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埃維裏沃後,楊陽才想起忘了處理羅蘭送的紫蓮石。


    “真是的,原石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啊。”


    看著掌心漂亮的小石頭,她很是頭疼。隨即,腦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有用處啊。》


    (哦,你有辦法?)楊陽喜出望外。肖恩點頭:《嗯,不過我需要一些材料,才能將它的成分提煉出來,做成適當的法器。我會一點煉金術,帕爾這方麵的本事應該也是我教的。》楊陽有不祥的預感:(你說材料,大概要多少錢?)


    《嗯……最起碼試管、坩堝、天平、符紙、乳缽、玻璃瓶,這些需要,算算不少於五百金幣吧。》


    “五百金幣!去偷啊!耶拉姆會宰了我!”楊陽激動地叫出聲,隨即在同伴的注目中垂下頭,(我還是扔了它算了。)是那個堪稱兩麵人的羅蘭送的東西,還是扔掉比較保險。


    肖恩也煩惱了一陣,迸出個主意:《啊——我想到了,楊陽,把它送我好不好?》楊陽一愣:(送你當然沒問題,不過,你要幹嘛?)


    《我想把裏麵的能量給莉瑞爾,這樣她就可以顯形了。》


    (那個沙之精靈啊,好吧。)楊陽大方地讓出位子。於是,借用宿主的身體,肖恩將友人寄宿的元神袋放在紫蓮石上麵,吟唱咒文。隨著法術的完成,一具玲瓏的嬌軀漸漸浮現,從模糊到清晰。精巧的麵容、如瀑的秀發,飄逸輕靈的氣質,十足似個如花少女。


    肖…肖恩,你死定了啊!楊陽反應迅速地朝希莉絲看去,果然,那雙晴空般蔚藍的眸子先是因驚訝而睜大,然後惡狠狠地眯起。


    莉瑞爾一把摟住友人,親熱地蹭啊蹭:“肖恩,我好高興啊!終於又可以摸到你,和你說話了!”肖恩也開心地回抱她,一副熱戀的架勢:“我也是!”


    ……完蛋了,死還不夠,要脫層皮,不,分屍。楊陽慘不忍睹地按住臉。希莉絲豁然站起,沉聲喝問:“肖恩,她是誰?”遲鈍的青年壓根沒發覺她口氣有異,毫不避嫌地拉著莉瑞爾的手介紹:“希莉絲,她就是幫我領路,分給我能量的那位元素精靈,你的救命恩人。”聞言,希莉絲冷靜了些,想起曾在失落神殿前麵和莉瑞爾有一麵之緣,也是她讓肖恩從怨靈的狀態裏恢複,醋意頓時化為感激,行了一禮:“謝謝你。”


    “別客氣啦。”莉瑞爾爽朗地笑道,“幸好你沒事,肖恩那時侯,可是擔心得快瘋了呢。”希莉絲心裏喜滋滋的,加上這番話明白表示情人和這個少女之間沒有曖昧,殘留的妒火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其實想想肖恩的性格,也知道不可能朝三暮四,隻是他老是和女性做出親密的行為,才讓她胡思亂想。


    昭霆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麽是浮著的?”莉瑞爾輕巧地轉了一圈:“因為我不是人類啊。”莎莉耶不解:“你是精靈?精靈怎麽不是尖耳朵?”


    “不是。”莉瑞爾豎起食指,嚴肅地糾正,“我是元素精靈,由瑪那精靈進化而成的元素精靈,此精靈非彼精靈。”莎莉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肖恩插口:“莉瑞爾,當初是誰把你打回原形?告訴我,我找他算帳!”


    沙之精靈打了個寒戰,臉色瞬間轉為蒼白,半晌才擠出聲音:“肖恩,不要想去找那個人報仇,那人是……我們不能招惹的存在。”聽她說得凝重,眾人的背脊都泛起一股涼意。肖恩不死心地道:“可是——”


    《肖恩,我看莉瑞爾不是誇大其辭的人,你還是接受她的忠告。而且萬一你為了替她報仇受了傷,豈不是叫她內疚?》楊陽勸道。肖恩這才不吭聲。


    希莉絲也不想情人再管閑事,岔開話題:“對了,莉瑞爾,那個時候你是怎麽讓肖恩回複正常的?”莉瑞爾漾開懷念的笑容:“啊,這件事我也一直在奇怪——肖恩,你認識一個叫‘莉’的女孩嗎?”


    “莉……”肖恩全身一震,神色變幻,“我隻記得她嬰兒時的模樣。”


    嬰兒?昭霆三人麵麵相覷。莉瑞爾一臉獻寶的笑:“我知道她成年時的模樣哦,要不要我變給你看?”肖恩大喜,當場跳起來,結果撞到車廂頂部,一邊哎哎痛呼一邊忙不迭點頭:“好好。”希莉絲卻看出此人對情人意義不一般,正要勸阻,莉瑞爾已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驅動體內的能量改變形態。


    “莉!”


    “諾因!”


    《史列蘭!》


    下一秒,三聲尖叫劃破青空,嚇得趕車的兩名男性差點跌倒。耶拉姆敲敲車壁:“怎麽了?”昭霆忙著看美人,胡亂應道:“沒事啦,沒事啦。”


    懸浮在車中央的,赫然是個皎潔如月的清秀女郎。修長窈窕的身姿被潔白的連衣裙勾勒得更加優雅迷人;垂至足踝的裙擺下是毫無遮掩的玉足,和她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交相輝映,純真而誘惑;夜色的長發卷曲如波浪,仿佛真正的絲緞;心形的小臉上,嵌著一雙異色的眸子,左眼紫,右眼綠,美得驚世絕俗。


    “世界之相……命運之子……”肖恩抱住頭,吐出失神的囈語。甚至沒注意到情人的異樣,希莉絲驚訝地捧起那張酷似師兄的臉蛋:“好像!好像!太像了!簡直就像一個人!不過眼睛不一樣,還有頭發。”


    “你說她像誰?”莉瑞爾、昭霆和莎莉耶異口同聲地道。


    “我師兄。”


    師兄!?三個少女臉上劃下數條黑線,疹子掉滿地:那不是男的嘛!楊陽顧不得滿腔疑問,關懷地問道:《肖恩,沒事吧?》


    “可惡,果然是這段封印最強。”肖恩疼得沒空回答,竭力與試圖壓製記憶的劇痛對抗,不一會兒就汗濕重衫。當他回過神時,對上四雙擔憂的眼眸。


    “沒事。”虛弱地笑了笑,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沙之精靈摟入懷中,不斷親吻她光潔的額頭,喃喃道,“莉、莉……”


    “肖…肖恩。”希莉絲的危機意識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情人的下一句話又讓她緩過氣來:“莉是我的養女。”


    “養女!?”昭霆和莎莉耶齊聲驚呼。因為肖恩外貌幼稚,言行更幼稚,她們一直忘記他生前就是三十三歲的成年男子,足以養大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如獲至寶地摟著莉瑞爾,肖恩笑得歡欣:“嗯,我從小嬰兒一手帶大的養女。”


    可是,她怎麽會這麽像史列蘭?楊陽心道。希莉絲問了和她相同的問題:“可是,她怎麽會這麽像諾因?”


    “像誰?”


    “我師兄。”


    肖恩愕然:“你師兄!?那不是男人嘛!為什麽會長得像莉?”希莉絲沒好氣地道:“你問我,我問誰。”昭霆猜測道:“巧合吧,維烈不也長得像陽,小時侯還一模一樣。”餘人想想也對,又沒有別的解釋,就接受了。


    莉瑞爾指著自己:“要不要我維持這個樣子?”肖恩微微一笑,撫摸她的頭,動作明顯出於習慣:“不用了,變回去吧,莉是莉,你是你。”


    “沒關係,我很喜歡這張臉。”


    “不是的,我不喜歡…抱歉,我不喜歡別人變成莉的模樣,對我而言莉是獨一無二的。”


    “哦。”莉瑞爾乖乖變回原樣。希莉絲尋思:那肖恩將來豈不是會很討厭諾因?這可不妙。莎莉耶戳戳肖恩,語氣帶著促狹:“你養女很漂亮哦,眼睛尤其特別。”


    “那是世界之相。”肖恩一字一字道,表情充滿恨意。餘人鸚鵡學舌:“世界之相?”


    “嗯,我想起一點點。在我的時代有一則預言:‘命運之子能驅逐魔族,拯救世界;當精靈的王者與異界的來客相遇,轉輪會啟動,誕下世界之相;暗之子必須舍棄,光之子需要迎接;圓月之刻聖柱中央,成長為命運之子的光之子會和世界之相邂逅,踏上逃亡之路;當時機成熟……時機成熟……後麵的我記不起來了。”


    “這什麽和什麽呀?”莎莉耶聽得一頭霧水。昭霆和希莉絲皺眉苦思:“好像在哪兒聽過。”楊陽第一個想起來,將肖恩擠進去,喊道:“是埃洛爾長老!埃洛爾長老講的故事!降魔戰爭的起因!精靈王和魔界公主的悲劇戀情!”昭霆擊了下掌:“對哦。”希莉絲眼神不定地瞪視情人:“那肖恩是——”


    “我是那個學員。”和宿主交換回來的棕發青年坦承,“是我救走了莉。”


    當時在場的三人倒抽一口涼氣,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當事人親口承認感覺還是不同。莎莉耶鼓起腮幫:“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啊?”昭霆不耐煩地道:“我告訴你!就是精靈王和魔界公主看對眼生下小孩,然後魔界公主翹辮子,小孩被肖恩救了,兩個人一起逃亡。小孩另外有個名號叫世界之相,肖恩的名頭是光之子和命運之子。”莎莉耶恍然大悟:“哦~~~”


    “我也聽說過,那時我已經是元素精靈。”莉瑞爾回憶道,“精靈王奧佛瑞特和瑪格蕾特公主的事引起很大轟動,瑪格蕾特公主死後,奧佛瑞特陛下還被軟禁在東方學舍裏,最後和魔王艾爾拉斯同歸於盡。”肖恩苦笑道:“是嗎,這一段我沒想起來。”


    “你沒想起來啊?”昭霆訝道。


    “嗯,我說了隻想起一點點。”


    希莉絲猶豫片刻,道:“肖恩,其實你想不起來,可以不用勉強。”肖恩搖搖頭,麵露堅定:“不,莉和帕爾的部分,是我必須想起來的,我也希望想起來。”希莉絲歎了口氣,不再勸說。


    等等,精靈王,我曾經夢到過精靈王。楊陽一個激靈:在小姆的夢裏!那個時候還以為是記憶混亂,現在看來不是,女兒長得像爸爸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這還是不能解釋史列蘭的問題。


    一連換了幾個角度,什麽天馬行空的猜想都冒出來了,楊陽突然從頭冷到腳,喝道:《肖恩,讓我出來!》


    “呃?”盡管不明所以,肖恩還是馬上讓位。出來以後,楊陽卻不見有何異狀,鎮定自若地起身:“我有點悶,想出去跟耶拉姆換個位子,你們慢慢聊。”


    “你聽到多少?”


