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一道奏疏落地時的巨響聲在寬闊的大殿上反複回蕩。


    站在朝堂上的所有大臣都被嚇的膽戰心驚,汗流浹背,他們紛紛下跪,行禮磕頭,異口同聲安撫道:“陛下息怒!”


    今日早朝時,蕭曦澤向蕭瑾年稟報,佘硯行刑時有人劫刑場,直接將罪犯佘硯給當眾救走。


    蕭瑾年聞言,勃然大怒。


    他好歹是一國帝王,他下令斬殺的犯人,竟然在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被人光明正大的劫走。


    這不是在明確的告訴世人,南國皇帝昏庸無能嗎?


    這麽丟皇家臉麵和自己顏麵的事情,蕭瑾年自然被氣的不輕。


    蕭瑾年高坐龍椅上,他瞥了一眼跪在大殿上,戰戰兢兢的滿朝文武,才輕闔雙眼,強壓怒氣。


    良久,他才緩緩睜眼。眼中蘊含的暴怒漸漸消退,他看著大殿上對他跪拜,求他息怒的群臣聲音緩和了幾分,“都起來吧!”


    群臣小心翼翼的抬頭,目光在朝堂上左右打轉,直到看見明征、季黎這些身居高位的重臣站起身來時,眾人才緩緩起身。


    蕭瑾年看了看一旁,身形站的筆直的蕭曦澤,他身穿紅衣,長相妖冶,氣質卓絕,麵容冷清。可這份冷卻冷進了蕭瑾年的心裏。


    蕭曦澤表麵是蕭瑾年最為尊敬的表哥,實則卻是蕭瑾年的眼中釘肉中刺,隻因他手握龍身,掌管著五十萬禁軍。


    蕭曦澤的父親名為蕭湛,是蕭景楠同父異母的弟弟,母親是白帝國的二公主——姚昭月。


    元平二十四年,五十四歲的蕭景楠已經垂垂老矣,晚年的他渴望長生不老,便沉迷於修仙問道。


    那一年,蕭景楠在宮中豢養了大批的道人和術士,都是來幫他煉丹算命的。


    南朝有一座山,名為乾山。


    乾山、虞朝的華州華山和安狼國的天雪山還有興朝的寧州浮玉山被世人稱作四大神山。


    而乾山則是這四大神山之首。


    乾山高聳入雲,直上雲霄,兩邊是懸崖峭壁,危鋒兀立,山下是高低不平的群山峻嶺。


    元平二十五年,蕭景楠拖著老邁的身體,在眾位朝臣的攙扶下,登上了乾山之巔,他望著乾山那綿延起伏的山脈,大氣磅礴,巍然屹立,不由感慨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蕭景楠今日來乾山,是要在乾山頂上築圓壇以報天之功,訴說上天對他的照拂,讓他有幸生於帝王家,從而能讓他創造了一番豐功偉業,後又在乾山腳下的小丘之上築方壇以報地之功,訴說他在位二十五年為百姓、為臣民,為後世所創下的功績。


    蕭景楠邊說還邊讓史官記下此次活動,而這次活動在史書上被稱作“乾山封禪”。


    也正是因為這次乾山封禪,蕭景楠遭到了刺殺。


    幾個黑衣人埋伏在乾山半山腰,待蕭景楠誠心誠意的向天訴說自己的功績時,黑衣人飛身於山巔,拔出腰間配劍,直指蕭景楠。


    蕭景楠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帝王,一場小小的刺殺他並不害怕,反而抽出腰間寶劍,與刺客打成一片。


    黑衣人的劍氣四溢,劍招狠辣,在內力的加持下,劍如長龍,向蕭景楠翻江倒海般席卷而來。


    蕭景楠見此並不畏懼,他雖然已有五十五歲的高齡,可當他與黑衣人打鬥時,依舊是寶刀未老,雄風猶在。


    他與眾位黑衣人交手,手中長劍如蛇靈活,如鳳飛舞,長劍一揮,劍氣如虹,所到之處,山崩地裂,塵埃漫天。


    蕭景楠和黑衣人沒打一會,朱磊就帶著禁軍,前來救駕。


    朱磊不顧生死,拚死護駕,才保的蕭景楠毫發無傷,安全回宮。


    黑衣人被朱磊活捉了幾個,嚴刑拷打下,他們才招供,自己是蕭湛派來刺殺蕭景楠的。蕭湛的目的就是想造反,篡權奪位。


    蕭景楠本就容不下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今黑衣人竟說他要造反,便正好有理由將禮王一家滿門抄斬,以此來除掉一個心頭大患。


