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精靈王子的到來並沒有給伊維爾倫造成任何影響。羅蘭雖禮遇異族,但不熟悉的對象,他也不會隨意任用。而迪斯卡爾的表現也很低調,除了和妹妹說說話,幫助她回憶過去;就是泡在圖書館靜靜地看書。


    “真像一幅畫般美麗啊。”


    看著在花壇邊絮語的男女,艾德娜不禁發出感歎。一旁的馬爾亞姆低吼:“他們是兄妹,兄妹!”正因為是兄長,他才能忍住不把迪斯卡爾撕了。


    艾德娜白了他一眼:“馬克,你還在癡心妄想?”馬爾亞姆搔搔頭,不語。其實他本來沒有那個意思,粗漢隻適合酒館老板娘,他有自知之明。但是埃娃失憶期間,一直膩著他,不知不覺就動了心。


    另一頭,埃娃無意中瞥見他們,高興地奔過來:“馬爾亞姆將軍,艾德娜小姐,哥哥說要帶我去遊湖,你們也一起來好不好?”


    “這個……”兩人為難地對視。目前正值戰前,諸事繁多,他們倆因為都不擅長行政工作,才有空閑時間。但休息歸休息,玩樂可是另一回事。忙碌的羅蘭一定會小心眼地報老鼠冤,比如在床上丟蟑螂,在酒裏摻水等等。


    “埃娃,不要打擾別人。”迪斯卡爾的聲音幫他們解了圍。


    “可是……”埃娃一臉失落。看出僚友不舍的心情,艾德娜用力一拍他的背:“這樣吧,你去。我會幫你跟大人說一聲,還有下午要趕回來。”


    “沒問題!”馬爾亞姆大喜,做了個感激的手勢。


    兩個精靈和一個人類前腳走,後腳大神官氣勢洶洶地殺到,劈頭數落:“艾德娜,你怎麽又蹺班!還不快回去大人身邊!”


    “我看到他就討厭!”


    “你——”法利恩險些失控,想起羅蘭的忠告,壓下怒火,好言好語地勸道,“別鬧小脾氣了,你既然決定跟著大人,就要一心一意輔佐他。何況你是他的貼身護衛,這個樣子叫曠職。”


    “唔~~~”艾德娜無言以對,她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典型,當下耷拉著腦袋,怏怏地道,“好啦,我回去就是。”


    見她受教,法利恩也消了氣,以親吻作為獎勵,匆匆跑路——他也很忙。


    羅蘭的確俗務纏身,盡管他的任務基本上就是聽報告和決策。


    他身兼軍務長,這倒不是他死抓著軍權不放,而是按照頭銜順位的安排。東城三將都是將軍,再上去就是他這個大將軍,隻能由他當。而除了他,也沒人能凝聚軍官們的忠誠。


    六個軍團是混合編製,數目不等。比如艾德娜的紅之軍團以騎兵為主,人數就比較少。


    正統的編法是步兵管步兵,騎兵管騎兵,弓兵管弓兵。但羅蘭認為混編更能有效地發揮各部隊的優勢,而過去的戰果證明了他的想法沒錯。另外,他也喜歡複合兵種。這一點諾因的戰術觀和他一樣,不過羅蘭還有節省成本的小算盤。


    武官忙,文官們也不輕鬆。


    情報部在北城境內丟火種,散播賽雷爾已經被伯都謀害的謠言,煽動民眾的反抗情緒;在王子們之間挑撥離間,激化矛盾;還要防範他城的探子,進行反偵測。


    警備部負責城內的治安。最近大軍集結,多少有點亂子,要趕在到達擾民的程度前迅速撲滅。還有魔獸的問題,和各地守軍的協調。所以這個部門的人都練就一雙飛毛腿,成日來去如風。


    財務部的官員天天流著血淚和數字搏鬥到深夜,戰時固然稅的提高和城庫的消耗是不得已的事,但這些守財奴也在想方設法減小損失,計算能從商人和貴族那兒挖到多少錢。


    人事部長主要是書信往來,確認領主和總督們的忠誠,進行征兵的具體事務,以及過濾內部人員。


    最忙的要屬後勤部。既要安排補給線,又要包辦幾個部門的收尾工作。比如誌願兵,最後還是要在這裏進行麵試,根據能力和適性分配到各部隊。還有武器、防具、糧食之類軍需物資的質檢,統統要他們過目。


    因此,後勤部長必須非常具有才幹,而此人也確實精明幹練。連羅蘭見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地喚一聲“多米尼克大姐”,任水族大長老使喚泡茶,甚至捶肩敲背。