    坐在車前座上,享受涼風習習,楊陽一邊把玩垂在胸前的長辮,一邊詢問身旁的男子。聽出她的語氣是確認,朱特坦然道:“全部。”


    “軍人果然耳目敏銳。”苦笑了一下,楊陽兩手托著下巴,眼裏多了份迷茫,“有時候我實在不理解,你們這些人的想法,像加萊……”


    “紅死了,我知道。”朱特打斷,神情敬佩而歎惋,“她是位優秀的法師,閣下一定很傷心。”


    “傷心麽。”楊陽的低喃有著懷疑,那個深紅色房間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還有伊維爾倫城主凍結的眼神,“我倒不這麽認為,對他們那種人而言,死一個部下不過是死一條狗。”


    “閣下不是這種人!”


    “唉唉,好吧,算我失言。”楊陽搔搔頭,抹去腦中的景象。朱特也收起情緒波動,沉吟道:“你見到羅蘭城主了?”楊陽一凜,佯裝鎮定地撐起笑容:“何以見得?”


    “如果不是他親自出馬,紅絕對不會在那種地方栽跟頭。”朱特嗤鼻。楊陽聳了聳肩:“拉克西絲元帥有你和加萊這樣優秀的部下,他也有他的部下啊。”雖然已經對羅蘭沒有任何好感,但他畢竟是肖恩的徒孫,她不得不盡量護著。


    可惜,以她的水平怎麽瞞得過朱特:“看來,如果我要你指正羅蘭城主,你一定不會答應。”


    楊陽毫不退縮地迎視他:“朱特,拉克西絲元帥就從來沒做過肮髒事嗎?”前軍人無言以對。


    “老實說,無論你的上司,還是羅蘭城主,都非常姑息我們。”楊陽盯著自己的腳丫子,為遊戈而過的浮雲倒影輕柔歎息。此情此景,應該泡壺茶,慢慢啜飲著欣賞,為什麽她要談論這麽殺風景的話題!?


    “照常理,你們應該早就鏟除我們了,誰也得不到最好。所以,我實在沒資格發表什麽見解,也應該盡早覺悟,做出選擇才對。可是算我不識好歹吧,我還想當縮頭烏龜,能拖多久是多久。這樣的生活,我不想結束。”


    朱特沒有嘲諷,也沒有勸說,手撐著下顎,遠眺的目光浮起幾不可察的微瀾:“其實你們的生活方式,很讓人羨慕。”


    隻是人生,身不由己。


    沿著埃維裏沃大道北行了近兩天,一座大都市出現在地平線盡頭。


    “難得來一次紡織之都,一定要好好買幾件衣服!”希莉絲看著目標振臂疾呼。昭霆感興趣地問道:“那裏的衣服很好嗎?”


    “哈,全世界,德蘭的衣服如果稱第二,沒有一個城市敢自稱第一。特別是老牌染坊‘沁藍’和第一布商‘傾城’。”希莉絲捧著臉頰露出如夢似幻的神情,“我曾經穿過一次,真是……說不定連國王正式場合穿的禮袍也比不上。”聽到國王二字,餘人第一反應是亞拉裏特,描繪他大腹便便,裹成粽子的模樣,一陣反胃。


    “不是啦!你們想那肥豬幹什麽,是元帥!元帥穿起王袍肯定棒極了!”一看到同伴的表情,希莉絲就知道他們想歪了,急忙糾正,隨即拍拍情人的胸膛,“上次我買給你的衣服隻剩下一件了,正好補充。陽也可以買幾件,人要衣裝馬要鞍嘛。”


    “可是,很貴吧。”楊陽前腳反對,後腳肖恩也叫起來:“不要!一定貴得要命!”


    “討厭,你怎麽還是這麽窮酸,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而且衣服是必需品,不像你的食物是消耗品。”


    “對,這錢不能省。”昭霆搖旗支持。莎莉耶投票讚同:“反正有兩千金幣呢,花掉一點也無所謂。”


    “像你們這樣揮霍,金山銀山也敗光!”肖恩依然堅持己見,被女孩們群起攻擊。楊陽把他趕進去,好言好語地道:“先看看吧,價廉物美就買,不然實在沒意思。別忘了我們是在旅行,要好衣服幹嘛?穿給魔獸看?”希莉絲等人雖然滿心失望,麵對她和氣的笑容也發作不出來,隻好妥協。


    於是,載著四女三男的馬車駛進德蘭的大門。此刻,正是陽光最充足的時段。


    啪!一張紙打上耶拉姆的臉,揭下一看,上麵竟然是個衣不蔽體的女郎,當場噴鼻血。朱特吹著口哨湊過來,一邊欣賞一邊嘖嘖連聲:“太勁爆了,德蘭的風氣真開放,我要考慮在這裏定居。”


    “這、這到底是什麽?”捂著通紅的臉龐,剛剛步入青春期的少年狼狽地低喊。朱特又截下兩張紙,甩了甩:“好像是商家的宣傳單。”


    正如他猜測的,滿街都是這樣的紙片,幾乎鋪滿了街道。附近有好些衣冠楚楚的男女拉著行人介紹,後頭立著廣告牌和橫幅。昭霆探出頭:“死小鬼,怎麽這麽吵啊?”


    耶拉姆沒能回答,一群人活象瞧見蜂蜜的熊一樣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道:“小姐,小姐真是可愛啊,請務必做我們的代言人!”


    “去,是我先看到她的!小姐,加入我們,保證你奪魁!”


    “吹牛不打草稿,也不照照鏡子!別信他小姐,我們才是數一數二的老字牌,包你一炮而紅。”


    …………


    “好像很好玩。”莎莉耶聽得心蠢蠢欲動。希莉絲幹脆打開車門,和昭霆一起出去了解情況。


    不想湊熱鬧的楊陽攤開書,手持一杯茶,擺出與世隔絕的姿態。見她是男性外表,也沒人來騷擾她。


    過了好半天,三個少女才一臉興奮地回到車上。兩名男士近乎逃難地甩動韁繩,駕車離去。楊陽用書簽夾住看到的頁數,問道:“出了什麽事?”


    “選美!”昭霆兩手握拳,叫得驚天動地。楊陽十分錯愕:“選美?羅蘭城主也會搞這種噱頭?”


    “不是羅蘭城主啦,是這裏的商家想的主意。”莎莉耶勾住她的手臂,笑靨璀璨,“楊陽,我們去參加好不好?贏了有免費衣服做獎品,還是這兒最好的店鋪設計的哦。”


    “啊哈哈,我這個模樣?”楊陽幹笑。希莉絲安慰道:“說不定這兩天就變回來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四年才有一次。是德蘭所有商家個人聯盟舉辦的盛會,通過讓代言人穿自家設計的服裝參加比賽,競選出誰是最美麗的人,哪件衣服最漂亮。獎品莎莉耶說了——來!我們來看看哪家可以下注!”說著,搬出一堆宣傳單。昭霆和莎莉耶大聲叫好。


    就算變回原樣,我也不適合參加這種比賽。苦笑了一下,楊陽沒有參與同伴熱火朝天的討論,繼續看起書來。


    名為的大型選美比賽定於創世曆春之月22日舉行,而今天是14號,意味著如果參加的話,要在德蘭停留超過一個禮拜。


    “真是的,她們為什麽老是喜歡拖時間?”耶拉姆坐在旅店的大廳裏絮絮叨叨。楊陽體貼地倒了杯茶給他,安撫道:“算了,她們也是難得這樣。”


    “什麽難得!”新仇加舊恨,耶拉姆的嗓門漸漸提高,“在雷南郡為了星華的事耽擱,在米爾菲為了拍賣會耽擱,在白銀之穀為了紮姆卡特耽擱,在提拉為了打怪物耽擱,在瀑布為了救那幫精靈耽擱,在樹鎮為了巴巴拉耽擱,在死亡沙漠為了找失落神殿耽擱,在多羅村為了探險地下遺跡耽擱,在赫拉特為了解封印耽擱,在香都為了莎莉耶耽擱,在耶林那為了迎冬祭耽擱,在拉魯為了參加祭神比賽耽擱,在莫爾斯港為了打工耽擱,在浮島為了參觀耽擱,在倫琴為了五千金幣耽擱,在這裏又為了幾件衣服耽擱!”