    元平二十六年冬,漫天飛雪,疾風呼嘯。


    禮王府中,響起了刀劍相向的碰撞聲和哭號嘶喊的刺耳聲。


    那一日,雪虐風饕,溫熱鮮紅的血液將王府庭院中寒冷刺骨的白雪給漸漸消融,化作一灘灘血水。


    禮王府裏一百五十口人全被禁軍無情的砍死在院中,除蕭曦澤外,無一人幸免。


    房門外,蕭湛還在與禁軍相互廝殺。


    他那張瘦削的臉上已被血液染成鮮紅一片,衣衫上被刀劍所劃破,白肉翻飛,鮮血淋漓。


    而屋內是身穿白衣的姚昭月和年僅十四歲的蕭曦澤。


    姚昭月滿眼不舍的望著蕭曦澤,心裏痛不欲生。因為蕭湛滿門被屠是姚昭月精心設計的,是姚昭月提前得知了蕭景楠要去乾山封禪的消息,也是他故意雇人埋伏在乾山半山腰,為的就是想殺了蕭景楠,如若刺殺成功,他就可以為父皇還有姐姐和帝國千萬子民複仇,若刺殺失敗,那就給蕭景楠一個屠殺蕭湛的理由。


    雖然蕭湛待姚昭月很好也愛姚昭月入骨,可是,比起國仇家恨來說,蕭湛這點愛根本就是微不足道,並不能彌補他心裏對南國蕭家的憎恨。


    姚昭月看著年幼的兒子,心裏又愛又恨,愛是因為虎毒不食子,而恨是因為他姓蕭,他是蕭湛的親生兒子。


    姚昭月心裏很是矛盾,在放與不放蕭曦澤之間犯了難。


    畢竟她是愛蕭湛的,隻不過兩人之間的仇怨是她永遠都跨不過去的一條鴻溝。


    姚昭月在躊躇之下,她的心還是軟了下來。


    稚子無辜,她和蕭家的仇又何必要牽連一個不經世事的孩子?


    姚昭月在心裏打定主意後,便帶著蕭曦澤去了屋中一條挖好的密道,這密道是姚昭月很早之前雇人挖下的,以備不時之需。


    姚昭月讓蕭曦澤從屋中的地下密道逃了出去,在他逃離後,姚昭月將地下密道給堵死毀壞。


    姚昭月走到窗前,推開窗戶,風雪入窗,將姚昭月的衣襟吹的呼呼作響。


    姚昭月看著屋外為了保護自己和蕭曦澤,跟敵人拚死反抗的蕭湛。


    此刻他已渾身是血,金貴的衣袍被刀劍劃得亂七八糟,皮肉上是道道血痕,傷口深入骨髓,握刀的手上滿是血絲,糊滿了刀柄,散亂的長發隨風而起,頭上的發絲堆了些落下的雪。


    蕭湛筆直的身軀肉眼可見的彎了幾分,雙腿雙臂都在微微顫抖,額頭上也滲出細微冷汗。


    他明顯是痛到了極致,可他卻咬著牙一聲不吭,他在強忍疼痛。


    而他強忍傷痛也隻不過是為了告訴屋子裏的姚昭月和蕭曦澤,別怕,有他在,定能護你們母子周全。


    姚昭月看著渾身狼狽的蕭湛,心裏疼到好似有一根針,反複戳著心窩。


    姚昭月不由得苦笑出聲。


    蕭湛啊!你為何會是蕭家皇室的後代啊?


    蕭家使我國破家亡,而蕭景楠還將我的姐姐做成肉羹,賞給帝國皇室享用。


    殺父之仇,滅國之恨包括阿姊的仇,你叫我怎能不恨?又怎能遺忘?


