聽到友人再次響起的噴嚏聲,肖恩一指點在他的鼻梁上,暫時封印他的嗅覺,然後喚出光劍,準備往外衝,被楊陽攔住:“等等,別殺她!雖然她害我們生病,但並沒有置我們於死地!”仔細想想,那些小‘毛’小病還是惡作劇的成分居多,不然以敵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恐怖能力,早就可以一次放倒他們。


    “因為你們隻是那個男人的同黨,罪不致死。”


    梅傑安嘟著嘴,‘揉’著‘臀’部起身,端莊地拍拍裙子,拂了拂散發,義正詞嚴地道,“快把格蕾茵絲的寶貝還給她,我就饒你們不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


    “很感謝你手下留情,但你說的寶貝,是維烈的記憶吧。那本來就是他的東西,怎麽能說還。”


    “哼,我們看中的就是我們的。”梅傑安振振有辭。楊陽無語:此‘女’的邏輯倒是和諾因有夠像。


    啊!諾因!


    “快解除我朋友身上的熱病,不然也別怪我們不客氣!”焦急之下,她口氣嚴厲起來。梅傑安一‘挺’腰板:“不行,他打傷奇蜜拉,又搶走格蕾茵絲的獵物,活該受罰。不過他趕緊把寶石還來,再賠禮道歉,我還是能饒他一命。”


    “別跟她廢話了!拖得越久,諾因就越危險!”莎莉耶舉起法杖,頂端的魔晶石飛出一串青‘色’的鎖鏈,環住梅傑安。但還沒碰到她的身體,就被無形的力場還原。


    “敬酒不吃吃罰酒!”


    疫病之王雙手一送,圍繞她的負能量禦壁化為漫天箭雨,聲勢浩大地落下。肖恩、耶拉姆和吉西安緊急間布下的結界被輕易穿透,千鈞一發之刻,楊陽張開[‘混’沌晶壁],護住了自己和身後的維烈。


    中招的人們沒有受傷,而是全身被一層膜狀的物質包裹。剛剛治好牙痛的芙米試圖召喚光元素反擊,卻毫無回應;耶拉姆、吉西安和莎莉耶也在同時發現自己與瑪那‘精’靈的感應完全切斷了!


    仗著身手敏捷,肖恩及時躲過負能源彈。愛倫雖然不是法師,但在疾病的影響下,也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這時,宰相府的守衛已經驚動,列隊趕來。看見對峙的雙方,好幾人驚呼:“梅傑安!”


    竟然讓敵人‘混’進府!吉西安暗暗咋舌。梅傑安禮貌地致歉:“對不起啦,各位,我是為了報仇。”


    “放箭!”守衛隊長***下‘混’‘亂’,大聲命令。稀稀落落的羽箭‘射’了出去,準頭之差令人歎為觀止。梅傑安卻變了臉‘色’,閃避的她反而差點中箭。


    “你們…你們好壞。”她發出讓所有人汗顏的控訴,“枉我還做點心給你們吃。”


    “小心!”看出敵人的殺意,肖恩出聲示警。梅傑安右手一抄,似乎撕下什麽透明的幕布。下一秒,‘肉’眼看不見的病菌曼延開來,守衛們紛紛倒下,四肢痙攣,口吐白沫。芙米大喊:“糟了!如果擴散出去——”


    “淨化之幕!”


    肖恩飛快劃了個符文,水藍‘色’的光芒如‘波’‘蕩’漾,罩住整座府邸,暫時遏止了疾病的發散。


    梅傑安‘露’出得意的笑容:“沒用的,你頂多隻能擋一會兒時間,不到半天,外麵的人就會和這裏一樣,統統得病死掉。”聞言,肖恩緊張地看向同伴。不知為何,楊陽和維烈安然無恙;餘人有負能量膜保護,倒因禍得福。


    必須將她遣返,不然赫拉特會變成一座死城!肖恩神‘色’一整,呼喚誓約者:“天杖!”