    楊陽歎為觀止,等他喝完茶,才柔聲道:“耶拉姆,其實你很想早點回村子吧?”褐發少年持杯的手僵住,半晌,赧然嗯了一聲。


    “對不起,都是為了我和昭霆……”


    “不光是神官大人的拜托。”耶拉姆打斷,語氣有點不自然,“我自己也不放心,讓你們倆單獨旅行,肯定早就完蛋了。”楊陽粲然一笑:“那我就說聲遲來的謝謝了。”


    “不用。”


    “哈哈,是啊,師兄妹之間是不用說什麽謝。”楊陽托著下巴,神思不屬地道,“不知道神官現在在幹什麽呢。”耶拉姆輕哼:“不是剛從被窩裏爬出來,就是在喝酒。”楊陽擺手:“不會的啦,他學習都來不及了,肯定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懶散。”並不知道她曾經靈魂出竅和師父見麵的事,耶拉姆一愣,正要詢問,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女聲,帶著不熟悉的顫音:“死小鬼!”


    轉過頭,他仿佛被雷劈中般當場僵硬。


    昭霆身穿以橙色為主基調的洋裝,上身高腰短外套,連襟繡出精美的花紋;領口是兩道交叉的蕾絲花邊;裙擺宛如綻放的花朵一樣膨起;盛裝的華麗揉和青春的活潑,使她看起來就像一隻可愛的香橙,引誘人品嚐。


    “怎麽樣?”為了掩飾羞澀,她刻意轉了一圈,不與對方目光相對,編成鬆軟麻花的棕發隨之飛揚,露出因不見光而白皙晶瑩的頸背,和耳鬢的珍珠發飾相映而輝。耶拉姆隻覺一股熱氣直衝臉部,喉嚨莫名的幹澀,結結巴巴地道:“還…還可以。”


    “什麽還可以!”聽到自己精心打扮的造型才被打了這樣一個分數,昭霆叉腰瞪目,更讓她生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潑婦本性暴露出來了。”


    莎莉耶蹦蹦跳跳地走近,耀眼的金發以粉色緞帶係起,走動間如燦爛的流金;長長的絲綢腰帶水波般縈繞在她苗條的身段和一襲薄藍的裙間,勾勒出煙行媚止的清純;整個人仿佛來自深海的小妖精。楊陽鼓掌:“很漂亮喲,莎莉耶。”金發少女回以甜甜的笑容,重重啾了她一記。


    昭霆吃醋地嘟起嘴,耶拉姆正要說兩句真心的讚美,委托棕發少女做代言人的店鋪成員已經一窩蜂湧上,美辭麗句滔滔不絕。另一家也不甘示弱地誇讚自己的代表。


    “對了。”不同於被捧得飄飄然的昭霆,莎莉耶對阿諛奉承早就麻木了,當下左耳進右耳出,說出下樓的目的,“肖恩你快去看看希莉絲。”


    “她怎麽了嗎?”棕發青年立刻緊張地站起來。


    “也沒怎麽樣啦,就是弄不好她那頭短發,正火呢。”


    想起情人剪短的長發,肖恩二話不說跑上樓,推開製止的工作人員,闖進房間。希莉絲正傷腦筋地擺弄一把剪刀,瞥見他進來,嚇了一跳:“肖恩!?”


    “頭發不好弄?”肖恩走到她身後,觀察片刻,詢問旁邊一位造型師,“有沒有小一點的剪子?還有剃刀?”


    經過一番精心而熟練的修剪,希莉絲注視鏡中的自己發呆。


    原本一刀平的及肩紅發被剪至齊脖,削出層次,柔軟地朝內彎曲,眾星拱月般襯托出一張明豔的麗容,和火焰一樣豔紅的晚禮服搭配得恰倒好處,既有鮮花般的嬌豔,也有蓓蕾似的優雅。


    “太棒了。”造型師們都嘖嘖讚歎。希莉絲十分驚訝:“你會設計發型?”肖恩綻開自豪的笑靨:“會一點,以前莉的頭發都是我幫她剪的。”


    哼!本來滿心的歡喜化為淡淡的醋意,希莉絲舉起一盒腮紅,大牌地命令:“幫我上妝,戴首飾。”


    “這個我不會耶。”肖恩頭痛地道。他過去接觸的女性,要麽不愛打扮,要麽沒錢打扮,從沒機會學習這一手。還是造型師解除了他的窘境:“我們來吧,您在旁邊看著就好。”


    當三個不相上下的美女出現在大廳,客人們都看得目不轉睛。俏麗活潑的昭霆,美豔奔放的希莉絲和清純可愛的莎莉耶,各有各的特點,使得在場男性的唾液分泌量急遽增加,眼珠子幾乎瞪出眼眶。


    耶拉姆心情複雜;朱特連連吹口哨,豎起大拇指稱讚;楊陽暗暗苦笑。


    唉唉,真是有點自慚形穢啊。


    喝完一杯茶,她內心的陰雲消散大半,徐徐站起:“我上街逛逛。”這麽好的機會,不去欣賞各路美女太對不起自己了。自家三尊天仙已經拜見過,沒必要再繼續瞻仰。眾人一訝:“不用陪嗎?”楊陽笑著搖手:“不用,我一會兒就回來。主要是去書店和茶鋪,你們不會有興趣的。”語畢,揚長而去。


    和音樂之都倫琴一樣,德蘭的建築也很有古意,不過在各種布匹的裝飾下,就顯得前衛許多。無論是民居的陽台,商家的貨棚,染坊的陳列櫃,都擺滿了顏色鮮豔的紡織物。有來自南城,手工精致的羊毛地毯;本地的綢緞和絲絹;北方的亞麻布和紗巾。比這些更吸引人的,是仿若翩翩彩蝶,滿街穿梭的女郎們。風姿綽約的已婚婦女和清新可人的未婚少女,構成一道道亮麗的風景。


    天堂啊!站在街角,楊陽險些潸然淚下。肖恩搞不懂地問道:《楊陽,你為什麽這麽喜歡美女?》


    (因為我自己不是美女,望梅止渴也好。)


    《誰說的!》肖恩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激烈反駁,《你明明就很漂亮,很可愛!》楊陽歎了口氣:(的確,我長得不差,但是不打扮,誰看得出我是女的?)除了神官,羅蘭幾個特殊例子。


    肖恩一窒,不解地搔搔頭:《對了,你的長相明明就不粗獷,還很文雅,怎麽人人第一眼都會認錯呢?》被他一指出,楊陽也奇怪起來,抱胸沉吟:(嗯…大概是氣質的關係吧。)


    “先生,看中哪塊紗巾?要不要我幫你挑?”因為她是對著一家露天布店發呆,老板誤以為她是客人,熱情地招呼。楊陽幹笑:“哈哈,這……”想了想還是沒解釋,開始認真挑選。反正旅館有三個正在興頭上的女人,買回去讓她們高興高興也好,她卻完全沒想到幫自己買一條。


    幫昭霆抓了一打頭繩;莎莉耶挑了一卷粉藍色的緞帶;希莉絲選了一塊式樣典雅的手帕,楊陽滿意地叫老板打包,視線突然落在貨架的最上層,一抹瀲灩的紫流瀉出牽動心弦的光澤。


    紫色的絹紗,是珍品中的珍品,紗線本身的質地和做工的精細且不論,僅僅染料,就是內陸不可能出產的稀貨,隻有在水域擁有綿長海岸線的東城才能從偶爾捕獲的深海貝類中提取,漂染而成。還有邊緣的美麗銀線,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真正的秘銀。


    倒是很適合史列蘭,不過要他頭發留長才好綁。楊陽愛不釋手地撫摸,懷念遠在卡薩蘭的友人。肖恩也湊熱鬧:《很適合莉呢,如果她在就好了。》


    “客人喜歡這條嗎?”注意到她的動作,老板為難地搓手,“不過這個貨架上的都很貴,一般都是達官貴人來買。”楊陽展露出親和力十足的微笑:“沒關係,我隻是看看。”這老板倒也不勢利,沒有因為她窮就拉下臉,還指著紗巾介紹起出產地和製作工藝。楊陽興致勃勃地聽著,兩人哈拉了近半個鍾頭才想到付款。


    “哎呀。”翻腰包時,楊陽咋了咋舌,“零錢買茶葉用完了——老板,金幣找不找得開?”幸好耶拉姆把兩千金幣分了一部分給她們。


    “找…找得開。”老板吃驚得舌頭打結,遞出東西後才回過神,“先生,既然你有錢,不妨把這條紗巾買下來,隻要四枚金幣而已。”楊陽很是心動,盡管四枚金幣相當於她全部的家當。


    算了,一直忘記買史列蘭的見麵禮,他又送我那麽珍貴的耳墜,於情於理都要還。


    “好吧,我買了。”


    《難得你這麽揮霍。》


    (因為史列蘭是我重要的朋友啊。)興高采烈地把玩新買的紗巾,楊陽一點也不心疼,(嘿嘿,還可以借此說服他留長發,一定美呆了!)肖恩奇道:《她是女孩子?》


    (男的啦!就是希莉絲口中的諾因,她的師兄。)


    《什麽!》肖恩這一驚非同小可。楊陽叮囑:(不過我和他見麵的事是機密,你不可以告訴希莉絲。)一時聊得太投入,走錯了路,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遲了。


    “啊,怎麽會走進小巷裏來。”仗著有個超強的保鏢,她也不是很緊張,隻是晃來晃去找不到出口。兩旁都是低矮的棚屋,還有一座像是廢棄工廠的建築,周圍一個行人也沒有。


    突然,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有股空間錯亂的扭曲感,兩腿不受控製地軟倒,渾身傳來針刺般的痛楚。


    《楊陽!》肖恩擔憂地大喊。楊陽剛應了聲沒事,看清自己撐在地上的雙手——蒼白的肌膚,纖細的指節,而非原來有些粗糙的蜜色手掌。


    “變回來了!”先是驚喜,隨即慶幸地籲了口氣,“幸好是在這種沒人的巷……”