    當匯報記錄的書記長退下,東城城主正想喘口氣,黑龍王出現在黑檀木辦公桌的邊緣。


    “人類的戰爭真麻煩。”


    “同感。”羅蘭打心底共鳴。


    “龍的話,隻要單挑就能解決。”巴哈姆斯操縱風元素打開櫥櫃,卷來茶具和茶葉,省得義子走路。羅蘭頷首為謝,苦笑道:“真是羨慕,我也想一勞永逸,扛著大刀去和拉克西絲決鬥。不過,劍術我可能比她差一點。”巴哈姆斯自信地道:“沒關係,你打不過她,我來打。”


    “暮,你會劍法?”羅蘭吃了一驚。


    “曾經有個人類教我。”巴哈姆斯露出懷念之情,“他好象叫渥利克,小名渥爾,奧斯曼帝國的開祖皇帝,瑪蒂的曾爺爺。”


    驚訝平複後,羅蘭不禁調侃:“你和奧斯曼的王室真有緣。”連他也是這支血統的後代。


    “嗯,我很喜歡渥爾,他教了我很多。他說他是劍聖,但我十歲就打敗他了,所以我想我的劍法應該不差。”


    “哦,那太好了,如果有必須主帥決定勝負的時候,就由你代我上陣,這樣師父也不用和他的後代麵對麵廝殺。”


    巴哈姆斯皺起眉頭,持杯的手不自覺地握緊,猶豫半晌,沉聲道:“羅蘭,你最好不要太信任帕西爾提斯。”


    “!”羅蘭差點噴茶,他鈍鈍的義父居然也會背後說人壞話。


    “暮,我沒有理由懷疑師父。”以為他是吃醋,羅蘭柔聲勸慰,“他是比較重視師公,但我不認為他會因此背叛我,更不會反過來害我。事實上,我已經做好他抽身的心理準備。”


    就是有可能害你啊!巴哈姆斯在心裏大喊。他可不是造謠,帕西斯曾經有前科。


    怎麽辦?要不要告訴羅蘭?巴哈姆斯委決不下。挖出這件事一定會破壞羅蘭和帕西斯的關係,但今後是羅蘭成就霸業的重要時刻,不能留下任何不穩定的因素。他又不機靈,萬一帕西斯再不懷好意,那可防不勝防。


    “羅蘭。”打定主意,他閃電般伸出手。羅蘭完全沒防備他,被一指按住眉心。爆發的反射神經讓他後退了些許,然而巴哈姆斯的反應遠比他快,緊跟其後。


    肌膚相觸的瞬間,羅蘭的眼神變得渙散,表情也一片空白。


    小心地進入他的內心世界,巴哈姆斯盡量輕柔地探索,以免傷及義子的精神。


    正用短刀刻木雕的少年停下動作,抬起頭。他有一張稚嫩而絕塵的麗容,冰藍的眸子是未經雕琢的純淨,淡如月光的金發長及膝蓋,隨意用藤蔓在腦後紮成一束。


    一望無際的晴空覆蓋住蓊鬱的森林,陽光在綠葉和白雲之間浮動,沾染了天空柔軟的藍和葉子透明的綠,無拘無束地四下曼延,灑落輕盈的溫暖。


    空氣清新而濕潤,混合著青草香和野花的芬芳,化為無聲的音符,在兩人身邊繚繞。


    那時的他,是單純想著複仇和變強的孩子;而那時的他,是渴望離開牢籠的半神。


    銀發青年指著波光粼粼的湖泊,笑容有一絲不自然。金發少年一臉司空見慣的無奈:


    刻意避開徒弟的視線,銀發青年深吸一口氣,掛著無懈可擊的微笑比了比長度,


    放下刻了一半的木雕,金發少年起身幫師父整理儀容,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課,


    數落完,金發少年來到湖邊準備下水,一個聲音喚住他,帶著他不熟悉的壓抑:


    聽出他語氣有異,羅蘭轉過頭。帕西斯勾起唇角,碧眸卻不帶笑意:羅蘭眯起眼,神色有刹那的動搖:


    背轉身,金發少年靜立片刻,道,


    一道弧線,濺起雪白的浪花。


    大量的泡沫撲麵而來,藍色的波濤優雅地搖曳,陽光折射出絢麗的水底世界。美麗的景色驅散了淡淡的疑惑,但是隨著亮度的減弱,適才的不安籠上心頭。


    不會的,師父不會害我,頂多惡作劇罷了。


    甩甩頭,他繼續朝深處遊,一團亮光浮現在視野彼端,散發出難以形容的威壓感。


    強忍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奮力靠近,水流變得異常的沉滯,仿佛固體。好不容易,他夠到那團光,收攏手指……


