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榮豎起手指,眉飛色舞,眼中閃爍著亮光,鄭重立誓。


    看其雀躍的模樣,不像是在發毒誓,更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巨大喜悅之中。


    細密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如同微風拂過水麵。


    閃爍著光芒的眼眸一眨一眨,讓人心生憐愛,心緒瞬間變得柔軟無比。


    但不包括謝灼。


    謝灼的心梗的很。


    胸口積聚著一股難以消散的濁氣,不上不下。


    他甘願入局,成為顧榮的傘,顧榮的刀。


    他奢想有朝一日,能與顧榮在情網中風花雪月。


    顧榮在絞盡腦汁跟他結義!


    “不好嗎?”


    “小寧大夫。”


    謝灼久久未發一言,顧榮輕咬下唇,眼中流露出一絲哀求,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是我失了分寸,忽略了尊卑之別,給小寧大夫帶來了困擾。”


    謝灼有苦難言。


    眼看著顧眼尾泛紅,謝灼斟酌須臾,忙道“並非在下嫌棄顧大姑娘,更無關尊卑輕重。”


    “實乃高僧所言,我此生緣淺親疏,兄弟稀少,故不可輕率結義,以免危及大姑娘之安危。”


    顧榮心下失笑。


    也是難為謝灼了,電光火石間想出勉強能夠讓人接受的理由。


    “原是如此。”顧榮善解人意道。


    稍作停頓後,繼續說道“小寧大夫在弱冠之年尚未娶妻,原來背後有這樣的苦衷。”


    謝灼一時間沒太聽明白。


    反應過來後,張口結舌麵紅耳赤。


    “顧大姑娘,在下不克妻!”


    顧榮抬手,輕遮紅唇,輕聲細語,吐出句“親緣單薄。”


    謝灼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可再解釋下去,他又擔心顧榮來一句命硬不怕克。


    因此,謝灼隻希望能夠迅速結束這個莫名其妙開始的討論。


    仿佛顧榮神來之筆,莫名其妙便拐至此。


    “拒絕顧大姑娘結拜為盟,終究是在下之失,在下願意接受大姑娘一個請求作為補償。”


    “什麽要求也可以嗎?”顧榮歪著腦袋問道。


    “不結義。”謝灼不假思索。


    顧榮斂眉,幽幽道“可惜了。”


    旋即,作沉思狀,緩緩道“我想借小寧大夫在陛下麵前的體麵討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這才是她亂七八糟扯一堆的本質所求。


    曲明湖春秋閣的穀雨雅集已過去多日,她答應玉泉娘子的事情不宜拖延太久。


    羊斟殘羹,貓有貓道,狗有狗道。


    玉泉娘子雖是花船妓子,但也有自己的人脈和能量。


    若是讓玉泉娘子覺得她有意相欺,恐生波折。


    謝灼心下疑惑“何人?”


    “一個舞象之年的花房小太監,名喚小泉子。”


    “如若放他離宮棘手的話,便懇請小寧大夫想法子安排他出宮見一麵即可。”顧榮溫聲道。


    謝灼微微凝眉“故人?”


    舞象之年的花房小太監。


    “故人的弟弟。”顧榮坦白“多年前走失,尋了許久,方有了線索。”


    “那故人於我有恩,我便想已此償還。”


    “好。”謝灼應下。


    顧榮到底有多少個有恩情的好故人!


    顧榮笑靨如花“謝過小侯爺。”


    “打點所需的花銷,我可三倍奉上。”


    “顧大姑娘言重了,討一個花房小太監,無需打點。”謝灼擺擺手“若顧大姑娘心覺虧欠的話,便再捏一個麵人兒贈予在下吧。”


    顧榮:她更想甩銀票。


    能用銀票解決的問題,為何要勞心勞力。


    但謝灼的要求,她沒臉拒絕。


    顧榮揉著麵團,隨口道“小寧大夫為何捏了小狐狸和小刺蝟。”


    “像你。”謝灼脫口而出。


    顧榮手一頓,頗有些不可置信。


    她在謝灼麵前所展現的形象,分明是那在風雨中既柔弱又堅韌的白蓮花。


    怎麽就是小狐狸和小刺蝟了!


    “小寧大夫開心就好。”顧榮幹巴巴道。


    “小姐,小姐,來了。”


    “來了。”


    青棠輕快地小跑,呼吸中夾雜著輕微的喘息聲。


    顧榮眼睛一亮“何人來了?”


    顧扶景嗎?


    考慮到顧扶景的高潔與傲骨,他回到府邸後,無疑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謝灼和喬吟舟浪費的機會,她得撿回來。


    屆時,讓謝灼好生瞧瞧什麽是史上窩囊受氣包。


    身為嫡長女,被外室子指著鼻子辱罵。


    不如,她去投個河?


    趁機壞了顧扶景的名聲。


    盡管她聲名狼藉,也是汝陽伯府的嫡長女,是顧扶景的嫡長姐!


    顧榮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大幹一場。


    青棠附在顧榮,小聲道“是那日佛寧寺的狗東西。”


    “他在角門外托婆子帶話,要求見小姐一麵。”


    一語畢。


    顧榮臉上的笑意消失的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雪山傾頹前的冷厲肅殺。


    裴敘卿!


    裴敘卿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不想著自救翻身,竟想著往她麵前湊。


    難不成以為她退了婚又自戕,就會淪落到需要陰溝裏的臭蟲來拯救的地步嗎?


    不,確切的說,裴敘卿不是不想翻身。


    是再一次試圖把她變成翻身的踏板。


    真是好膽!


    謝灼耳朵微動,眉心緊蹙。


    他耳力好的過分,隱隱約約聽清楚了青棠的低語。


    裴敘卿?


    不是已經師恩斷絕,同窗反目,與乞丐搶破廟了嗎?


    此時來汝陽伯府所為何事?


    下一瞬,謝灼麵沉如水。


    顧榮能想到的,謝灼自然也能想到。


    裴敘卿明明是個舉子,還是名列前茅的舉子,怎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科舉是過濾不了人渣的


    謝灼抬眸,不著痕跡看向顧榮。


    顧榮長呼一口氣,耐著性子將掌心捏了一半的麵人兒捏好,小心翼翼的擺在案板上,洶湧的情緒已然收拾妥當。


    “不見。”


    “告訴守角門的婆子,汝陽伯府不歡迎賊人登門,再有下次,扭送到京兆府。”


    青棠應聲而去。


    謝灼抿抿唇,沉聲道“既是賊人,何須下次,直接捆了。”


    “疑似賊人。”顧榮解釋道。


    刪刪減減再挑挑選選佛寧寺發生之事講給謝灼。


    青棠去也匆匆。


    回來的更匆匆。


    指尖還懸著幾滴血珠,神情難看的緊。


    “小姐,他說傾慕小姐之心未改,願聘娶小姐為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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