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二郎嘴唇囁嚅,似是想說什麽。


    “二表哥,我厭倦了默默無聞,不願再過那種看人臉色、仰人鼻息的生活。”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成二郎所有徘徊於唇齒間的心事全數封堵。


    “既然,你已打定主意,我自會鼎力相助。”


    “衷心的願你得償所願。”


    清玉公主麵紗遮掩下的嘴角微微上揚“借二表哥吉言。”


    成二郎拱手作揖,轉身離開。


    清玉公主蓮步輕移,玲瓏倩影,緩緩走至屏風外,望著成二郎那似是比濃鬱夜色還要壓抑的身影,長睫輕顫。


    她就是想爭一爭。


    替自己爭一爭。


    替自己改改命。


    而不是如母妃一般,如提線木偶般任人擺布的同時,又年複一年夾著尾巴做人,不敢有任何喜怒哀樂。


    父皇旁敲側擊暗示母妃,希望能由母妃出麵說服她,心甘情願和親北胡。


    母妃怯弱膽小,不敢有違。


    光祿寺少卿在家書中替裴敘卿牽線保媒,希望母妃請旨賜婚。


    母妃依然不敢拒絕。


    於母妃而言,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兄長,哪一個都不能得罪,卻唯獨沒有問詢過她的心意和想法。


    母妃不愛她嗎?


    愛的。


    母妃愛她嗎?


    有時候又顯得不夠愛。


    有太多的東西,能讓母妃恐懼退讓。


    父親、兄弟、夫君都是母妃的天,是壓著母妃的高山。


    她不想成為第二個母妃。


    她也不想成為第二個福惠公主!


    要做,那便爭一爭,做永昭***。


    裴餘時,既是她選的夫君,更是她的跳板。


    她不要裴餘時的真心,她要裴餘時所代表的權勢。


    紈絝不紈絝,重要嗎?


    “公主。”


    一位梳著雙鬟髻的侍女,攜帶著夜晚的清涼氣息入內,俯身在青玉公主耳邊,輕聲細語地傳達消息“顧大姑娘以準備婚事、繡製嫁衣為由,婉拒了公主的邀請。”


    青玉公主垂眸,輕聲呢喃“難道,是我錯估了她對裴敘卿的恨意?”


    她使盡渾身解數才打探清楚顧榮和裴敘卿在佛寧寺有過交惡。


    可以說,裴敘卿最開始的惡名就源於顧榮的婢女之死。


    顧榮也三番兩次與永寧侯夫人來往。


    而後,裴敘卿的名聲越來越差。


    她總覺得,顧榮比永寧侯夫人更想裴敘卿死。


    說不出確切又具有說服力的緣由,就是心底莫名其妙又堅不可摧的感覺。


    所以,她才想著以身入局,借永寧侯夫人之手,除掉裴敘卿。


    屆時,她的婚事有了著落,又交好了顧榮。


    一舉兩得。


    “倒也有趣。”清玉公主沒有惱怒,聲音裏浸染著清潤溫柔的笑意。


    侍女道“公主,顧大姑娘除了運氣出奇的好,也無甚特別之處,既然她不識抬舉……”


    清玉公主睨了眼侍女。


    侍女心中一凜,不敢再多嘴。


    “你管顧榮的命運叫運氣出奇的好?”清玉公主語氣怪異“年少喪母,幼弟病弱,生父涼薄,繼母陰狠。”


    “這是好運嗎?”


    “難道就因為她能嫁給謝小侯爺,做永昭姑母的兒媳,就叫運氣出奇的好?”


    “你怎知道,這不是她……”


    不是她辛辛苦苦籌謀爭來的!


    不信命,不認命,才能改命。


    那天,她穿越了漫長的宮道,隱匿於牆角,目睹了顧榮孤注一擲地敲響登聞鼓,踏過炭火之路。


    鏗鏘有力的,鼓聲一般不斷傳入她的耳中,以至於漸漸有些耳鳴。


    在鼓聲和耳鳴聲交織喧嘩時,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心跳聲,也從未如此的堅定響亮。


    顧榮敲響的登聞鼓聲,震碎了她心底最後的猶豫和恐懼。


    因此,最令她感慨和讚賞的並非謝小侯爺在受廷杖時所表現出的深情厚意,而是顧榮那種從內心深處流露出的從容不迫和決絕。


    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謝小侯爺的深情是因為顧榮本身就值得!


    “可,宮裏宮外的人都在說,顧大姑娘是燒了高香。”


    清玉公主“那是她該得的。”


    能在繼母的搓磨下不輸陣,是顧榮的本事。


    能替亡母伸冤報仇,是顧榮的本事。


    能讓謝小侯爺傾心,也是顧榮的本事。


    隻要將自己置於不敗之地,借力和共生,不丟人!


    “給你個燒高香的機會,你能點燃高香嗎?”


    “你換上本宮的衣裙,替本宮留在少卿府,莫要露出馬腳。”


    這是她打著探望外祖母的名義,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出宮機會,明日一早就得回宮。


    她必須得見見顧榮。


    若是可以,她希望她和顧榮,能守望相助。


    她需要顧榮身後的勢力,她也可以為顧榮所用。


    她要確保自己無驚無險順利嫁給裴餘時。


    夜色愈深。


    風裏,既有夏日的燥熱,亦藏著獨屬於夜的清涼。


    “小姐。”


    “清玉公主登門拜訪。”


    顧榮蹙眉,無奈道“請去小花廳吧。”


    她是想搞死貞隆帝的,若非必要,實在不想與皇子公主們交淺言深。


    至於弄死裴敘卿,她本身就有絕對的把握,也就沒必要欠清玉公主人情。


    然,清玉公主親自登門了。


    再避,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顧榮披了件外衫,理了理發髻,朝小花廳走去。


    清玉公主開門見山“為何拒絕本宮?”


    顧榮挑眉,抿了口茶醒神“敢問公主殿下,天上會掉餡餅嗎?”


    “世上會有免費的午膳嗎?”


    “你承認你對裴敘卿有殺意?”清玉公主反問。


    顧榮麵不改色“殿下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


    “丹朱侍奉陪伴我多年,於我而言,早已不是普通的婢女。她不清不楚的死在裴敘卿寄居的禪房,我不該替她討回公道嗎?”


    “若不是苦於沒有證據,我早就要裴敘卿償命了。”


    “本宮能替你殺了他。”


    “他不死,說明他命不該絕。”


    “你想他死,他就該死。”


    “公主殿下為何這般成人之美。”


    “本宮喜歡你。”


    清玉公主語不驚人死不休。


    顧榮被炸了個外焦裏嫩,在一旁奉茶的青棠更是茶滿溢出而不自知。


    宴尋:小侯爺的情敵可真多啊。


    就像是韭菜,一茬接一茬,根本割不完。


    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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