    姚昭月輕閉雙眼,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潤濕了白皙的臉龐。


    姚昭月對蕭湛有情,可國仇家恨在愛情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心頭國恨永難忘,此仇綿綿無絕期。


    姚昭月緩緩睜眼,她那雙靈動的眸子此刻卻暗淡了下去,似失去了光彩一般,滿目哀傷。


    姚昭月滿臉死氣沉沉的看向牆上所掛著的那把未出鞘的劍,她心死如灰,心中已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姚昭月走到牆邊提起劍,拔出長劍,劍身閃著隱隱寒光,鋒利無比。


    她將劍架在自己修長白皙的脖頸上,雙眼卻看著窗外那個還在為她和曦兒拚命殺敵的蕭湛。


    其實蕭湛心裏明白,今日哪怕他拚盡全力也保不住自己和姚昭月,今日他們一家三口都會死在禮王府,可是他還是想用實際行動告訴姚昭月,他愛她。


    愛到可以與她生死不離,共赴黃泉,所以,隻要蕭湛還有一口氣,他就會替姚昭月拚死擋下屋外的禁軍。


    直到他先死在姚昭月麵前為止!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間,空中已經暗了下來。


    天空降下冰雹,將屋簷砸的嘩嘩作響,而屋外的寒氣也越來越重。


    姚昭月眼中帶淚,唇角綻笑,“蕭湛,我先走一步,去黃泉路上等你。”


    願來世,你不做皇子,我不做公主,我們能成為一對最平凡的夫妻,從此過著男耕女織,夫唱婦隨的生活,然後幸福的活著。


    姚昭月語畢,隻見她握住劍柄的玉手微微用力,一時間豔紅的鮮血噴湧而出,浸濕了窗戶,將白紙糊的紗窗染了個透紅,落在窗簷上的血珠被風吹落在地,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響,而這抹紅也刺透了蕭湛的心。


    “不!!!!!”


    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響徹雲霄。


    在姚昭月屍身倒地的那一刻,蕭湛的心好像也在瞬間碎掉了。


    蕭湛能與禁軍苦苦鏖戰,哪怕遍體鱗傷也不倒下,隻是因為他有保護姚昭月的信念在支撐著他不能倒下,如今信念崩塌,他突然感覺全身似脫了力氣一般,身上的劇痛和心碎的疼痛混合在一起,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額啊~”


    就在他分心恍惚時,一把利劍從他的腰間穿過,而就在他沒有反應過來時,利劍已從他腰間迅速抽出。


    “噗~”


    一口鮮血噴灑空中,落於雪地,白裏透紅,美的冷豔,豔的刺骨。


    “碰”的一聲巨響


    蕭湛痛苦的躺倒在地上,他咕嚕著嘴裏的血水,含糊不清的道了兩字,“昭,昭月……”


    話音剛落,他的後腦勺便重重埋在厚厚的雪地裏,而他的屍體也被天上所落下的冰雹漸漸掩埋。


    自蕭湛死後,禁軍放了一把火,將禮王府焚燒殆盡。禮王府湮滅在一場大火裏,化為灰燼。


    自蕭曦澤逃離了禮王府後,在禮王府裏養尊處優習慣了的蕭曦澤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在這世間存活下去。


    他隻能混入乞丐堆裏,跟著流民乞討過活。


    元平二十七年,十五歲的蕭曦澤因染重病,倒在一戶人家門口。


    這戶人家裏住的是一個名叫海棠的孤女,孤女無父無母,家中也無兄弟姊妹,孤女要比蕭曦澤年長五歲,平日裏以賣刺繡為生。


    而海棠的刺繡手藝都是由她的親娘容兒教給她的。


    她的親娘沒有姓氏,隻叫容兒,是個歌女,後來容兒被一位富家公子贖身後,就被公子養在外麵當妾氏。


    一直到容兒有了身孕,富家公子才將她無情拋棄。


    容兒生了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取名芙蓉,妹妹取名海棠,兩人年紀隻相差了一個時辰。


    容兒為了養活自己和這對姐妹,她無奈,隻能自學了一門刺繡的手藝。


    在芙蓉和海棠七歲時,容兒帶著芙蓉上街采買,留海棠一人在家看門。


    大街上人來人往,芙蓉貪玩,和容兒走散,容兒為此,不僅尋了她三天三夜,還報官尋人,結果找了半個多月,都沒找到芙蓉。


    久而久之,容兒也就放棄了尋找芙蓉。


    容兒為此事傷心過度,不久就患了肺癆。


    但好在容兒將這門手藝傳給了海棠,而她傳授海棠手藝就是希望若以後自己不再時,海棠也能靠著這門手藝活下去。


    隻可惜海棠的親娘容兒命不好,她在海棠十歲時因肺癆離開了人世,自那後,海棠就一個人生活,靠刺繡養活了自己。


    二十歲的海棠將蕭曦澤救回家中後,便用賣繡品攢下的錢為蕭曦澤請了大夫,治好了她的病。


    蕭曦澤從沒跟海棠說過自己的真實身份,他隻對海棠說,自己叫小曦,平民出生,父親病死,母親勞累過度而死,所以自己成了乞丐。


    海棠心性純良,性子柔弱,又沒見過太多人間醜惡,所以蕭曦澤的話海棠雖半信半疑,但海棠還是毫無條件的收留了他


    因為海棠相信,在這個世界,還是好人多,若非不是蕭曦澤真的遇難了,也不會倒在他家門前


    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幫一幫也就過去了。說不定善事做多了,日後還能迎來好運呢?