    劇烈的衝擊傳遍全身,血液逆流,沸騰的能量在體內橫衝直撞,如烈焰狂燒。極度的痛苦中,羅蘭模模糊糊聽見一個無限深沉,卻聽不出性別的聲音:


    一開口,冰冷的液體就灌進咽喉,羅蘭隻能在腦子裏詢問。而那個意誌也聽到了他不算回答的回答。


    羅蘭隱隱察覺帕西斯的居心,混沌的腦海卻無法分析眼前異常的事態。輕輕的笑聲響起,直撼他的靈魂,又掀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


    冰水滲進心髒,直沒至頂。


    咬緊牙關,羅蘭強忍內心的憤恨和悲傷,抓緊光暈中的神聖器。


    一直無起伏的聲線多了一絲名為驚訝的波動。陰鬱的笑痕爬上稚氣的臉龐:


    神思昏聵間,他感到一股暖流包裹住自己,撫平了火燒般的劇痛。同時一個親切的呼喚遠遠傳來,卻聽不清楚,隻有那個噩夢般的聲音在腦中回響:


    ※※※


    巴哈姆斯汗流浹背地喘息,懷裏擁著不省人事的義子。


    竟然是這樣……他本來以為是羅蘭受不了打擊,刻意遺忘這段記憶,沒想到是世界之鑰的封印。


    帕西爾提斯,你這個混蛋!


    黑龍王非常清楚那個契約的意義:那是永世的孤獨,永遠的飄零。死後靈魂無法去冥界,隻能歸依在神聖器身畔,陪它看盡滄海桑田,潮起潮落。


    永生不是賞賜,而是最殘酷的懲罰!


    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勁,巴哈姆斯心亂如麻。他不是不能解開封印,但那是用記憶締結的契約,若強行破除,羅蘭的精神會承受不住,變成瘋子或白癡。


    該死的世界之鑰!該死的帕西爾提斯!


    事到如今,唯一的安慰是:他也會陪著他。


    可是冰宿呢?羅蘭的部下和朋友呢?死亡的一刻,就是訣別。


    “羅蘭,羅蘭。”心痛如絞,巴哈姆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地輕喚。突然響起敲門聲,遲疑了一下,他隻能讓義子靠著椅背,回到影子裏。


    “大人。”不等回應,艾德娜開門走進,看到主君宛如睡著的樣子,本能地感到不對,上前搖晃他,“大人?大人!”觸手潮濕而冰冷,這一嚇差點心跳停止,連忙叫守衛傳喚醫師和白魔法師。


    “唔……”被喧鬧聲吵醒,羅蘭揉了揉額角,睜開雙眼,好一會兒才聚起焦距,“怎麽了?”


    “你還敢問怎麽了!哪有人睡得跟死人一樣!”艾德娜拎起他的衣領,厲聲咆哮,比他更麵無人色。聞訊趕來的醫師趕緊阻止她的暴行:“別這樣,艾德娜侍衛長,讓我檢查一下。”


    “發生了什麽事?”羅蘭雲裏霧裏。他隻記得和暮喝茶聊天,喝到一半記憶斷線。該不會那頭笨龍又為了偷看他的睡相,對他施催眠術吧?


    艾德娜大吼:“發生了什麽事,問你啊!”羅蘭再次擠壓太陽穴:“輕點聲,我頭很痛。”艾德娜一窒,露出關懷之色:“是不是用腦過度?疼得厲害嗎?”


    “還好。”


    “大人的脈搏有點亂,不過身體沒有異常,應該是疲勞引起的眩暈,我給他開一貼安神調理的藥,睡過一覺就好了。”醫師說出診斷結果。艾德娜放下心頭的大石,再度恢複生龍活虎的姿態:“嘖,根本沒事嘛,還敢擺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唬人。”


    “是是,我裝模作樣,讓艾德娜小姐受驚了。”


    艾德娜冷哼一聲,心裏卻殘留著懼意。這次幸好是虛驚一場,萬一真的有刺客……她不敢想下去。


    法利恩瞪了情人一眼,倒也不忍心出言責備,眼角瞥見桌上有兩個茶杯,奇道:“大人,有客人嗎?”