    一言未畢,身後響起劈裏啪啦的聲響。她駭然轉過頭,看到一個平民模樣的青年站在幾步遠處,草稿似的文件散了一地,戴著單框眼鏡的臉很文靜,可惜現在被張口結舌的蠢相破壞了。


    被……被看到了。楊陽尚未從不知所措的情緒中平複,對方已回過神,浮起欣喜之情,大步走上前,近乎撲的跪下來,懇切地道:“你…請你做我的代言人。”


    “哎!?”楊陽和肖恩一齊愣住。


    “請隨便坐,不好意思,家裏很亂。”


    跟著青年來到工廠旁邊的一座棚屋,楊陽四下環顧。這是間不足四米寬的鬥室,隻有一張床,一台織布機,兩把椅子和一個衣櫃,十分簡陋。床鋪衣服什麽的倒是收拾得很幹淨,隻是滿地的紙團和碎布增添了淩亂感。


    不是她輕率,實在是迫不得已。變成肖恩的那天晚上她正在睡覺,身上當然隻穿了一件單衣,這副模樣怎麽好到街上去丟人現眼?隻好先躲一陣子再說了。


    “茶、茶。”青年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楊陽翻了個白眼:“我喝水就行了。”


    “哈哈,我這人糊裏糊塗的,讓你見笑了。”遞給她一杯溫水,青年笑的靦腆。楊陽油然興起好感:這個笑容很像維烈,應該不是壞人。不過基於必要的防心,她還是意思意思地輕抿一口,沒有真的喝。


    “你為什麽要我做代言人呢?”楊陽困惑地發問,“如你所見,我——你以為我是男是女?”


    “女的啊。”青年一臉錯愕,“看就知道了。”


    看就知道了!?楊陽和肖恩目瞪口呆:他…他眼光真銳利!青年笑道:“我先自我介紹,我叫葵,愛好是服裝設計,現在在一家沒名氣的小店打工,也報名參加了這屆的春華展。”


    “我叫楊陽,你的名字很女性化啊。”


    葵尷尬地笑了:“我也這麽覺得,不過這裏的人都習慣用植物命名,像我的女朋友就叫菖蒲。”


    “菖蒲?真是個好名字。”楊陽遙想一個野花般自由率性的女性,卻聽得對方鬱鬱地道:“嗯,她已經去世了。”


    紅顏薄命啊!暗歎天道不公,楊陽突然冒出個猜想:“莫非…我長得很像她嗎?”葵愣了愣,隨即會意,笑著擺手:“不是不是,我之所以邀請你做我的代言人,是因為你是我看過最符合‘春天’形象的人。”


    “春天?”


    “對,我和菖蒲都認為衣服要由適合的人來穿才叫好衣服,不然再漂亮也枉然,所以設計了許多平凡的式樣。但是我們也有不切實際的夢想,就是‘四季’係列。菖蒲想用它在每個季度的服裝展上奪魁,可惜,她隻來得及完成春的。”


    “你們的理念很特別嘛,不過,的確有道理。衣服是應該由合適的人穿,不,是照人設計。”楊陽由衷讚同。葵流露出喜色,對一個有夢想的人而言,最高興的莫過於得到支持。


    推了推眼鏡,他急切地問道:“你要試試嗎,菖蒲做的衣服?”


    “這個……”楊陽清俊的臉龐浮起紅暈,無視肖恩的大聲叫好,不安地確認,“你真的要選我嗎?就像你看到的,我沒什麽姿色,也沒什麽特別。”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沒自信,但我的眼光不會錯的。”葵起身打開一個暗櫃,“如果你不信,就穿穿看。”


    《楊陽,他說的沒錯,你穿女裝真的很好看。》肖恩也為宿主鼓勁。不忍附逆他,加上盛情難卻,楊陽隻好首肯,小聲道:“那,有沒有假發?”葵一愕:“假發?有是有,可是,有這個必要嗎?”


    “有!”


    “好吧。”看出她有很強的自卑,葵體貼地包容了這個任性的要求,從枕頭下麵拿出一隻木盒。楊陽打開一看,情不自禁地驚歎:“哇啊~~”


    裏麵是一束保養得非常完好的秀發,宛如琥珀的蜜金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使房間增色不少。


    “這是菖蒲的頭發。放心,是她生前剪下來的,因為她是裁縫,不方便留長發。”


    楊陽關上盒蓋,氣急敗壞地瞪視他:“這麽——這麽珍貴的禮物,我不能接受!”葵失笑:“別介意,你願意答應我的邀請,就是最好的報答,菖蒲一定也很高興你使用這頂假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楊陽當然不好拒絕。


    對方拿出來的是一套比她想象中樸素的裙裝,高領、長袖,介於禮服和普通正裝之間的式樣,淡綠的顏色異樣清澈,流水一般光滑。楊陽暗暗鬆了口氣:幸好,這樣的衣服她不會有太大的壓迫感。但是接過手,她才發現沒那麽簡單,款式簡單歸簡單,配套的鞋子首飾卻一樣不缺,而且這布料……


    “奇怪,這個手感——”簡直比絲綢還順滑流暢。


    “這是水之絲線。”葵露出有些悲傷的微笑,“菖蒲是個優秀的裁縫,能把許多常人無法處理的材料織成布匹。”楊陽哦了一聲,不好細問,抱著衣服和假發起身:“那,我來換。”


    “抱歉,地方太小,就委屈你在那裏試穿,後麵有鏡子。”葵指著角落掛的厚布簾,神態輕鬆自然。在他看來,楊陽就是他的模特而已,沒什麽好避嫌的。像他這種全身心撲在藝術上的人,也難以對異性產生綺念。


    楊陽看出這一點,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設了道結界,這才放心地寬衣解帶。她雖然沒穿過也有常識,這樣的正式服裝,裏麵一般隻能穿最薄的內衣。


    《嗚嗚~~》肖恩呻吟。楊陽意會,頓時麵紅耳赤:(肖恩,你把五感關閉啦!)


    他們共用一具身體,著裝時自然會有感覺。


    《沒…沒關係,我還受得住。》肖恩咬牙忍耐,對一個正常的男子而言,最殘酷的莫過於體驗穿女裝的感受了,其次是像維烈那樣,接收同性戀的記憶和感情,《因為同化的影響還沒過去,我關不了。》


    (……辛苦你了。)


    好不容易挨過這場酷刑,肖恩睜開眼,看到宿主隻是隨便把假發一套,道:《啊,頭發我來弄吧。》楊陽巴不得交給他,連忙讓位。忍著不斷冒出的雞皮疙瘩,肖恩對著鏡中的“自己”梳妝打扮。


    《好了!》終於完事,他忙不迭地躲回精神世界,收拾殘破的男性自尊。楊陽則瞪著鏡子發呆。


    這是她!?


    鏡裏的少女清冶皎潔,溫雅恬靜。長長的秀發一半披散下來;另一半在左邊挽了個簡單的蝴蝶髻,而後從裏麵挑出兩縷,編成細密的花結,以綠色的小發夾固定;臉側也留了散發,用絲帶係住尾端,點綴琉璃珠,更襯得眉目如畫;水綠的衣裙明明不透明,卻清瑩得仿佛一汪碧泉;領口和袖管鑲著精美的薄紗;胸前的小褶皺,微膨的裙擺和雪紡腰帶將她原本平板的身材妝點得玲瓏有致,又不失優雅;整個人讓人想到明媚的陽光穿過枝頭灑在青青的草地上,那樣雲淡風清的美麗。


    秀長的黑眸流轉間,帶著淡淡的嫵媚和風情;白如潤玉的臉頰氤氳著古雅,透出嬌豔的紅,遠比任何化妝更牽動人心;溫和自然的笑意停佇在眉梢眼角,一舉一動恰如和風撲麵,全身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春日暖意。


    《太棒了!》肖恩激動地大喊,女裝的不自在也被拋到九霄雲外,《楊陽,你真是絕世佳人!》


    “……哪有這麽誇張。”楊陽小聲反駁,臉紅得更厲害,不知往哪兒放的手表現出屬於少女的羞澀,一如她內心開始蘇醒的女性自覺。


    “好了嗎?可以讓我看看嗎?”聽到她的聲音,葵提出合理的請求。楊陽撤掉結界,先探出頭,然後磨磨蹭蹭地走出來。葵倒抽一口涼氣,久久說不出話。


    “太棒了。”吐出和棕發青年一樣的讚美,他再次深深吸氣,“比我想象的更好。楊陽小姐,你真是我的貴人。”


    “哪裏,我隻是貢獻一點勞力而已。”穿衣服的勞力。


    葵莞爾,和這個氣質怡然的少女在一起,連生性靦腆的他也不禁放鬆下來。楊陽猶豫了一下,道:“謝謝你。”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應該向眼前的人道謝。葵毫不意外地笑了,眼神深邃而寧靜:“楊陽小姐,請記住,是衣服襯托了你,而不是你襯托了衣服。”


    “嗯。”楊陽綻開發自心底的笑容,柔聲回應。


    午後的市集,熱鬧繽紛。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道纖影步履如飛地掠過。左手壓著寬邊草帽,隱約可見蓋住頸背的黑色短發;頭低得幾乎碰到胸口;白玉似的臉蛋透著不安的羞紅;每當快碰到人時,總是慌忙避開,帽簷又壓低了幾分。


    《楊陽,你幹嘛鬼鬼祟祟的嘛。》肖恩不解。楊陽咬牙切齒:(因為我不想被人當成變態!)


    脫下那身行頭後,她又恢複了原先的自卑。基於保密要素,必須等到比賽當天再讓亮相;她也不好借人家女朋友的假發戴,隻好穿上菖蒲的舊衣服,用草帽遮掩,戰戰兢兢地上街。


    雖然剪掉長發,菖蒲似乎還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因為葵拿給楊陽的,是一件勿忘我色的連衣裙,邊緣綴著白布繡的小碎花,十分漂亮,也十分女性化。


    嗚嗚嗚,千萬不要有人識破!楊陽誠心祈禱,她可不想被人圍觀或抓到牢裏去。可惜天不從人願,心慌意亂下終於和人撞了個滿懷,上移的視線和一雙錯愕的眼對個正著。


    完了!一瞬間,楊陽萬念俱灰,沮喪得幾乎哭出來。以往被認錯,她頂多一笑置之,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是在女性意識萌芽的現在,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她是個女孩子啊!