    而隨著年月漸長,蕭曦澤慢慢長大,便對海棠動了真心,他突然就有了想娶海棠為妻的想法。


    當蕭曦澤向海棠告白心意時,海棠看他年輕,又不曾經過情愛之事,便以為蕭曦澤口中的愛也不過是因為他想報恩,但又分不清感激和愛情罷了。


    海棠在第一次救蕭曦澤時就有預感,蕭曦澤絕不可能是平民。


    畢竟他的穿著打扮,還有他的舉手投足,言談舉止,怎麽看都像富貴人家的公子。


    蕭曦澤應該是落難才恰巧倒在了她家,蕭曦澤有自己的抱負與天地,他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


    所以海棠一直堅信,待蕭曦澤日後功成名就之時,就會把自己拋於腦後,畢竟自己不過窮苦人家的平民女,一無是處,身無所長,這麽配得上蕭曦澤呢?


    海棠嘴裏安慰他,自己願嫁他,但心裏卻從未將此事當真過。


    平元二十八年,蕭曦澤獨自一人離開了海棠,臨走前,蕭曦澤還送給了海棠一塊青綠色的玉佩,這塊玉佩是蕭曦澤親手雕刻的,蕭曦澤整整刻了一年。


    玉佩正麵刻著,願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背麵刻著,丹青不渝,故以方誓。


    蕭曦澤臨走前還警告海棠不許喜歡上別人並對她承諾,自己一定會回來娶她。


    海棠再三向他保證後,蕭曦澤才放心離開。


    離開後的他便去參了軍,蕭曦澤在軍中磨練了一年,十六歲的他自學的武功已到八階。


    平元三十年,蕭曦澤在無意間聽說,蕭景楠重病,整天臥於病榻,無力掌管朝政。


    得知此事的蕭曦澤便趁此機會去找了剛正不阿的明征,並把自己的身份亮明。


    禮王蕭湛是個難得的賢明王爺,他溫良敦厚、貌柔心壯、音容兼美,並愛民如子,對待百姓和藹可親,蜀都城內許多平民百姓都接受過他的恩惠。


    而明征也是由衷的敬佩他,所以他願意為禮王出頭,冒死諫言蕭景楠,冊封蕭曦澤為攝政王。


    明征是個忠臣錚臣,深受百姓愛戴,百官傾佩,他輔佐了兩代帝王,從蕭哲為帝時,他就入朝為官,彼時他十五歲,隻做了一年官後,因看不慣蕭哲的暴政,所以就辭官還鄉了。


    直到星燎三十年,蕭哲駕崩,蕭景楠即位,明征才又再次回來做官。


    蕭哲知道明征是個難得的忠臣,他曾說過,南國能有明征,乃南國之幸。後世君主要牢記,此人可罵可貶,唯獨不能罰不能殺,更不能傷其心,使其心灰意冷,不再為南國效力。


    蕭景楠即位後,一直謹記蕭哲的教誨,蕭景楠對明征一忍百忍,但明征卻總是在眾位朝臣麵前多次頂撞他,觸碰他的底線


    明征還在私下,多次進宮向蕭景楠直言進諫,推行王道。


    還曾提出“居安思危,戒奢以儉”,主張“薄賦斂”,“輕租稅”,“息末敦本”,“寬仁治天下”等政策。


    一件事情反複說多後,是個人都會頭疼不已,而蕭景楠作為皇帝,頭就更疼了。


    可是麵對明征,他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也就罷了,還得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蕭景楠最後在明征堅持不懈的諫言下,蕭景楠龍顏大怒,一氣之下直接不理朝政三月之久,這三月他將政事全權交給明征負責,而自己臥於後宮,繼續他的驕奢淫逸,聲色犬馬。