    “呃,這個……”羅蘭支吾過去。他壓根不懷疑義父有不良企圖,如果要害他,巴哈姆斯早就害了。在這個世上,東城城主百分之百信任的隻有自己的契約者,連帕西斯也隻信百分之八十。


    醫師和守衛相繼退下,羽族將軍和他們擦肩而過,用指關節扣門:“羅蘭,軍議會還開嗎?”


    “當然,你們都準備好了?”


    “就等你一聲令下。”席斯法爾幹脆利索地道。東城三將裏,伊芙智勇雙全,被譽為名將;馬爾亞姆勇猛卻不夠機智,是猛將的典型;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智將。無論是大局的把握,戰術的靈活運用,各部隊的協調,指揮官之間的統合,全部得心應手。所以這回出征,他就一手包辦了軍隊的實務。比如和二線將官研究具體的戰法,討論攻取後的細部問題等等。這也是為了節省時間。


    “對了,馬克和埃娃遊湖去了,大概還沒回來。”艾德娜想起一件事,急忙報告。羅蘭低咒:“這個色迷心竅的家夥!”


    “迪斯卡爾殿下也在,他不會毛手毛腳的啦。”


    “誰毛手毛腳!”說曹操曹操到,馬爾亞姆滿頭大汗地出現在門口,被主君尖銳的視線釘得微微瑟縮,賠笑道,“嘿嘿,羅蘭,我回來了。”


    “哼!”羅蘭打鼻腔哼出不悅,揮揮手,“走,開會!”


    ※※※


    以簡約和實用為美的會議室裏,眾將官齊聚一堂。為首的自然是羅蘭;左首是已經升到一等書記,負責記錄的冰宿;右首空著,是屬於伊芙的位子;法利恩和艾德娜侍立在他身後。


    與會者都是將級以上的軍官,也都是少壯派的年輕人。


    第一軍團和第二軍團的總指揮伊芙比拿28歲,稱號,目前正從絕境長城動身,預定在格蘭特河上遊一帶與大部隊匯合,直取北城。


    第三軍團和第四軍團的總指揮席斯法爾克雷因29歲,稱號,現在座,出征期間負責留守,與最難纏的敵人拉克西絲周旋。


    第五軍團和第六軍團的總指揮馬爾亞姆麥斯韋恩34歲,稱號,現在座,出征期間負責奇襲,控製中城的北部邊境。


    除此以外,還有席斯法爾的副官兼參謀長,以沉穩的用兵手腕聞名的少將羅西特;馬爾亞姆的副官兼參謀長,夜盜出身,美貌和智慧同樣出色的少將流鶯;幾位軍團長和高級幹部;以及魔導團團長、後勤部長兩位水族。


    細數下來女性和異族的比例極高,這是伊維爾倫軍的特色。


    省略開場白,羅蘭以一個端正的軍禮作為招呼,就入座進入正題。此刻的他不再是和艾德娜抬杠時的嬉皮笑臉,神情冷峻威儀,坐姿筆挺肅然,在在符合的形象。


    會議內容非常簡單,就是檢討。幕僚們已經結合大量的情報製定出詳細的作戰計劃,小規模的研討會也徹夜開了兩場,如今隻需要過濾一下,看有沒有遺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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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請提示:長時間請注意眼睛的休息。網推薦:


    bsp;“伯都那個蠢蛋現在是四麵受敵,軍部根本不承認他,指揮權亂成一團,各項準備都沒起步,東南麵幾乎沒有阻力,唯一的障礙佩魯門德要塞也已掌握在我方手裏,可以預見會是‘勢如破竹’的情景。”法利恩看也不看手上一疊厚厚的文件,簡要敘述。


    “那我們到底去幹嘛?郊遊?”軍團長傑斯特忍不住嘟囔,亂不爽一把。


    “客觀上是這樣沒錯,但是掉以輕心的話,也可能落到被絆一腳,客死異鄉的下場。”上座的統治者含笑指出,和煦如春風的口吻卻令勇猛的軍人打了個寒戰,埋頭縮回去。


    “不能抹殺情報部的功勞啊。”後勤部長多米尼克輕搖小扇,優雅端方,笑語如珠,“沒有他們的辛苦奔波,我們哪來的輕鬆成果可享,傑爾你也就沒有帶野餐盒的機會了。”


    嗚!兩隻笑麵虎!心髒凍結的青年腹誹。


    “西線確實不困難,任務比較艱巨的是馬克。”席斯法爾幫部下解圍,換來他“下輩子銜草結環,也要報答您的恩情”的感激注目。被點名的人卻不以為然:“山地行軍和攻城戰是我的拿手本領。”