    回應他的決心,神聖器幻化成一把巨大的十字劍。通體晶瑩,像一束璀璨而清澈的光。劍柄與劍身相‘交’的位置鑲嵌著一枚金黃‘色’的寶石,吞吐著明亮的光澤。


    禮尚往來,梅傑安手腕一翻,一柄形狀極其優美的長刀延伸出掌心。彎月形的刀身異常優雅,深淺不一又自然勻稱的綠‘色’淺淺地透‘射’,呈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


    妖刀翡翠。


    雪白的柔荑一扯,有蕾絲邊的‘侍’‘女’裙自動落地,在她腳邊形成一圈拱衛,‘裸’‘露’出緊身的戰鬥服。杏黃的底‘色’和明黃‘色’的長腰帶,將她不豐滿卻玲瓏凸浮的嬌軀勾勒得無比***,整個人刹時從纖弱可愛的小淑‘女’轉變成英姿颯爽的‘女’戰士。


    哇!美人!楊陽看得驚歎,險些叫宿命的另一半千萬不可傷了她。


    “喝——”梅傑安橫刀一揮,如綠寶石溶液的光輝呈放‘射’狀綻開。肖恩則豎起長劍,無數熾白的光線以十字劍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展,中和了疫病、中和了負能量禦壁、中和了翡翠‘色’的劍光……形成純白的力場。


    深淵領主臨危不懼,腳尖一點,輕盈地浮起,盛大繽紛的‘花’雨伴隨旋風席卷開來。


    千萬片水晶‘花’瓣構成看似嬌弱卻危機四伏的殺域,斷裂的白‘色’細線在空中糾纏繚繞,光芒頓時大弱。肖恩光翼一振,閃耀的劍尖直指半空的敵人。


    當!妖刀翡翠穩穩地架住神聖器的化身。


    超過聽覺的爆音瞬間炸開,兩人的衣服割開數條口子。回刀後撤,黑羽流暢的揮動迅速拉開距離,借助加速度的水平斬擊淩厲‘逼’人;肖恩靈活地閃過,長劍以銳利的角度斜削;梅傑安一個後空翻脫離他的攻擊圈,再次‘逼’近對方。


    飛躍、衝刺、閃避、再分開……兩人重複著高難度的空中對壘,一黑一白兩條光帶不時擦撞出灼目的火‘花’。碎瓣飛舞,光粒迸散,銀芒環繞住棕發青年,撕裂了豪雨般的水晶‘花’雨。


    同樣華麗的魔武技令地上的觀眾眼‘花’繚‘亂’,歎服不已。


    難得碰上對手,肖恩本想好好較量一番,但敵人是疫病之王,再打下去焉知不會引發大規模的瘟疫,那樣贏了也沒意義。當下蓄勢前衝,準備一擊解決。


    對方刀法不錯,卻過於‘花’俏,隻要他動真格的,勝利是探囊取物。


    感應到敵人驟然高漲的戰意,妖刀自動‘射’出眩目的翠綠‘色’流光,包裹住梅傑安,以下墜之勢形成鋒利的箭矢。


    澎湃的鬥氣‘波’轟碎了‘花’雨的回防,與劍光的屏障正麵硬撼。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凶猛的狂風四下‘亂’刮,連十餘丈遠的高樓也遭到強烈的撞擊,裏麵的物件朝另一頭的窗戶噴湧而出。楊陽等人不得不伏倒,屏息掩麵,抵擋這股狂‘亂’的氣流。


    爆風散去後,隻見棕發青年衣衫破爛,一副狼狽的模樣;而他的對手更是不著片縷,臉‘色’青白地喘息,周身被黑霧籠罩,構成蔽體的鎧甲,眼中珠淚盈然,活象受了委屈的小‘女’生。


    “討厭,你…你欺負人!”


    “哎?”肖恩一愣,本要遞出的長劍定住。就在這時,一道灰‘色’的能量‘射’線貫穿他的右肩。


    “肖恩!!!”