    蕭景楠是個喜歡猜忌人心的人,他將政權交給明征的那段時日,他心情好時也會處理一下朝政,心情不好時便誰也不見,還喜歡濫殺無辜。


    而這次明征為蕭曦澤諫言,一開始蕭景楠本是不同意的,因為他覺得蕭曦澤年輕又沒有功績,不適合做攝政王輔佐蕭瑾年。


    但後當明征說要以死進諫時,蕭景楠想起了蕭哲的話。


    蕭哲曾說,隻要明征肯盡心盡力效忠南國,南國便會長盛不衰。


    因著這句話,蕭景楠也隻能向明征妥協,再加上南柯一夢終須醒,浮生若夢皆是空。


    蕭景楠這一生雖是位功過參半的君王,可他終歸是老了。


    活了大半輩子,他也明白金錢權利地位,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到最後,帝王之位不還得拱手相讓他人?


    罷了,他自己也沒幾天好活了,這江山他自己也帶不走,也不想再在這令人頭疼的皇位之爭上花心思了。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江山便給他們折騰吧。與其枉費心神空計較,倒不如放任自流。


    也正因蕭景楠有這個想法,蕭曦澤才能順利坐上了攝政王之位。


    順德二年,蕭曦澤得償所願的娶了海棠為妻,那一日,攝政王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蕭曦澤身穿吉服,騎著高頭駿馬,他擺下十裏紅妝,用豐厚的彩禮,將海棠明媒正娶,風風光光的迎進了攝政王府。


    那一日,南國百姓都在街頭圍觀祝福,蕭曦澤麵若傅粉,身長玉立,朗眉星目,唇若塗朱,一身高貴清冷的氣質引得街邊多少少女為之動心?


    隻可惜深情的蕭曦澤隻對海棠一人傾心。


    兩人洞房花燭夜時,蕭曦澤在海棠的後背上給她繪了一副海棠丹青。


    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這是蕭曦澤對海棠愛的證明。


    兩人成婚後,蕭曦澤便很少出麵去管南國的朝政,他大多時間都喜歡待在攝政王府裏,品茶垂釣,又或者喜歡帶著海棠兩人出去四處雲遊。


    隻可惜好景不長,兩人成婚的第二年,海棠就因肺癆,藥石無醫而死。


    海棠死後,蕭曦澤心灰意冷,他終日買醉,意誌消沉,直到順德八年秋,蕭瑾年給蕭曦澤下了封聖旨,給他賜了門婚事


    這門婚事是朱婷千辛萬苦向蕭瑾年求來的,她早已愛慕蕭曦澤已久,隻不過看著蕭曦澤娶妻,她才不敢對蕭曦澤表達自己的愛意,如今海棠已死,她便想著鳩占鵲巢,光明正大的嫁給蕭曦澤。


    可是他卻低估了蕭曦澤對海棠的愛,即便朱婷心滿意足的嫁給了蕭曦澤,但自她入了攝政王府後,蕭曦澤不僅沒有碰過她一次也從未正眼瞧過她。


    直到現在,蕭曦澤對她依舊不冷不熱,就算蕭曦澤回了攝政王府,也不會多問一句關於她的消息。


    秋陽偏斜,已是正午,大殿內鴉雀無聲。


    高坐皇位上的蕭瑾年緩緩開口,“辛卿,這次刑場劫囚事件,就由你和攝政王一塊去調查。其一,務必要將佘硯抓回來重新斬首,其二,把所有劫囚的人全部一網打盡,然後就地誅殺,一個都不許放過。一月內,你務必要辦好此事,不然辛卿你就自覺些,提頭來見!”