    北城的南方重鎮雷南郡是他此行的戰略目標。無論從軍事上還是經濟上考慮,都必須攻克。那也是一座由矮人建造,堅固厚實的堡壘。不過,自從占領了紅石山脈後,東城就在那裏秘密製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矮人們留下許多堪稱寶藏的工藝圖和現成資源。將零件運到目的地組裝隻需要很短的時間。


    “你最擅長的不是巷戰麽?”羅蘭無厘頭地道。法利恩幹咳:因為嚴重缺乏緊張感,主君常常有開小差的情形出現。不盯著他,話題會偏離。


    “哦哦,漏了,因為很久沒打布袋老鼠。”馬爾亞姆跟著唱和。拜心腹提醒,羅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沒有繼續話說當年。


    “就像馬爾亞姆自個兒吹的,南線基本上不會有問題。如果有那麽多大家夥幫忙還打不下區區一座雷南郡,他就在城門口自刎吧。”


    “我會讓將軍的腦袋好好地安在他的脖子上。”流鶯笑著插口,慧黠的眸轉動間光彩無限。羅西特冷靜地發言:“藍龍騎士團很難對付,大人您要小心。”


    水族族長艾露貝爾西琺溫和地道:“龍騎士確實驍勇善戰,但我們也有相應的克敵之法。”


    魔法師和弓箭手向來被稱為飛行部隊的克星,所以這話並不誇大。另外,羅蘭還暗藏了獅鷲騎士、空馬部隊和羽族的援軍。


    “要注意集中攻擊和輪換配合,還有防禦決不能馬虎。”多米尼克本著前輩的立場指教。艾露貝爾頷首表示收到。


    “沒關係,我讓博爾蓋德送了那些女戰士一人一條珍珠項鏈。”羅蘭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一句。


    “?”在座的人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東城城主勾起絢麗的笑弧,輕快地道:“那個是叫作的特殊礦物,效果和避雷針相反,不用我再說下去了吧?”女人嘛,都喜歡那種東西。


    黑線滿麵,眾將官一致用“無言”的眼神膜拜主君。


    “你真是夠陰了!”艾德娜第n次大罵,痛心疾首,深切懷疑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個主子。


    “還好。”羅蘭恬不知恥地道,甚至一臉無辜地強調,“我也是下了血本的。”


    “少來!肯定是榨那老禿頭,一枚銅板也沒掏!”


    “咳嗯。”羅蘭不置可否,徑自繞回正題,“當然,也有可能她們隻是收藏起來做嫁妝用。”流鶯無力地道:“不,龍騎士很托大,她們的盔甲也能夠擋住,不會在戰鬥中掉出來。”


    “啊,那就沒辦法了。”


    “……”


    冰宿麵無表情地用筆尖敲敲桌麵,示意大家回過神。羅蘭第一個響應:“聽說露雅將軍是一位硬朗的女性,應該不會佩帶這種累贅的玩意。”亞尼振奮地道:“就她一個能成什麽氣候。”


    “還有北之賢者。”羅西特依然扮演提點的角色。至於其他的散兵,在之前的討論中就解決了。


    “史汀交給我。”法利恩沉著地道。對此無人異議。


    “我個人是希望能勸降。”羅蘭喝了口茶潤嗓。席斯法爾搖頭否定:“以那位的性格,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識時務也包括在愚忠的範圍裏。法利恩冷哼:“反正在民眾眼裏,他已經是死人了。”言下之意是宰了也無妨。


    接下來,是行軍路線和水陸補給的核對確認,以及占領後的具體事項。


    “對了,王子們怎麽辦?”好不容易,有人想起種馬王朝的最後果實,任那些下半身動物到處亂竄也滿煩人的。


    “結束後,騙進宮,集體斬首。”羅蘭早有腹案,“不來也無所謂,他們身邊都有我的人。”艾德娜吐槽:“你的爪子可真長。”羅蘭不動如山:“你用觸手比喻不是更好?”艾德娜挫敗地垂下頭,對他的皮厚甘拜下風。


    羅蘭換上凝重之情,轉向羽族將軍:“城裏就交給你了,不要給拉克西絲任何可趁之機。”雖然嘴上說得嚴厲,心裏卻不擔憂。三將裏,他最信任席斯法爾的智謀,即使拉克西絲是赫赫有名的,也未必討得了好。