    《楊陽……》清晰地感到宿主的心情,肖恩心疼的同時打定主意:如果這個人敢說出什麽不當的話,他就要把他扁成豬頭!


    “小姐。”對方一臉恍然大悟地握住楊陽冰冷顫抖的雙手,輕聲細語,“你的頭發是被人剪掉的吧,別怕,就算這樣,你也很漂亮,很可愛。”


    “呃?”楊陽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楞的表情更讓男子肯定自己的猜測無誤。剛剛帽簷揚起的刹那,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他生平所見最無助的嬌靨,濕漉漉的黑眸無比楚楚可憐,仿佛受驚的小鹿,足以激起任何男性的保護欲。


    太合適了!她正是他遍尋不獲的“名花”!


    “請容我自我介紹,我是的老板,您和我們一套係列簡直是天造地設的相契!請務必接受我的邀請,做我們的代言人!”


    楊陽哭笑不得,也放下心頭的大石,正要回絕,肖恩已忍無可忍——被同性握著手可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放開!”抽出手,劈頭給了他一拳,他氣咻咻地大喊,“當街調戲女性,你要不要臉!”


    “調戲?”男子愕然。黑發少女抱頭哀號。棕發青年還是一副捍衛女兒的老爸模樣:“牽著一個陌生女孩的手嘮嘮叨叨,不是調戲是什麽?楊陽…我已經答應一個很好的設計師,你去找別的含羞草吧!”語畢,重重一哼,大步開路。


    失神地目送他的背影,男子喃喃道:“鳳仙花……”


    沒錯,那種活力四射的氣質,燦亮如火的眼神,和他想象中的鳳仙花實在太般配了!


    不知道自己被安了奇怪的花名,肖恩依舊以萬夫莫擋的氣勢昂首闊步,一邊安慰友人:(楊陽,不怕,誰敢說你是變態,我就揍得他不認得東南西北!)楊陽又好氣又好笑,也十分感動,歎道:《好了,肖恩,讓我出來吧。》


    (可是——)


    《真的沒事,穿裙子一定讓你很難受,別勉強了,我也不怕被人誤會。從那位先生的反應,我這個樣子應該還滿…滿像女的。》


    (也對。)肖恩放心地吐了口氣,交出身體的控製權。楊陽剛戴正歪掉的草帽,理了理衣服,又是一大群人圍上來,受歡迎程度令她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披荊斬棘回到旅館,又忐忑起來。


    昭霆她們會怎麽說?趴在牆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她在大廳裏尋找同伴的身影。還沒找到,幾個冒險家打扮的青年就圍住她,溫和地問道:“有什麽事嗎?是不是找人?”


    “那個……嗯。”沒料到會被搭訕的楊陽紅了臉。一個青年跟著臉頰泛紅;另兩個浮起明顯的殷勤之色:“不用怕,進來再找好了,這裏都是正規的客人,不會對你做出失禮的行為。”


    我看上去很柔弱,很膽怯嗎?聽了這番話,楊陽不禁反省。這時,還是穿著晚禮服的希莉絲叉腰走來:“喂,你們竟敢在這種地方調戲良家婦女,太丟冒險家的臉了!”


    “什麽啊!不要血口噴人!”三人一齊怒吼。楊陽舉起手,怯怯一笑:“希莉絲。”


    “!?”紅發少女一愣,隨即,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陽!!!”


    “陽?”坐在角落的昭霆等人訝然起身,看清這邊的情景,也是一個比一個眼睛瞪得大。楊陽被他們瞧得怪不好意思:“很奇怪嗎?”


    “哪有奇怪,簡直太適合了。”希莉絲上前將她轉了個圈,嘖嘖讚歎,“誰幫你打扮的?”


    “一個好心人。”


    “那真要感謝他,我都快認不出了。”


    “是啊,陽,你真太太太酷了!”昭霆比著勝利的手勢走近。莎莉耶笑吟吟地道:“這下不會有人再把你當成男的了。”


    當成男的?其他客人一致打量楊陽——十足的美少女嘛!誰會這麽不長眼?


    不習慣受人矚目,楊陽隨便找了個借口開溜:“這套衣服是借的,我還要還給人家。”但是回到客房後,她卻沒舍得馬上脫下,而是走到穿衣鏡前,細細端詳。


    和以前一樣的五官,卻散發出過去沒有的女人味,混合著嬌柔和羞澀,驅散了中性的感覺,恬靜的藍色更將她天性的溫柔端莊增幅十倍,營造出淑女的優雅。


    唯一的遺憾是,曲線不明的身段和參差不齊的短發。


    想起希莉絲教的“豐胸秘法”,楊陽剛抬手想揉一揉,在肖恩的慘叫聲中及時收住,改為撫摸發尾,俏臉一片暈紅:“還是留長吧……”


    女為悅己者榮。生平第一次,黑發少女體驗到這種滋味。


    真想讓神官看看這樣的我。貼著鏡麵,她逸出一聲輕柔的歎息。


    隨著選美比賽一天天接近,楊陽也越來越期待。


    本來她是抱著置身事外的心情當陪客,但是現在,她希望撈到一個小小的獎項,比如參與獎什麽的,以報答葵的期許。冠軍?算了吧,她從來沒有這種妄想。


    這天,楊陽一如既往地早起,坐在大廳裏喝茶看報。幾乎一攤開,眉頭就挑了一下。


    “維烈楊?維烈這家夥,竟敢剽竊我的姓。”


    《臨時抓來用的吧,他畢竟是西城的宰相,平民出身不太好看。》肖恩一邊幫友人說話,一邊瀏覽報紙,《維烈做伯爵了呢,好威風。》他看不懂中文,但楊陽為了訓練自己的古代語閱讀水平,拿的是神殿的早報,而神殿的消息也流傳得比較快。


    “伯爵……”楊陽嘴角抽搐,難以想象這個稱號被套在同伴頭上,突然撲哧笑起來,“下次好好嘲嘲他。”肖恩也不懷好意地笑了:《嗯,一定讓他難受死。》


    兩人正討論得起勁,門口傳來一陣喧嘩,抬眼看去,隻見一人跌跌衝衝地跑進來,拉著附近一個客人急聲詢問。肖恩剛覺得那張滿是淤青紅腫的臉有點眼熟,楊陽已驚叫出聲:“葵!”


    聞言,對方立刻轉過頭,朝她奔來,把一隻沉重的金屬盒塞到她懷裏:“快!拿著它上樓!一會兒有人問起,千萬不要說見過我!”楊陽拉住他:“出了什麽事,葵?”服裝設計師苦笑:“是我自己惹來的麻煩,連累你真不好意思,裏麵就是那件衣服,如果……”一言未畢,疼得直抽氣。肖恩將宿主擠進去,托在他腋下:“等等,你的肋骨好像斷了,讓我看看。”


    “臭小子,找到你了!”


    幾個穿著鮮藍色衣服,人高馬大的男子闖進旅館,一眼就盯住葵,來意不善地包圍過來。肖恩皺了皺眉,把葵按坐在椅子上,喝道:“站住!”


    加持了風係魔法的聲音震住在場的每個人,來者還沒回過神,就見那弓箭手打扮的少女表情從威風凜凜轉為溫文爾雅,速度快得讓他們以為自己眼花。


    “各位。”她平和的笑容和語氣都有著降火的效果,“有話好好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平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們要殺要剮,請拿個理由出來。不然,恕我無法袖手旁觀。”


    “是沁藍的人。”旁邊有人小聲咕噥。楊陽敏銳地捕捉到,暗暗思量。領頭的大漢粗聲粗氣地道:“小姑娘,你別管,這人偷了我們重要的設計,理應由我們帶回去治罪。”


    “胡說!”葵本來想覷空逃走,以免把楊陽拖下水,聽了這番話,浮起悲憤之色,“你們害死了菖蒲,還想搶走她的遺物!”楊陽眼中射出犀利的光芒,神態還是一派閑雅:“太奇怪了,你們要指控他,應該上憲兵處,怎麽是帶回去?這不是私刑嗎?”一個嘍羅叫道:“臭丫頭,不要給你臉不要臉,快閃開!不然休怪我們不客氣!”


    “露出真麵目了嗎。”楊陽微笑,絲毫沒有被嚇到。緊接著,樓上傳來活潑的嗓音:“像你這種惡仆,我拿來練拳腳還嫌寒酸——乖乖站好!姑奶奶下來了!”


    “他幹嘛聽你的?”清脆的童音譏嘲。明亮的女聲附和:“昭霆,陽和肖恩搞得定,你就別湊熱鬧了。”


    “什麽人在那裏嘰嘰歪歪?”嘍羅怒吼。領頭的大漢也老大不爽:“小姑娘,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再不讓開,我們就連你一起抓了。”楊陽的回答是對友人的放行:(肖恩,交給你了。)她的弓箭和魔法在這種狹窄的地方施展不開,還是用肉搏最方便。


    “好勒!”肖恩活動了一下手腳,挑釁地勾勾食指,“誰先上?”