    楊陽等人駭然變‘色’,顧不得敵人就在頭頂,急忙奔向墜落的同伴。脫手的十字劍還原成項墜,作為緩衝的光翼碎散,紛紛揚揚的羽‘毛’在青年身下鋪了一地。


    “你上當了。”浮起狡獪之‘色’,梅傑安雙手高舉,扔下一顆青黑‘色’的光團,意圖將敵人一網打盡。


    維烈漆黑的瞳眸迸出冰冷的火‘花’,異能全開,倒轉的慣‘性’推回光球,環形的重力場把梅傑安壓進自身的力量。外圍,炸雷鳴響,刺眼的電弧沿著球麵四處遊走,一邊連接一邊向內推擠。


    空間壓縮。


    恐怖的無形之力在瞬息間‘逼’近球心的梅傑安,眼看就要將她壓成‘肉’泥,楊陽等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喘,隻能呆呆看著。


    “啊——”慘叫逸出無血‘色’的‘唇’,黑‘色’的縫隙在魔界宰相‘胸’前裂開,湧出陣陣腥風和紊‘亂’的魔法粒子,一道灰影撲向從空間球裏解放的疫病之王,不偏不倚地攪住她。


    “維烈!”楊陽扶起頹然倒地的父親,卻見他‘胸’口完好無損,這才深刻意識到他是[通道]的事實。


    黑發青年已失去意識,之前兩位領主都是用他定位,在附近另外打‘洞’。而這位臨時幫手是硬生生撕開他體內的[場],造成的衝擊不可同日而語。


    此刻,負責接應的兩魔——


    “克魯這個笨蛋!要是那個宰相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以後就沒得玩了!”格蕾茵絲咒罵。奇蜜拉感歎:“這就是英雄救美啊。”


    “克…克魯大人。”梅傑安驚魂未定地吐了口氣,一把抱住愛人的頸項大哭,“嗚哇哇哇!”


    “乖。”粗厚的男聲卻透出無邊的愛憐與心疼。


    克魯?詛咒之王!眾人緊張地繃緊身體,各自擺出備戰態勢。懸浮在上空的男子棱角堅硬,體格魁梧,全身散發出‘混’合著怒氣的威壓感:“你們這些該死的小蟲!竟敢傷害我的寶貝!”


    “哼,惡人先告狀。”


    不屑的冷哼從半毀的餐廳方向傳來,聽出這盛氣淩人的聲音屬於誰,楊陽等人驚喜地轉過頭。卡薩蘭城主一手捏著一隻不斷掙紮的怪蟲大步走近,汗濕的騎士裝領口敞開,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精’神看起來恢複了。


    “你怎麽現在才來!”莎莉耶埋怨,隨即納悶地問道,“其他人呢?”


    “圍毆一個‘陰’森森的‘女’人——惡心死了!到處放蟲!害我們跟在她***後麵‘亂’轉,大掃除!”


    艾斯托爾也來了?克魯和梅傑安一怔:應該是來實驗他的新發明吧。


    將怪蟲一丟,用力踩扁,諾因手指克魯:“你的對手是我!”詛咒之王蔑笑:“再來一個小丫頭,我也不放在眼裏。”


    “……”楊陽等人不安地偷瞄清秀美青年,果然,他額角浮現明顯的青筋,紫眸‘射’出獰惡的凶光。


    “他***你眼瞎了?老子是男人!”諾因吼聲如雷,不掩內心的嫉妒,“有兩塊肌‘肉’了不起啊!看我把你打趴下!”


    出鞘的重劍呼嘯著撕裂空氣,劃出亮藍‘色’的閃電,直奔兩個敵人。


    “不自量力。”嗤了一聲,克魯看也不看,負能量禦壁輕鬆擋下。不料對方的攻勢連綿不絕,強大的法術通過劍風釋放,寬達數十米的火焰之刃從鋒麵‘激’‘射’而出,一‘波’接著一‘波’,搖撼著堅固的防禦。


    看你能接到幾時!諾因自信地揚‘唇’:我能連續揮劍五百下!


    “臭丫頭。”克魯咬牙,四重反擊瞬息連發,“我倒要看看你還揮不揮得動劍!”


