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美霞看著形同陌路的姐妹倆不期而遇,微微愣了一下,還沒想好說詞,她便旁若無人地出了門。


    “媽媽,她來做什麽?”宮羽諾盯著那抹孤傲的背影,忍不住冷嗤道。


    “當然是回來看你爸爸呀!”


    “哼!她什麽時候良心發現,知道關心爸爸了?”


    邵美霞扭頭瞪了她一眼,不滿道:“好好跟你姐姐學學,別隻會嘴上說。”


    宮羽諾嘴角彎起一個輕蔑的弧度,反問:“跟她學什麽?搔首弄姿?拋聲炫俏還是不知廉恥的辱沒門楣?”


    諾大的客廳,隻聽啪一聲脆響。


    宮羽諾捂著半臉楞在原地,久久緩不過神來,不敢置信地望著視她為心尖寵的媽媽。


    她何曾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現在竟為了一個外人,一個外人——


    “媽…您竟然為了她打我?”她眼裏噙滿了淚水,卻渾然不知,隻呆呆看著近在眼前而越來越模糊的麵孔。


    邵美霞緊緊攥著顫抖的手,強忍著心痛,厲色道:“今後我隻要聽見你信口胡說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您別忘了,我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宮羽諾驀地衝她大喊,蓄滿眼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流,纖薄的身子因太過激動而不住的顫抖。


    “我沒有你這種沒有教養的女兒。”


    “嗚…明明…是她不知廉…”


    “閉嘴!”


    “宮羽諾,你給我牢牢記住,她是你的親姐姐。現在是,以後是,永遠都是。你若敢在外人麵前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這個家。聽到沒有!”盡管她的嗓音控製不住地變得沙啞起來,卻依舊透著不容辯駁的威嚴。


    她很後悔沒有早早撮合姐妹倆的關係,時至今日才發覺晚了,然而女兒早過了調教的最佳時機,現在隻能采取強硬手段。


    ……


    宮以諾從南苑出來,宋意接她回了帝都大廈。


    她不開口說話,宋意也不敢吭聲。


    回了家,宋意才問:“你餓不餓?”


    “我想吃火鍋!”她脫了鞋,從櫃子裏取出環保袋塞進他懷裏,“還是老幾樣,等會兒宋璨會來,你再買些她喜歡吃的。”


    宋意眉毛一挑,小聲嘟囔道:“早說我就不上來了!”


    宮以諾不理他,自顧自的上樓去了。


    宋意獨自一人去超市采買,回來又一個人在廚房忙碌,時不時還得抽出手給正在書房談論工作的兩位女士倒茶添水,雖然這事他經常做,但還是忍不住感歎當家庭主婦不容易。


    午飯過後,宮以諾繼續和宋璨商討合約細節,宋意依舊負責後勤保障工作。


    等宋璨走後,他才湊到她跟前,委婉表達自己的訴求。


    “大小姐,您看我姐也老大不小了,若總這麽埋頭工作,終身大事該耽誤了。而且我媽還指著她傳宗接代呢!”


    宮以諾抬眸掃了他一眼,便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正值午休時間,繁華的商業中心相比其他時段,倒顯得有點冷清。


    她望著臨街的便道上停著的那輛黑色商務車,清冷的目光微微凝住。


    “你…到底有沒有…”


    “如果她也像我有兩個又聽話又會賺錢的弟弟,想必現在和我一樣也嫁人了吧!”她冷不丁地開口打斷了他。


    宋意簡直要慪氣死了,明知道她常有理,自己還上趕著找不痛快。


    “我…這不是想替她分擔點工作嘛?”


    “可我給交給你的工作,好像辦砸的要比辦妥的多!”


    宋意:……不帶這麽戳人心窩的。


    “但是我最近辦的事都很漂亮,比如天宮之城。”點到即可,宋意絕對不會說他差點為此犧牲色相。


    這次宮以諾沒有反駁他。


    宋意想當然地認為,她是因為唆使他用‘美男計’而心生愧疚,才無言以對。


    “你去查查最近是什麽人在跟蹤我?如果查到的話,我會考慮讓宋璨再多分派些工作給你,如果查不到……這以後打掃做飯的事就都歸你了。”


    她轉身走到他身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隻有一天的時間。”


    話音未落,宋意便扔下圍裙奪門而出。


    隔天中午,他打來電話匯報結果。


    宮以諾掛了電話,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


    下午三點,她讓周然過來接她吃下午茶,出來時碰到一個熟人。


    她主動走上前去打招呼,“金醫生!”