    一陣亂七八糟的吆喝後,就是鬼哭狼嚎和人體倒地的聲響。


    “外強中幹。”下了個評語,意猶未盡的棕發青年向看得呆然的店老板和客人揮手致意,頗有明星架勢,“抱歉啦,各位,打擾你們吃飯,大家繼續、繼續,這些垃圾我們會處理。”


    他們不是吃驚這個吧。楊陽自知形象全毀,果然葵愣愣地道:“我一直以為你適合‘春天’,沒想到夏天你也吻合。”


    “呃,這個,哈哈哈……”肖恩幹笑。希莉絲押著氣呼呼的昭霆下樓:“這位就是你說的好心人吧,我來幫他療傷。”


    “麻煩你了,希莉絲。”


    “喂。”店老板走近,壓低聲音道,“你們最好把這些人也治一下,上門賠個罪,沁藍可不是好惹的。”莎莉耶訝道:“沁藍?他們是沁藍的人?那不是一家染坊嗎?”


    “沒這麽簡單。沁藍可是獨占了全城40%的染業,連王宮的衣服也由他們和傾城聯手製作。雖然近幾年風評不好,但是滿願師小姐特別喜歡他們染的藍色,所以城主大人也對他們諸多容忍。”


    冰宿啊……楊陽很是意外。昭霆叉腰道:“這不是仗勢欺人嘛,冰宿怎麽這樣!”


    “住口,昭霆。”對於這類事,楊陽的見識和肚量要寬得多,“冰…蘭冰宿小姐應該不是故意的,她隻是單純喜歡那種染料,何罪之有?錯的是利用這一點搞小動作的沁藍。”身在高位者,往往連喜好也不得自由,她由衷同情如今的冰宿,也不認為羅蘭是真的縱容,多半有什麽陰謀。


    啊,難道!想起埃維裏沃的事,楊陽臉上變色:他想把我們當成清道夫,一路掃蕩貪官汙吏、奸商投機客嗎?那可無味至極。


    老板點頭讚同:“沒錯,滿願師小姐和城主大人一樣,是個物欲非常淡泊的人,我們甚至懷疑她喜歡染料的傳言是沁藍放出來的,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沁藍的勢力太大了,它還有個靠山王室呢!當今攝政王陛下也是它的老顧客。所以奉勸你們一句,息事寧人吧。”語畢,瀟灑離去,留下冒險家們麵麵相覷。


    “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走。”傷勢痊愈的葵站起來,楊陽將他按回去:“你說什麽話,太見外了,這件事擺明了是沁藍不對,我幫定了。”不管羅蘭有無詭計,總之她不能坐視葵遭殃。


    “就是!打架怎麽能少我一份!”昭霆豪氣萬丈地拍胸,完全理解到錯誤的方向。莎莉耶一副懶得再諷刺她的表情。這時才慢悠悠下樓的耶拉姆道:“這些人交給我和朱特,你們上去討論吧。不過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要做出任何實際行動。”昭霆哼了一聲,蹬蹬蹬跑上樓梯。


    “到底怎麽回事?”


    一關上門,希莉絲就直指問題的核心。葵抱著金屬盒坐到椅子上,謝絕了楊陽遞來的茶,沉默半晌,用一種平板的語調道:“我和沁藍的仇,要追溯到三年前。那時我還是剛剛出道的小卒子,而菖蒲已經是相當有名氣的裁縫。她才華洋溢,技巧嫻熟,任何材料到了她手上,都能變成美麗的布匹。但是她常常冒出奇怪的點子,不是專注於日常服飾上麵。比如用席塔合金做劍鞘,用火龍皮糅合烏金做鎧甲等等。”


    “那她應該算是工匠。”希莉絲感言。葵笑了笑,神色開朗了些:“嗯,所以她才會和我投緣,我的想法也是雜七雜八的。但是她所屬的沁藍總行對此很不滿意……”


    “菖蒲是沁藍的員工?沁藍不是染坊嗎?”楊陽提出質疑。


    “是染坊,但近幾年開始涉足其他行業,而且隱隱有並吞傾城的勢頭。可想而知,他們有多麽重視菖蒲,可是菖蒲不喜歡那種壓抑的環境,希望更廣泛地發展自己的才能。最重要的,她看不慣他們的做法。沁藍總是盜用別人的設計,強迫我這樣的自由工作者為他們效力;還在生意上無孔不入,鑽法律空子,拉攏關係,巨額賄賂,處處打壓別的商號,逼得他們不是走投無路就是妥協合並,所以菖蒲——”


    頓了一下,葵才繼續說下去,眼角泛起淚光:“菖蒲辭職了,想用自己的成就讓沁藍知道,這麽下去不是正道。沁藍的當家很憤怒,屢次威逼菖蒲回去,還用卑鄙手段砸她的飯碗,燒我們的屋子。我和菖蒲都沒有屈服,正好也有個機會,就是年度的服裝展。隻要在展出上獲得名次,就不用再擔心沁藍的騷擾。在德蘭,還有許多底子厚的商家。但是比賽當天,沁藍的人闖進休息室鬧事,指控菖蒲偷了他們的藏品,要搶走她參賽的衣服,爭執中……害她意外身亡!還身敗名裂!”


    楊陽歎息佳人的香消玉隕;昭霆也同情地說了聲“節哀順便”;比較冷酷的莎莉耶無動於衷;希莉絲沉吟道:“沁藍的當家莫裏安,我聽過他的事跡,的確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希莉絲?”楊陽詫異地眨眨眼:剛到德蘭時,同伴可是對沁藍推崇備至。


    “到一個地方就打探是好傭兵的素質。”紅發少女一笑,“沁藍是還保持著原來的水準,但自從老當家死後,他們的經營風格就變了。新任當家莫裏安固然是個有能力的人,卻過於急功近利,結下不少仇怨。不過市長和他父親交好,買他麵子;很多閣員、大臣也被他籠絡;又招買了私兵和護衛,所以至今屹立不倒。”


    “什麽嘛!這不是和穆倫一樣的惡霸!”昭霆憤慨地拍打床鋪,“怎能讓他這麽囂張下去!”葵正要勸說,楊陽問道:“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我?”葵愣了愣,習慣性地抬手,一推推了個空,這才想起單邊眼鏡在打鬥中遺失了,苦笑道,“總會有辦法的。”聽出言下之意,楊陽眼神一沉:“他們拆了你的房子?”


    “……”


    “工作也沒了吧——這樣你怎麽活?”她義憤填膺地起身,“不行,這件事我管定了。”肖恩大聲叫好,接手了挑撥大任:“沒錯,沁藍遲早會知道我們幫了葵,就算我們不插手,他們也會上門,那還不如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眾人呆呆重複。肖恩豎起食指,精力充沛地嗯了一聲:“要快、狠、準,打得對方翻不了身,這是我千年智慧總結出來的經驗。”希莉絲氣急敗壞地道:“你瘋了,這裏殺人可是犯法的!擅闖民宅也是!沒等你開始鬧呢,憲兵隊就來了!”


    “所以要快啊。”肖恩不為所動,“關鍵是掌握沁藍那些罪惡的證據,隻要一個人突入內部,或者抓住那個當家,我們就贏了。”昭霆興致勃勃:“好像雷南郡的時候。”葵急忙插口:“等等,請別為了我……”


    “誰說是為了你?”肖恩一個掃視封殺他的抗議,“我們是為了自保!與其讓沁藍帶著大批人馬殺過來,不如攻其不備。”莎莉耶徐徐舉手:“算我一份,我就讚成。”


    “當然了!”


    “我不同意!”希莉絲堅守陣線,“這太冒險了!我決不支持這麽有勇無謀的行為!”肖恩好言相勸:“可是向憲兵隊和市長求助一樣冒險啊,連退路都沒了。哪怕我們逃走也行不通,你、昭霆和莎莉耶已經報名參加春華展,如果臨時棄權,必須交付罰金。”想到夢寐以求的衣服會化為泡影,希莉絲立刻不吭聲了。


    比起交付罰金,耶拉姆一定會選擇踢館吧。楊陽思忖。果然不一會兒兩位苦力回來後,褐發少年先是震驚得噴茶,聽同伴細說完利害關係,又沉默下來。


    “走吧。”良久,他做出這個要錢不要命的決定。


    春之月19日,恢複了冒險家扮相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目的地邁進。走到一半,昭霆停下腳步:“對了,今天是陽的生日啊。”


    “咦!”眾人大吃一驚。楊陽尷尬地摳摳臉頰:“沒關係,去年我也沒過。”因為時間錯位的關係,被召喚來這個世界時已經20號,等於莫名其妙長了一歲。


    “那怎麽行!”希莉絲首先反對,“生日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你待在這裏,我們去買禮物。”


    “真的不用了啦,我們現在有要事在身。”


    希莉絲為難地蹙眉。耶拉姆開口道:“晚上再買吧,我親自下廚煮一桌宴席。”楊陽口水泛濫:“哇~~太棒了!”昭霆和莎莉耶也振臂歡呼。


    沁藍的總行坐落於商店街和高級住宅區交匯的地方,是一棟看上去像私房的豪華別墅。廣大的花園極盡美麗,大門和主屋之間由一條玉石鋪成的大道連接,旁邊還有兩個對稱的噴水池。


    原則上,當家有坐鎮總行的義務,不過事務一般由總管處理。現任當家莫裏安雖然有生意上的才能,畢竟還年輕,工作以外的時間,都在外麵花天酒地。


    這天中午,忙了一個早上的員工們正要回家吃飯,門砰的被撞開,幾名守衛哀號著跌進來。


    “什麽人在此鬧事?”總管聞訊趕來,身後跟著一群保鏢,隻見門口站著四男三女,其中一人讓他瞪大眼,“葵!好小子,你總算識相,自投羅網!”


    “不對,總管。”一個守衛掙紮爬起,指著領頭的肖恩說明經過,“我們本來也以為這些人是押著葵上門討賞的,沒想到一到門口,他們就突然發難,把我們揍成這樣!”總管眯起本就細小的眼睛:“那就是沁藍的敵人了?”


    “你太看得起我們啦,我們怎麽會是你的敵人呢?”肖恩笑眯眯地開口,一臉陽光燦爛。


    “你們不是別的商家派來的?那為什麽把我的手下打成這副模樣?”