    “放心吧,大人。”席斯法爾自信地道。若是處在同等的條件下,他倒無法如此有把握,但如今的卡薩蘭……隻是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而已。


    滿意點頭,羅蘭揚了揚手中的茶杯,微笑總結:


    “那麽明日十時出發,大家請做好準備。”


    ※※※


    會議結束後,羅蘭命令馬爾亞姆單獨留下,其他人魚貫而出。


    “羅蘭,你是要我離開埃娃嗎?”馬爾亞姆不安地問。


    “我可不會妨礙你自由戀愛。”羅蘭橫了他一眼,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庭園裏搖曳多姿的杏樹和鵝黃新柳,獨角獸和幼龍在噴水池邊玩耍,和平歡樂的景象軟化了冰瞳,俊美的容顏也浮起淺淺的笑意,“我是想問你迪斯卡爾這個人怎麽樣。”


    “他啊。”馬爾亞姆抓抓短翹的發,回憶道,“開始覺得滿高傲的,相處後就發現他隻是臉冷了一點,不太擅長表達,其實很和善。”


    “嗯。”


    “為什麽問我?你看不出嗎?”


    “那個精靈,給我一種看不透的感覺。”羅蘭沉聲道。馬爾亞姆大吃一驚:“不會吧!這世上居然有你看不透的人!?”羅蘭回了個大白眼:“你當我神嗎?我也隻不過是個凡人。”


    “是是。”馬爾亞姆言不由衷地附和,心道:你若是凡人,我就是精靈!


    “異族雖然聰明,但我至今遇到的都很單純,連埃娃也是。”揚手回應義子的招呼,羅蘭笑得柔和,眼底卻沉澱著寒冰,“隻有他,是例外。”馬爾亞姆不讚同:“多米尼克長老就很厲害啊。”


    “她可不會惡意害人。異族就算有心機,也是為了自保。不過,我研究過古籍,精靈並非世人以為的那麽淡泊,很有權利欲,也許是這個緣故。”


    “這就是啦,他畢竟是王子,環境不會好到哪去。”


    羅蘭輕輕頷首,算是接受這個解釋,隨即笑容一變,指指窗外:“怎麽樣,要不要打一場?”馬爾亞姆興奮地跳起來:“好嘞!”他早就嫌骨頭發癢了。


    身為伊維爾倫數一數二的猛將,馬爾亞姆的劍技自然不俗,洗練而具有強大的殺傷力,和席斯法爾並列簡潔劍派和華麗劍派的代表。羽族將軍擅使雙劍,變化莫測,戰鬥時令人眼花繚亂。而馬爾亞姆沒那麽多虛招,他的力氣加上雙手劍的重量,整個東城能接下他攻擊的屈指可數。


    然而此刻,無論閃著寒光的巨大武器如何揮動,它的對手總能輕盈閃開。


    金發青年一手握著沒出鞘的劍,在每次斬擊間跳躍,流暢的身法宛如舞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眼神寧定冷徹,關注著對方每一個細小的動作,等待一擊必殺的破綻。


    “羅蘭,戰場可容不得你這樣跳來跳去!”久戰不果,馬爾亞姆有點焦躁,說的倒也是事實。


    銳利的光弧閃過藍眸,呼應的是綻放的劍光,高速旋轉帶動的慣性全部施加在細長的龍眠上,切開空氣正麵硬撼斬下的大劍。


    爆音險些震破圍觀者的耳膜,火花四濺。以巧妙的轉折穩穩當當架住寬得多的利刃,羅蘭再次翻轉手腕卸開大部分的力道,同時左手有力地削向對方的頸項——他擅長的,可不止是劍術。


    馬爾亞姆及時側身躲過,但第二波攻勢接踵而來,劍法和格鬥的完美融合使他應接不暇。在貼身的距離內,大劍完全沒有施展的餘地,大漢還不得不空出一手應付主君刁鑽的側踢。


    銀芒爆漲,羅蘭以短暫的蓄勢發動強力的突刺。對方的反擊出乎他意料,竟然硬生生夾住他的劍,抬膝踢向他的小腹。盡管在間不容發之際抽劍後退,羅蘭還是失去了平衡。沒有放過這個機會,馬爾亞姆緊緊纏上,猛烈如暴風的反攻令羅蘭喘不過氣來,隻能勉力格擋。