    金澤澍看著眼前明麗的女子,清雋舒朗的麵龐泛起溫柔的笑意,“宮小姐,好巧啊!”


    打過招呼後,他的視線越過她,緩緩落在她身後的男人身上,停留了幾秒。


    周然連忙頷首致意。


    他點了點頭,轉而看著宮以諾,問:“宮小姐是約了人嗎?


    “沒有,隻是過來吃杯茶而已。”


    兩人寒暄了幾句,他突然說:“如果宮小姐方便的話,不妨借一步說話。”


    “金醫生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對我說嗎?”


    金澤澍抬了一下金絲眼鏡,“宮董的體檢報告出來了,我拿給你。”他抬手指了指前麵的包間。


    宮以諾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了看了一眼,“您有貴客在,怕是不方便吧!”


    “他們還沒到,幾句話的事,不妨事。”


    聞言,她扭頭吩咐周然,“你先去開車,我一會就來。”


    她隨金澤澍進了包間,裏麵隻有一個人,是他的助理。


    “你去外麵接一下客人。”金澤澍把助理支出去後,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她看都沒看就塞進了包裏,“宋璨和我說有人動了手腳,您確定嗎?”


    金澤澍看著她如今平靜淡然的模樣,心裏突然有些不忍,好不容易從那段雖生猶死的日子裏爬出來,卻又要麵對如此戲劇的真相。


    老天爺竟連一個謊言都不願意再施舍給她。


    “是,我事先做了標記。”


    “那依您看,是什麽時候被人掉包的?去實驗室之前還是……之後。”


    宮以諾知道自己的問題很唐突,她也並非有意懷疑他的人。可是若想要揪出那個人,首先得排除他身邊的人。


    “為了保險起見,我未假他人之手。”


    “那就是在送到實驗室之前,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她平淡的語氣倒像是在意料之中。


    金澤澍微微皺了下眉,抬頭去看她,恰好捕捉到她眼裏那一閃而過的複雜難辨。


    “需要我幫忙嗎?”他問。


    她拾起笑容,淡淡地說:“不用,我心裏有數。”


    “其實不必非得宮董的血樣。他的毛發、煙蒂、牙刷都可以拿來做鑒定。如果你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這幾樣更容易拿到。”


    話落,卻見她嘴角忽地勾起一抹極具玩味的笑容,“還需要嗎?被人動了手腳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做賊才會心虛,如果沒問題,他們又何必多此一舉。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這樣做的原因,無非是…想證實一件事。一個她一直都不願去麵對的真相,一個她永遠都不想去懷疑的人。


    但現在——無路可走了。


    她收起紛繁複雜的思緒,轉而說道:“爺爺的檢查報告我看過了,各項指標都在正常範圍內。您那天見到他,覺得他的精神狀態還好嗎?”


    “老爺子身體素質還可以,雖然身上有陳年舊傷,不過這些年來保養的還不錯,倒也沒什麽大問題。需要注意的事項我也一一交代給管家和保姆了。隻是……”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看著她半晌不說話。


    宮以諾把他眸色裏的擔憂看進眼裏,她鮮少見他這樣憂心忡忡。


    “您有什麽不方便對他說的話,可以和我講。”


    金澤澍扶了扶眼鏡,思忖了片刻,才說:“老爺子戎馬半生,如今卻一個人守著諾大的家業,又無兒孫繞膝,這個歲數,時間久了難免傷春悲秋。”


    “他年輕時還能為信仰舍生赴死,可現在,即便有心也無力了。人活著不就為了一口氣,倘若活著失去了意義和價值,生命自然就走到盡頭了。”說到這,他的情緒明顯有點低落。


    “心情舒暢勝過任何良藥。老爺子精神狀態明顯比去年差了許多。人生七十古來稀,他已經八十五歲高齡,還能有幾年。”


    他抬眸看向宮以諾,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果是其他的事,我或許還能插得上嘴,唯獨他們祖孫之間的事。別說是我,隻怕除了你,沒人敢置喙。”


    宮以諾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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