    蕭瑾年口中的辛卿名叫辛舜辭,是興南四傑之一。


    辛舜辭出生於儋州,其父辛舀是個落魄秀才,娶妻巴氏,名為巴菀。


    辛舜辭在幼時,辛舀就教他讀書識字,辛舜辭在年少時就聰穎過人,才華橫溢,是儋州城中遠近聞名的神童。


    元平六年,十二歲的辛舜辭參加童試,當時童試的主考官是明征,那一年的明征二十三歲,已任禮部尚書,官居二品。


    而此次童試科考官是他主動求來的。


    辛舜辭的機敏靈俐深得明征的憐愛,明征囑咐辛舜辭要從小立大誌,長大後盡忠報國。


    同年,辛舜辭做了補府學生。


    元平十一年,辛舜辭參加鄉試,受到明征的阻撓而落榜。


    明征不讓他中榜的原因是因為明征希望,辛舜辭正當年少,應當多出去見見世麵,多加磨礪,以成大器。


    元平十四年,才高氣傲的辛舜辭順利通過鄉試,成為一名少年舉人。


    辛舜辭才華出眾,申柄曾對他十分賞識,他曾對同僚誇讚辛舜辭,“此子將相才也”,他還在私下拉攏過辛舜辭,隻可惜辛舜辭不僅不領情,他還婉言拒絕。


    元平十七年,二十三歲的辛舜辭中二甲第九名進士,授庶吉士。


    自進了朝堂後,明征對辛舜辭無比照拂。


    平元十九年,在明征的推舉下,辛舜辭當上了禦史中丞,官居正四品。


    順德元年,辛舜辭在明征的介紹下和蕭曦澤結實,兩人雖年紀相差甚遠,但兩人卻一見如故,很快就成為了摯友。


    蕭曦澤還通過辛舜辭認識了他的兒子——辛楚,辛楚年小蕭曦澤四歲,但他並不喜歡蕭曦澤。


    隻因辛舜辭總是在辛楚麵前誇讚蕭曦澤年紀輕輕就文武雙全,聰慧過人,所以辛楚因為這些誇讚對蕭曦澤心懷不滿,但又因身份懸殊,辛楚隻能強行忍耐,跟他假意維持表麵的君臣關係。


    而如今蕭瑾年居然說若一月內蕭曦澤和辛舜辭沒辦好此事,辛舜辭就提頭來見,這明擺著就是借刀殺人。


    辛楚本就對蕭曦澤不滿,若蕭曦澤在一月內真沒辦好此事,辛舜辭因此人頭落地,那辛楚定會記恨蕭曦澤一輩子。


    而辛楚也會想方設法置蕭曦澤於死地。


    蕭曦澤剛準備上前辯解時,隻見辛舜辭已先蕭曦澤一步上前,他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臣遵旨!”


    蕭曦澤見辛舜辭都已聽令接旨,便知若此時再為辛舜辭辯解,為時已晚,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月內將劫囚的人找出來,就地處決。


    蕭曦澤輕歎一口氣,他上前行了一禮,“臣遵旨!”


    蕭曦澤語畢,站在一旁,身穿紫衣官袍的申柄走了出來,他往前一站,行了一禮,“啟稟陛下,此次劫囚,佘硯雖被救走,但餘下的人全都被順利斬首。現如今盧佑,許茗,方陽三人已死,那這些官位如若空著,實在不妥,所以,老臣鬥膽,舉薦兩位有能之人上位,還望陛下成全。”


    群臣聞言,已經見怪不怪了。


    畢竟申柄也不是第一次向蕭瑾年舉薦人才在朝堂上填補官位空缺了,而且群臣皆心知肚明,申柄要舉薦的,定是自己的學子。


    蕭瑾年無奈的應付道:“申太保,你要舉薦何人啊?”


    申柄行了一禮,“陛下,老臣要舉薦的正是禮部侍郎宮濤和戶部侍郎石頌之!這兩人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又忠君愛國,若隻讓他們做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和戶部侍郎確實是屈才了!”


    蕭瑾年當然知道自己拒絕無效,畢竟滿朝文武有一半都是申柄的學子,若此刻拒絕,他們便要出麵,挨個訴說這宮濤和石頌之的功績,順道也要誇讚蕭瑾年的賢明,說他是賢明的君主,當有容人雅量。


    法不責眾,蕭瑾年不可能一怒之下,把這些人都殺了,於是便隻能問道:“依太保之見,封他二人什麽職位最為合適?”


    申柄想了想,才恭敬應道:“陛下,這二人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陛下應當好好把握,所以不如就將石頌之封為尚書令,將宮濤封為光祿大夫吧。”


    蕭瑾年微微點頭,頗為敷衍的應道:“行,那就按照太保說的辦。”


    石頌之和宮濤聞言,兩人彼此默契的看了一眼後,才上前一步,下跪行禮,異口同聲,“臣石頌之\/宮濤,多謝陛下厚愛,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瑾年在皇位上坐了許久,腰酸背痛的他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隨口道了句,“若再無事稟報,就直接退朝吧!”


    蕭瑾年語畢,就起身下位,眾朝臣跪伏在地上恭送他。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齊刷刷的聲音宏武有力,在大殿中反反複複回響著,待蕭瑾年離去後,眾朝臣才三五結隊,有說有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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