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與伯爺定情前,不也是直率潑辣的性子。與伯爺相知相許後,恨不得把心掏的出來給伯爺。”


    “伯爺是見過沈家郎君的,麵如冠玉唇紅齒白形貌昳麗。”


    “且潔身自好自律甚嚴,已至弱冠之年,在外無紅顏知己,在內無妾室通房。”


    “除卻家世差了些,也算難得一見的良人。”


    一旦顧榮下嫁沈和正,沈家多的是拿捏人的手段。


    不似汝陽伯,瞻前顧後,猶豫善變。


    汝陽伯依舊有些猶豫不決“伯府嫡長女下嫁平頭百姓,臉上無光啊。”


    “伯爺。”陶氏仰頭看著汝陽伯“沈家祖上也曾顯赫一時,而今雖敗落,但祖輩傲骨猶在。”


    “家世清白、長相清俊、潔身自好又不貪財的女婿,可遇不可求。”


    那句不貪財,戳中了汝陽伯心窩子。


    “等你養好傷後,盡快尋個時間,邀其入府一見。”


    “倘若沈和正真如你所說可稱良配,那便定下婚事。”


    “低嫁有低嫁的好,有伯府在,沈家萬不敢薄待了榮榮。”


    越說,汝陽伯越心安理得。


    陶氏暗暗鬆了口氣。


    “伯爺,不知妾身還需在祠堂跪幾日?”


    陶氏聲音軟軟的,似是潤了水,又似是江南最纏綿悱惻的風,勾的人心神蕩漾。


    陶氏的長相不是那種美到極致的一眼驚豔,而是既端莊又嫵媚,一顰一笑又透著少女的羞赧。


    汝陽伯不自在的別過頭去,輕聲道“此事已入陛下耳目,不宜生變,跪足三日吧。”


    “妾身聽伯爺的。”


    陶氏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臉上掛著的笑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陛下消氣前,伯府的中饋暫由小阮氏代掌,你記得吩咐扶曦將對牌送去安康院。”


    “好。”


    見陶氏如此乖順,汝陽伯心一軟。


    俯身伸出手輕撫了下陶氏的麵頰,順手將她鬢間的碎發攏到耳後。


    “蘭芷,你的情意,我都會牢牢記住。”


    “今夜,陛下再次垂詢於我,問及駁回你為繼妻請封的奏折,可有怨?”


    “蘭芷,此一生怕是都不能再為你請封誥命了。”


    陶氏溫婉一笑“伯爺心裏有妾身便好。”


    沒有汝陽伯,還有扶景呢。


    假以時日扶景高中狀元,為生母請封,理所當然。


    陛下總沒有理由再拒絕了吧。


    汝陽伯心情舒暢,提著燈籠離開了祠堂。


    三日的時間,倏忽而逝。


    這三日,以裴敘卿為原型的故事如宴尋所承諾的一般傳遍上京大街小巷,達官貴人府邸後院。


    這三日,陶氏和顧扶曦一日三餐冷飯冷菜,要麽是硬的如頑石的饅頭要麽是糙米飯外加幾根發黃的爛菜葉。


    在此之前,陶氏從不知世上竟有如此硬的饅頭。


    咬不動,也咽不下。


    三日一過,餓的麵色蠟黃的陶氏和顧扶曦一出祠堂,林瑞家的就仿佛身後有野狗追似的,忙不迭到望舒院表忠心求靠山。


    “大小姐,老奴都按您的吩咐做了,您得救救老奴啊。”


    她已經將陶姨娘得罪死了,為今之計隻能跟著大小姐一條路走到黑。


    顧榮似笑非笑,纖長白皙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撚起茶蓋,仿佛是在把玩一件有趣的東西。


    好玩似的手指一縮,茶蓋哧地一聲落回茶盞上,聲音清脆又響亮。


    霎時間,驚得跪在地上的林瑞家的哆嗦顫抖。


    “我的吩咐?”


    “我的什麽吩咐?”


    “林瑞家的,你不妨好好說說。”


    林瑞家的猛的僵在原地,如墜冰窖,不住的哆嗦。


    大小姐的吩咐是,陶姨娘和二小姐罰跪祠堂反思己過期間,由她負責一日三餐,萬不能餓死,更不能讓伯爺官聲有損。


    大小姐對餐食上能動的手腳不是心知肚明的嗎?


    冰的瘮人的清水。


    硬的能砸死人的饅頭。


    加了口水、泥土的冷飯冷菜。


    這些,大小姐都經曆過。


    她以為大小姐是想借機報複陶姨娘和二小姐。


    難道,她領悟錯了?


    可如果大小姐撒手不管,她就完了。


    林瑞家的跪著朝顧榮爬過去,涕泗橫流“求大小姐救救老奴,救救老奴。”


    “老奴是真的知錯了。”


    “知錯了?”顧榮挑眉敢問。


    “知道什麽錯了?”


    “是寒冬臘月失手將結冰碴倒在本大小姐身上?”


    “還是風雨夜不小心將窗欞紙戳破,任狂風灌入祠堂?


    “亦或者狐假虎威逼我咽下硬的能砸死人的饅頭?”


    “還是……”


    “大小姐。”林瑞家的驀地淒厲出聲“老奴也是被逼無奈啊。”


    “隻要大小姐願收下老奴,老奴這輩子就是大小姐的人。”


    顧榮嘴角輕揚,目光從攥著她的衣擺跪地哭嚎求饒的林瑞家的身上漫然掠過,唇畔染上些許冷峭。


    “林瑞家的,我沒說完呢。”


    顧榮探下身去,手指落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林瑞家的隻覺有一條冰涼的毒蛇纏在了她的脖子上,吐著蛇信子,不知何時就會一口咬下。


    林瑞家的嚇的話都說不利索,瘋狂的往後退。


    “別動!”


    “三年前,小公子風寒入體險些喪命時,你長媳和女兒也是在竹葳院伺候的吧。”


    林瑞家的仿佛被人潑了一盆冷水,麵上血色瞬間退至腳底,渾身冰涼。


    “可為什麽在小公子病愈後,本大小姐處置竹葳院的下人時,林家長媳和女兒卻調到了椿萱院。”


    “容我想想,叫什麽來著。”


    “春喜?”


    “還是柳翠?”


    “三年過去,你的長媳柳翠難產而死,女兒春喜配給了莊上管事。”


    “林瑞家的,是這樣吧?”


    “那些人都死了,柳翠和春喜憑什麽獨善其身?”


    “你林家與陶姨娘有舊情,陶姨娘定會善待你林家的。”


    “來人,林瑞家的奴大欺主,在陶姨娘和二小姐罰跪期間,落井下石肆意欺辱,割了舌頭挑斷手筋,送去椿萱院,親自向陶姨娘認錯。”


    “林瑞家的,本大小姐也不想的。”


    “誰讓你欺負的人是伯府的主母呢。”


    林瑞家的死死瞪著顧榮,狀若瘋癲“大小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顧榮笑了。


    “猜的真準。”


    她就是不得好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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