    虛弱,麻痹,遲緩,沉默。


    詛咒之王的詛咒何其有效,遠非一般的死靈法師能比。楊陽等人頓時癱了一地;諾因也雙‘腿’發軟,支著劍才沒有向前仆倒。克魯挑了挑眉:“中了詛咒竟然還能站著,了不起。雖然是‘女’流之輩,也值得讚賞。”看來之前的澄清他全沒聽進去。


    “你這……瞎子……”在洶湧的怒火下,詛咒的力量降到了最低,諾因抬起頭,眼裏泛起一圈圈漣漪,四周的大氣也呼應著產生奇妙的律動。


    “克魯大人!”本能地感覺到危機,梅傑安緊緊摟住愛人,六發衝擊‘波’接連打在她的背部,碎散的氣流化為風之牙,刺進她的軀體。


    “梅傑安!”眼睜睜看著懷裏的愛人淡化消失,克魯驚駭‘欲’絕,緊接著會意梅傑安隻是受了不得不回去療養的重傷,但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群體咒殺!”


    “詛咒無效!”


    清冷悅耳的男‘性’嗓音消融了從天而降的灰霧,及時趕到的暗黑神從另一頭匆匆奔來,身後緊跟著血龍王、月祭司和矮人。死死瞪著那張絕俗的俊容,克魯一臉震驚:“你……!”


    “諾因,大家,沒事吧?”史列蘭扶住搖搖‘欲’墜的半身,嚴陣以待地注視敵人。


    “呼……這次就放過你們。”壓抑滿心的疑‘惑’,克魯轉向諾因,吐出充滿仇恨的低語,“我以一半生命詛咒你:不得好死!被朋友背叛,被愛人拋棄,受盡萬蟻啃齧之苦,受盡烈火灼燒之痛,無人知曉,無人拯救,獨自死在最黑暗的無底深淵!”


    寒氣滲透五髒六腑,人人都為如此惡毒殘忍的詛咒戰栗。


    “切,破爛的預言。”當事人卻絲毫不為所動,眼神依舊大膽無畏,“詛咒也詛咒得象樣點。”


    啊啊啊——你還這麽輕鬆!沒看出人家是玩真的嗎!?楊陽等人在心裏哀號。


    “我們走著瞧吧。”快意一笑,詛咒之王返回了深淵魔域。


    ※※※


    一場硬仗,換來兩名傷員和一堆病人。


    出發隻好延期,身為祭司長的芙米擔起治療的責任;諾因和姍姍來遲的夙敵互相挖苦攻防;以前會調解的維烈這會兒隻能不著邊際地旁聽,還沒擺脫強烈的暈眩感;肖恩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沉默異常。眾人隻當他受了打擊,沒有起疑。


    楊陽坐立難安,克魯的那番話像荊棘一樣纏住她的心。如果詛咒生效,那別說維烈事後會多麽自責,她也無法原諒他。


    “史列蘭,你不能解開嗎?”拉拉黑發神祗,她悄聲問。


    “不行,那是用生命所下的詛咒。”史列蘭也很擔心,目光如影隨形地盯著快和貝姆特打起來的諾因,“即使殺了克魯,也解除不了。”楊陽煩惱得幾乎要尖叫。


    注意到她的表情,諾因奇道:“幹嘛,你還相信那個破詛咒?”


    “怎麽能不信!他可是詛咒之王!”


    “詛咒之王了不起啊!我當他是屁!”


    “諾因!”楊陽快被他氣死,轉念一想,雙目放光,“你有愛人嗎?”如果缺了一環,詛咒說不定就不會發動了。


    別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諾因轉過頭,淡淡地道:“沒有。”楊陽大喜:“太好了!一輩子不要有愛人!這樣就沒事了!”