    論劍法,他絕對更勝一籌;比氣勢,他落了下乘。


    畢竟坐了十年辦公桌,早已淡忘當年的血腥廝殺,瀕臨死亡的驚險。即使水準因為不懈的鍛煉有所提高,劍上的銳氣卻被磨平。


    而這也是羅蘭希望喚醒的,戰士的本能。


    纖細的劍身泛開雪亮的光華,一如逐漸蘇醒的劍魂。冰藍的雙眸燃起純粹的火焰,羅蘭以迅捷無倫的步伐避開大劍的連續劈砍,趁著力阻的刹那,閃到對方的側麵,手中長劍揮出燦爛的銀線。


    下一瞬間,攻擊落空的大劍卻不可思議地改變方向,化縱斬為橫切。圍觀的人們紛紛驚呼,以為主君會被一分為二。


    羅蘭的瞳仁猛地收縮,求生本能全開,眼中的冷火竄高,甚至壓過冰冷的劍芒。


    千鈞一發之刻,他再一次輕巧後躍,一個大滑步彈起身子,刹那凝聚的力量化為銀白的鋒芒,蕩開不及反應的大劍,左拳從空門進入,重重擂在胸膛中央。


    馬爾亞姆倒退數步,扔下劍表示認輸,一手揉捏傷處,另一隻手連連搖擺:“你…咳咳,你贏了,到此為止。”手勁可真夠大的。


    “……”羅蘭調整混亂的呼吸,綻開毫無雜質的笑靨,“不,戰場上的話,勝負還未可知。”


    “有你最後一擊的狠勁,敵人肯定投降。”


    “馬克,不要緊吧?”艾露貝爾小跑步奔近,幫友人療傷。埃娃緊跟其後,小手關懷地揉啊揉。揉得馬爾亞姆眉飛色舞,心花怒放。


    看到這樣的情景,羅蘭很不是滋味。無關愛情,男人總希望被女人溫柔對待,尤其是美女。


    更淒慘的,唯一關心他的美女還放冷箭:“你有空。”


    “冰宿~~~”羅蘭哀怨地轉過頭,為自己的行為平反,“馬上就打仗了,我總要有點緊張感。”冰宿坦率認同:“這倒是。”揚起唇角,羅蘭將她拉到一邊,小聲道:“今晚有沒有空?我做大餐給你吃。”


    “剛剛說要有緊張感的是誰?”冰宿斜睨他。羅蘭振振有辭:“明天開始都吃軍糧,當然要好好犒賞自己的胃。”想了想,茶發少女神色微赧地點頭。


    ※※※


    次日清晨,接受簡單的檢閱後,由馬爾亞姆率領的兩個軍團先行,羅蘭和他的直屬部隊稍慢一步。


    “你連鎧甲都要穿黑的?”


    冰宿無力地看著一身漆黑戎裝,氣宇軒昂的情人,感歎他的“嗜黑如命”。


    “你不覺得黑色很襯我嗎?”羅蘭一派邪惡大頭目的架勢,樂嗬嗬地道。冰宿眯起眼:“我不否認。”這家夥還是一副欠扁的笑臉,恐怕山窮水盡,他也改不了這種悠哉的死性子吧。


    “雖然也想稱讚你一聲,可是心情實在有點複雜。”


    “你還要羅嗦?”


    “不不。”羅蘭搖頭,他還沒龜毛到這地步,何謂適當的場合他也分得清楚,“我隻是提醒你,千萬別亂跑。”冰宿鄭重頷首:“我會老老實實待在本陣。”


    感到嚴肅的氣氛,路克也一反平日的調皮,收起翅膀趴在羅蘭的左肩上。


    政事由忠實能幹的克萊德爾處理,軍務交給席斯法爾,東城城主得以放心地出征。不過臨走時,他還是秘密交代關注海精靈王子,也相信羽族將軍會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高高的閱兵台下,排列著四個整齊的方陣。清一色的輕騎,弓騎兵和突擊騎兵混編。不同於至今還堅信重騎兵才是最強兵種的卡薩蘭貴族,羅蘭更重視各部隊的配合和靈活調度。那些笨重的鐵家夥早該被淘汰,這一點他在十二年前就領悟到。


    蠻族和獸人的衝擊力決不亞於騎兵,堅實的角盔和皮甲的防禦性也不比重鎧差,惡劣的環境使他們同時擁有媲美快馬的腳力和恐怖的蠻力,伊維爾倫少量的重騎兵根本經不起那樣潮水般的衝鋒,在踐踏下化為肉泥;欠缺機動性的步兵弓箭手也射不到一輪就被砍成碎片。後來羅蘭用大量的防禦工事和陷阱層層削弱敵人,配合大型的遠程攻擊武器,才扳平了戰局。他也絞盡腦汁,將手中的兵力做最大程度的利用。因為當時他隻是少將,無權指揮全部的軍隊。