    “不會吧,他們是您的手下?這種不堪一擊的角色怎麽會是尊貴的大人您的手下?憑大人您的身份威望,至少也得找個劍聖才夠場麵。”


    希莉絲偷偷捶了情人一記:“喂,你鬧得太過火了。”肖恩不解:“怎麽,在死前給人最好的待遇不是應有的禮儀嗎?”耶拉姆無力地道:“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


    “總之,如果捧他幾句就可以讓他高興得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的話,我們又為什麽不捧他幾句呢?畢竟他那種陶醉的傻樣子也會成為我們記憶裏的美好笑料嘛。”肖恩興高采烈,振振有辭。這回連楊陽也忍不住教訓他:《肖恩,你聲音太大了。》她倒是不怪同伴挑釁,使對方失去理智是正確的做法。


    “哦,下次我會注意。”肖恩誠懇地反省。總管全身發抖,咆哮道:“給我把他們抓起來!”


    保鏢們一擁而上。葵和莎莉耶自動退到最後;耶拉姆和朱特保護他們;肖恩、昭霆和希莉絲並肩迎上前。鈍鋒的大劍像鐵棍一樣砸得眾人喊爹叫娘;希莉絲則舍棄了細劍,借助靈活的身法敲暈攻擊自己的對手;肖恩最招搖,長長的電鞭一卷就是三個人,扔到角落堆山,難保完事後不會踩上去擺個poss。


    總管見情勢不妙,正要溜進內室搬救兵,肖恩已看破他的意圖,揮鞭絆倒他。耶拉姆的法術也剛好趕到:“冰箭!”閃著晶瑩白光的箭矢穿過總管的衣擺,將他釘在地上。


    “哦哦,完美的魔控力。老頭,別扯,撕了會連褲子也掉……啊!”


    遲了,隻聽得一聲脆響,總管僵在當地,臉色一陣紅一陣青。原本瑟縮在旁邊的員工見狀,又是吃驚又是好笑。肖恩倒是很過意不去,扔了個水幻術,道:“放心,現在你光著屁股跑也沒人會發現。”對方哪裏會領情,歇斯底裏地叫道:“殺了他!殺了這小子!”


    “太難看了,海恩。”明顯帶著慍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眾人抬頭看去,隻見一個錦衣華服,金光閃閃瑞氣千條活象個燈籠的青年站在寬敞的走道上,身旁簇擁著十幾名一看就知道頗有本事的侍衛,以及一個像有獸人血統的高壯男子和兩個漂亮的侍女。總管打著顫小聲分辨:“少爺,是他們太強了。”


    “丟人現眼。”比較高的侍女丟下一顆紅色晶石。雖然看不出那是什麽,肖恩還是將總管卷到一邊,拉著昭霆和希莉絲後退;耶拉姆也見機地支起屏障。


    轟!總管原本趴著的位置多出一個烏黑的大洞。


    “喂,他可是你的手下,你居然這麽狠!”肖恩嚇了一跳,轉向那個侍女,“還有,這種危險的東西怎麽好亂扔!”盡管威力遠遠比不上帕西斯製作的火元素晶體,效果也夠驚人。


    侍女不答,青年冷笑道:“少假惺惺了,你這個擅闖民宅的暴徒。識相的,就快把葵交出來,磕頭謝罪。”希莉絲拉住想發作的情人,揚聲道:“你就是莫裏安當家吧?我承認我們的來訪很失禮,但這是因為你對我們的朋友動粗在先,現在扯平了,我們坐下好好談談如何?”


    “哼,我跟你們沒什麽好談——德魯,宰了他們!”


    那男子應聲出列,沒有走樓梯,直接翻過欄杆跳了下來。虧他身材魁梧,竟然這麽靈活。耶拉姆不失時機地發動魔法,集中一點攻擊的水彈被對方輕易用拳頭接下。但肖恩的風刃就不好擋了,全是散射。德魯也不慌亂,隻有瞄準頭部的兩發閃開,其餘的任由它們打在身上,還毫發無傷,隻是衣衫破裂,有點狼狽。


    “果然有獸人血統。”肖恩被挑起戰意,右手展開凝聚火元素。不一會兒,一柄八尺來長的長槍就出現在他的掌心。與此同時,那侍女又揮手灑出一把星屑般的物質,奇異的香氣擴散開來。


    不好!肖恩扔出長槍阻擋獸人的腳步,飛快變換手決:“風渦!清淨之水!”他速度雖快,昭霆、莎莉耶和葵還是倒了下來;及時閉氣的四人則安然無恙。當旋渦狀的風卷吹走藥粉,藍色的水霧彌漫開來,動彈不得的人們也恢複了行動力。


    “麻痹粉……你是煉金術士?”還擊了那侍女一道,肖恩召回炎槍,架開德魯的拳頭,舞得潑水不進。饒是德魯手長足長,一時也突破不了長槍的攻擊範圍。希莉絲張開,以免再發生剛才的事。耶拉姆則瞄準樓上觀戰的幾人,準備釋放一個比較強的攻擊魔法。


    “冰刃連射!”


    吟唱完咒語,閃光的符文浮現在他胸前,從中激射出十幾枚弧狀的冰刃,沿著曲線軌跡飛向目標,華麗的法術效果令旁觀的人們嘖嘖稱奇。


    好帥哦,早知道我也學魔法了。見他們又是火又是冰的打得熬是好看,昭霆暗暗嫉妒。麵對疾射而來的冰刃,莫裏安毫不動搖。另一個女仆兩手虛抱住胸口的掛墜,怪異的事發生了,冰刃像被攪亂似的一陣旋轉,掉頭折返。


    “法器!?”耶拉姆反應迅速,立刻躲回結界後麵。雪白的光幕一個不落地擋下所有的冰刃,但也變得透明了些。對方得理不饒人,右手抬起,戴著戒指的食指劃了個圈,洶湧的火海噴湧而出。


    這時,肖恩已經逼退了對手。灼熱的炎槍在他身上留下七八道輕傷,最慘的是衣服,焦痕處處。為了不在大庭廣眾赤身露體,德魯隻好咬牙切齒地逃到裏屋。騰出手的肖恩順勢用手上的能量支起障壁,吸收了氣勢洶洶的炎浪。


    好熟的招式!楊陽一愣。友人的反擊還不是到此為止,隨著一聲“禮尚往來”,十來顆火球砸在天花板和樓道上,嚇得女仆尖叫連連,法器也忘了使用。莫裏安大怒:“你……”沒等他說出“你”後麵的話,肖恩已揮鞭纏住他的手腕,拖了下來。惱他出手狠毒,故意轉了兩圈,再輕輕放下。


    莫裏安受驚過度,整個人軟成一癱泥,直到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劍也沒回過神。肖恩也不好過,他武藝強歸強,硬件條件卻不支持,戰鬥時不覺得,一鬆懈下來,那是哪兒都疼,隻差沒彎腰駝背哀哀叫,竭力裝作若無其事:“全部放下武器,乖乖投降,不然我就宰了他!”兩個侍女首先手忙腳亂地扔出法器,其他人也不甘不願地棄械。


    “好。”肖恩揚唇,用劍尖勾起莫裏安的下頜,“現在,看著我的眼睛。”


    “肖恩,你用了催眠術嗎?”


    事後,希莉絲詢問情人。當姍姍來遲的憲兵隊趕到,莫裏安非但沒有指控他們,反而擺出懺悔的姿態,涕淚交流地敘述自己的惡行,把他的手下看得目瞪口呆。雖然有人聲稱他們的主子“中邪”了,憲兵隊長卻一副消極怠工的架勢,查也不查,押著自首的犯人就跑路,臨走時還拋給肖恩一個感激的眼色。


    “嗯,這是最簡便的方法。”肖恩承認,隨即吐吐舌頭,“不過,催眠同性真的好惡心啊。”莎莉耶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耶拉姆斂眉沉思:“我總覺得憲兵隊長的態度太奇怪了。”


    “不奇怪啦,我跟他打過招呼,拍胸擔保會拿到證據,叫莫裏安伏首認罪,請他不要插手,還和他幾個部下打了一場,才好不容易說服他。”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葵雙目含淚:“讓你們為我這麽費心,真是……”


    “哎呀,你講話怎麽跟老頭一樣。”昭霆擺手,爽朗地笑道,“你是陽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朋友之間計較什麽。”耶拉姆附和:“難得說了句人話。”昭霆氣惱地追打他,引來陣陣笑聲。


    《這件事會怎麽解決呢?》楊陽有點不放心。肖恩對答如流:(這個嘛,判刑是不可能的,莫裏安畢竟是沁藍的當家,後台牢靠的大商人,頂多關個幾天,思想教育一番。如果市長聰明,倒是可以乘機架空他的權利,換別人取代他的位子。這樣,也算是報應了吧。)楊陽默然片刻,道:《菖蒲一個如花少女,就這麽白死了嗎?》


    琥珀色的眸子浮起沉鬱的笑意,不同於過去的清澈。


    (這是沒辦法的,世道就是如此不公平。)


    《肖恩,你會不會怨?》


    (怨?)棕發青年灑脫地笑了,映著午後的陽光,格外燦爛,(我已經做到盡己所能,無愧於心,為什麽要怨?)


    解決了葵的難題,少女們開始專心致誌地打扮,等待春華展。和她們一樣雀躍的,還有其他參賽的女性和等著看美人的男性。盡管是以服飾聞名的紡織之都,能這樣互相攀比的大型活動也不多。


    創世曆1038年春之月22日,在熱鬧的氣氛中,宣布春華展開幕的魔法煙火在空中綻放;布置得花團錦簇,彩帶飄揚的中央廣場上,隻見人山人海。中間聳立著一個巨大的舞台,正是比賽的現場;台下有給評審和一些貴客坐的椅子;外圍就是自由的站台。小販起勁地叫賣,流浪藝人和吟遊詩人四處表演,連劇團和馬戲團也來湊熱鬧。


    楊陽百無聊賴地坐在休息區,後悔沒把茶具帶來。她拿的號碼牌非常靠後,和同伴們天差地遠,看來大賽的工作人員多少有點勢利。四下環顧,都是忙著補妝、穿衣、練步的少女少婦。風景是無限好,可是眼花啊!