    無言了一陣,諾因徑自走開,留下楊陽紅著臉自我反省:居然要人家打光棍。


    不顧心腹的反對,中城城主堅持最遲下午動身。西城方麵也傳來好消息:停航千年的空浮舟終於能使用了,盡管還沒和米亞古要塞取得聯係,但直達離塞維堡最近的市鎮沒有問題。從那兒過境頂多需要一天,節省了許多時間。


    對西城而言,等於送走一個瘟神——[通道]維烈走了。諾因等人也清楚,不過藝高人膽大,都不放在心上。


    “喂,可別嫌麻煩就隨便把他丟路上啊,那樣幹脆留在這兒。”送別時,貝姆特叮囑。


    “你消受得起嗎?”


    “你又消受得起?”


    “別吵了!”在他們從動口發展成動手之前,楊陽高聲打斷,拉著友人的新披風強行拖走。


    空浮舟的速度很快,才過午他們就來到目的地瑞威爾郡。稍事休息後,換騎馬繼續上路。


    晴空萬裏,沒有一絲‘陰’霾。熾熱的夏陽照耀著遠處的山巔和近處有著[祈雨城]別名的都市,白‘色’的城牆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神明遺失在這片藍天綠地之間的一塊‘玉’石。一種名叫[琥珀]的暖黃‘色’小‘花’開滿了原野,景致極為怡人。


    深吸一口芬芳的空氣,諾因興致大起,指著前方:“陽,我們來比賽!”


    “咦?”楊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策馬衝出隊伍,轉眼跑得隻剩一個小黑點。史列蘭一甩韁繩,追向賴皮的半身。


    “哇啊!你們兩個……”


    “真是的。”吉西安無奈歎息,指揮眾人趕快把撒野的主君、跟著他胡鬧的暗黑神和慘遭池魚之殃的滿願師逮回來。


    兩旁的景物飛快後掠,史列蘭展現出‘精’湛的騎術,卻總是和半身差了一步之遙。諾因突然勒馬,轉頭咧開大大的笑臉:“我贏了。”


    “你作弊!”兩人異口同聲,頗不服氣。


    “誰叫你們那麽遲鈍。”毫無愧意地攤攤手,諾因左右張望片刻,掩嘴說悄悄話,“趁他們沒追上來,我們再開溜一段路。”楊陽皺眉道:“不太好吧,他們會擔心的。”


    “這是最後的假期了!我一回去,又要被老妖婆奴役,做牛做馬!”


    “……”楊陽不禁心動,默許地點點頭。


    翻過一座小山坡,諾因和史列蘭不約而同地拉扯坐騎,一邊賞景一邊慢慢前進。


    看著身旁的人不若平常冷厲,帶笑的柔和神情,楊陽感到苦惱了幾天的心境漸漸開朗,卻有一股更深的憂慮漫上來:“諾因,你真的不怕嗎?”


    “什麽?”諾因已經忘了詛咒的事。見狀,楊陽差點氣得腦中風:她到底為誰急啊!


    “哦,你說那個肌‘肉’男的恐嚇。”對上她冒火的雙眼,諾因才想起來,失笑道,“不會成真的啦。”


    “是嗎?”聽他說得信心十足,楊陽這才稍稍安心。諾因回了個“肯定”的手勢:他所愛的就是眼前的少‘女’,以楊陽的‘性’格,真的發生危難,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獨自逃生。


    即使她不愛他。


    朋友當中也沒有可疑人選。而且,那個眼睛被蛤蜊‘肉’糊住的詛咒之王八成是把他當‘女’人詛咒,效果如何實在有待商榷。


    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發絲,諾因不爽地抱怨:“難得來西城一趟,連走走看看的空閑也沒有,就要回去了。”楊陽回以理解的笑容:“以後會有機會的。”


    “你也來哦。”諾因認真地凝視她,“你答應過,我旅行,你記錄,我們一起搭檔冒險。”


    “好。”楊陽綻開發自心底的憧憬笑靨。史列蘭手指自己,不滿地道:“我呢?你們忘了我?”


    “你當然跟去了!”諾因白了他一眼,滿臉“你說什麽廢話”的表情。


    史列蘭展顏。


    吹過三人身畔的風帶著‘花’草的甜潤氣息,也隱含遠方戰場躁動的訊息。


    ‘混’雜的氣流,一如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暗流,意味不同的約定,和美好卻脆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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