    敵人是就地補給,偷襲輜重的法子行不通,他隻好用遊擊的方式減少敵人的戰力。碰到上麵下令,不得不正麵迎擊的時候,他就讓重甲長槍兵和弓箭手互相合作,並運用長矛騎兵的迂回側擊,大收奇效。當然,如果士兵沒有視死如歸的勇氣,還是無法獲得成功。


    所以那些腦筋僵化的貴族攻打過來的話,他相信席斯法爾手下精銳的步兵團會讓他們吃到苦頭。前提還是重騎兵能夠度過斯帕斯內海,或北方的沼澤和森林。


    拉克西絲親自出馬就不能掉以輕心,不過,席斯法爾的戰術頭腦比他更高明,應該不會有事。


    還有個重要原因:養重騎兵太花錢了。


    和風吹拂著年輕統帥淡金色的劉海和內裏鮮紅的黑緞鬥篷,冰藍的眸犀利地掃視全場,挺拔的身姿透出如冰的殺伐之氣,將在不久的未來席卷大陸,帶起崩毀舊時代的腥風血雨。


    利落地揮手,一舉提振士氣。


    “全軍出發!”


    ※※※


    後世的軍事學家對創世曆1038年津津樂道,因為這一年爆發了許多堪稱“經典”的戰役,都可以直接加進曆史書供人膜拜學習。有關——無冕之王羅蘭福斯,傭兵王貝姆特瓦托魯帝和冷血王諾因史列蘭德修普的爭議很多。其中羅蘭被公認為優秀的戰略家。他習慣先掌握大局,在戰前就立於不敗之地。不同於早期一些可圈可點的謀略,後期偏向使用穩妥的正攻法。即使在被諾因用集卑鄙無恥冷酷無情陰毒狠辣殘忍狡猾總之被千千萬萬人唾罵的計策逼得退兵後,也沒有亂了陣腳,繼續穩紮穩打;而且那時他已經並吞了全境的三分之二,實現戰略性的大包圍。


    而另兩位由於種種條件的限製,隻能以戰術勝利進行戰略防禦,也就更加亮眼。畢竟大部分人都有“以少勝多”的投機心理,哪怕奇策終究是一種不可靠的詭道。另外,諾因和同時代另一位傑出的軍事家,攝政王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被認為更有戰略家的素質。可惜失了先機,被限製了發揮。


    討逆文告已如雪花片般飛到北城,贏得廣大民眾的支持。伯都驚恐下手忙腳亂,隻會團團轉,歇斯底裏地對部下叫囂。當初策劃暗殺行動的是博爾蓋德,而他聲稱沒找到兵符,所以這位才當了幾天的新城主連軍隊也無法指揮,隻好命親信裏三層外三層圍住王宮,關閉空浮舟站,龜縮在上界瑟瑟發抖,把下界統統丟了。


    這倒不失為一個聰明的消極辦法,上界本來就沒有攻克的價值。隻要封鎖空浮舟和轉移法陣,就會成為一座浮在空中的孤零零要塞,純粹觀賞用。不過因為北之賢者被關在上界,羅蘭還是派了一小隊人馬突擊,占領政治中樞。


    他已經和魔法師公會的大佬們達成協議:隻要攻下一座城,這座城的分部就放棄中立,任由他使用,也隻聽從他的指示。


    邊境線上,兩軍集結。東城的第一名將帶來的兩個步兵大隊,十個輕裝兵中隊,的四個弓弩手中隊,一個魔法師大隊,以及斥候騎兵和幾百座發石車,其餘部隊留守。


    繪著八頸黑龍王的城旗和代表親衛隊的旌旗下,年輕的統帥宛如黑衣的軍神,肩上停著金色的幼龍,身側是一頭雪白的獨角獸。稍後是發色瑰紅,一身鮮紅戰袍也如火焰的隨侍武官;和身穿水藍色鎖鏈甲,茶發垂肩的滿願師。


    雖然艾德娜是紅炎軍團的軍團長,但因為她侍衛長的身份,一般都把指揮權交給副官和幕僚,貼身保護主君,也有調度近衛軍的權限。


    依然貌美如少女的金發將軍帶領少量部屬通過士兵讓出的道路,一致下馬,朝主君恭敬行禮:“伊芙比拿參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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