    還是一個個看比較美。楊陽摸著下巴沉吟,突然聽到一個盛氣淩人的女聲:“喂,你,閑著就幫我係係腰帶!”


    哦,美人!楊陽雙目一亮,不介意她的口氣,起身做了個榮幸之至的手勢,細心地幫她把腰帶挽好,然後對友人道:(幹脆你幫她弄弄頭發吧。)


    《好啊。》肖恩也很大方,溫言道,“頭低下來一點。”女郎反射性地照做,當意識到時,繁瑣的頭飾已經被拔掉好幾支,一支掛在前額當垂飾,散發挽起,編成華貴的雲鬢。


    “好漂亮……”隻這麽小小的調整,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從俗豔變成高雅脫俗,女郎盯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肖恩綻開高興的笑容:“你喜歡就好。”


    本是抱著找茬的目的而來,卻被好心對待的女郎滿臉通紅,囁嚅道:“謝謝你。”轉身匆忙離開。肖恩一頭霧水地目送她,正要詢問宿主,撒嬌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幫我!也幫我弄!”


    “哎!?”棕發青年不知所措地看著這支娘子軍。黑發少女長歎一聲:命苦也。


    所幸輪到她還早,得以一一幫這些嬌小姐梳頭,累得腰酸背痛。倒也不是不開心,隻是偷看比賽的計劃泡湯了。昭霆三人同情她的遭遇,卻愛莫能助。因為背後的商家都有頭有臉,她們的名次很靠前,開賽沒多久就聽見司儀的呼喚。


    “那我們走咯,陽。”


    “好,加油!”肖恩代替友人揮手祝福,正讓他打扮的少女道:“你叫陽啊?”


    “嗯。”


    “真可愛的名字,和你很相配呢。”


    “是啊,我們第一次看到像你這麽有氣質又漂亮的美女。”


    “這條裙子好美,亮閃閃又不刺眼,一定是名家製作吧?”


    “你是哪裏的貴族小姐對不對?”……


    還在休息區的選手們七嘴八舌,楊陽好不容易才聽清楚,讓友人暫時進去,自己出來應付:“不是,我隻是個普通的冒險家,代表的也是個默默無聞的設計者。”


    “冒險家?不會吧!”眾人一齊驚呼。


    “是真的。”誠懇的笑靨讓人不能不信。眾人麵麵相覷,好半晌才出聲:“那你真是了不起,我們還以為你是貴族或公主呢。”這回輪到楊陽傻眼:“貴族?公主?我哪裏像?”


    “哪裏都像啊。”異口同聲。一個卷發少女笑眯眯地補充:“不過你比我想象中的公主少了一份高高在上,多了平易近人。”梳著羊角辮的少女勾住楊陽的肩膀:“加油哦,你一定會得獎的,而且我們不會嫉妒你。”


    “得獎啊。”楊陽直言不諱,“我是想得個小小的獎項,這樣葵就能出名了。”


    “葵?是推薦你的人嗎?”


    “嗯,他是個好人,也是個有才能的服裝設計師,可惜不得誌。”


    幾個少女眼珠一轉,賊忒兮兮地笑了,拖長音道:“哦~~~我們知道了,他是你的情人對吧?”楊陽頓時麵紅耳赤,急道:“不是啊!”


    “別害羞了,多麽淒美啊,默默無聞的青年和希望他成名的少女。”


    “今年的話題又有著落了。”


    “說不定能編成傳說流芳百世呢。”……


    楊陽無力地按著頭,拿這幫花癡女沒辦法。她也沒有料到,這麽一鬧,眾人對她的好感度又直線上升。


    千辛萬苦侍侯好每位祖宗,楊陽筋疲力盡地癱坐下來,一手無意識地撥弄披散的蜜金色長發,懶洋洋的姿態卻散發出渾然天成的嫵媚,溫潤如玉的側麵清雅柔美。明明是屬於女性的風情,卻看得剩下的少女胸口小鹿亂跳。


    驀地,楊陽感到一股針刺般的敵意,身體本能地繃緊,抬眼看去,隻見一抹倩影出現在視野的盡頭。淡紫色的秀發挽成簡單的發髻,裸露出晶瑩纖細的頸項;臉龐被半邊麵具遮住,隻能看到高挺的瓊鼻,飽滿的紅唇和完美的下頜曲線,而隻是這露出來的部分,就讓人驚豔,情不自禁地遙想她的容貌;修長豐滿的身段罩著紫紗長裙,豔光四射,偏又冷得懾人,讓人既想一親芳澤,又不敢唐突佳人。


    冰雕的紫玫瑰。


    楊陽腦中浮起這個形容,深深歎息。之所以認為是玫瑰而不是紫羅蘭,是因為對方少了內斂的優雅,美得張揚奪目,冷豔狂放。基於欣賞的心態和憐香惜玉的習慣,她友好地點頭。對方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唇,別過頭,朝舞台走去,跟在她身後的隨從驚訝地道:“紫,你不是說要休息一下嗎?”


    “不用了。”壓低的聲線似曾相識,楊陽疑惑地端詳她的背影,直到被門擋住。


    “是傾城的人。”眾人小聲議論,又妒又羨。楊陽恍然大悟:原來是傾城啊,難怪這麽美。憑她的姿色,奪冠是篤定了吧。


    參賽的人實在太多,到中午也隻進行了一半,所以耶拉姆帶來了便當,托工作人員交給同伴。不過楊陽根本沒吃多少,全被聞香心動的少女們搶光了。唯一的安慰是,茶沒人跟她搶。了解她嗜好的師兄連茶具茶包也一並捎上,還有藏在手帕裏的小點心,雖然這很可能是針對昭霆的防範措施。


    將茶葉裹進紗布放進壺裏,衝上適度的熱水,悶幾分鍾。整個過程不疾不徐,熟練而流暢。細長白皙的手指優雅而閑適,和她的人一樣,恰如一彎清潤的明月,嘴角的笑容也溫溫和和,讓人如沐春風。


    眾人屏息注視她的動作,都是一臉迷醉。


    “陽,你泡茶的姿勢好好看。”


    “是嗎?”楊陽微怔,隨即笑著遞出泡好的茶,“喝嗎?可惜隻有六個茶杯,隻好大家輪流。”少女們也不爭搶,她遞給誰就誰,歡快地聊天。楊陽適時打開手帕,露出精致的茶點,讓氣氛更加愜意。


    負責傳話的化妝師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05674。”


    “啊,我就是。”楊陽舉手,安然起身,隨意理了理鬢發,拉平裙角,就悠閑自在地走向化妝師。少女們齊聲道:“加油哦,陽!”黑發少女回以感激的淺笑。


    《終於要結束了~~》肖恩險些潸然淚下。楊陽忍俊不禁:(委屈你了。)專注於安撫,而忽略了化妝師打量的目光——她主持了幾屆的春華展,還沒看過這樣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選手。


    這時,台下的觀眾已經有些厭倦了。美人是好看,但看久了也會麻木,就算上來一個絕色美女,也未必能刺激到他們疲憊的神經。理所當然,楊陽的出場沒有引起任何轟動,卻如一股柔和的暖風,悄然蕩漾開來。


    和多數選手相比,她的衣飾幾乎稱得上簡樸,隻是長發半挽,綠裙曳地,就好像籠盡了春波浩淼。眼波流轉間,仿佛沉澱了星輝辰光,又無限深遠。舉手投足,氣韻天成,溫柔似水,和煦如陽。


    難以形容的悸動在心底泛開,不是驚豔也不是欲念,而是舒服。這個女子,讓人如飲醇酒,身心俱暢。她本身卻更像一壺茶,需細細品位才能察覺遠勝於外的美好。


    氣質美人,不外如是。


    不知不覺,評審和觀眾都擺正了姿勢,堆積的疲勞一掃而空,廣場上安靜得嚇人。楊陽初時緊張,後來以為是大家對她的禮貌,就不縈於懷,得體地行了個屈膝禮。不料她行禮完,司儀還是不出聲,忍不住戳戳他。


    “啊。”司儀這才回過神,尷尬地咳了咳,開始例行的提問,“您是05674的楊陽小姐嗎?”


    “嗯。”楊陽點點頭。


    “參加本次大賽,您有什麽感想?”


    “感想啊……最大的感想是美女好多,不虛此行。”楊陽誠實地道,同時綻開幸福的笑容,讓人搞不清楚她說這句話的用意何在。嫉妒?不像;羨慕?不像;自卑?不像;**


    直到出了德蘭,楓才放開同僚的手。


    “自己去向大人負荊請罪吧。”檢視破損的愛刀,他沒好氣地道,“不但擅離職守,還害我暴露行跡。”椿的態度同樣不友善:“不用你提醒,我自會去。”


    “等等。”楓喚住她,浮起幸災樂禍之色,“走之前,先查查你的空間信箱,裏麵應該有無名氏神官寄給你的信。”雪露特驚詫至極,連忙開啟自己的地址,取出魔法快遞。


    隨著拿信的手漸漸顫抖,楓的聲音宛如冰針刺進她的心底:“是楠通知我的,他總是幫你擦屁股。不過這次他恐怕白忙一場,法利恩大人可是看那家夥不順眼很久了。本來你沒捅這種簍子,求情可能還有點效果,現在嘛——”


    二話不說,雪露特邊跑邊吟唱咒文,乘風而去。目送她的背影,楓聳了聳肩:“所以說,爭風吃醋的女人最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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