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一聲怒吼,藍伊立刻從地上爬起,膝行到方眾妙跟前,對著她用力磕頭。


    “方夫人您饒我一命,也放過侯爺!您想知道什麽我全說。”


    她看向平瑞寶。


    平瑞寶身體微微一晃,差點當場暈厥過去。她多想衝上去用力捂住藍伊的嘴,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藍伊和盤托出自己的謀算。


    “啟稟方夫人,事情是這樣的。平瑞寶,也就是這位小郡主,她昨日托人給我送信,讓我今日在賣場中散播她來自於煙花之地的流言。”


    藍伊忽然捂嘴,連忙改口:“其實不是流言,我…我與她的確同屬一個青樓,自幼一起長大,算是朋友。”


    周圍響起賓客們興致勃勃的議論。沒想到這兩個長相嬌美,氣質優雅的少女還真的來自那種醃臢地方!


    不過還是平瑞寶夠狠!這藍伊把自己的來曆瞞得死死的,還知道改頭換麵,重新生活。那平瑞寶竟然主動泄露自己不堪的過往,就為了陷害她的同胞妹妹!


    她殺人一千自損八百,圖的是什麽?


    眾人越發好奇,全都目光炯炯地看著藍伊。


    藍伊飛快說道:“她還在信中囑咐我,把話傳出去之後,定然要說這是從黛石那裏聽來的。我若是不答應,她就把我的身世宣揚出去。”


    藍伊眼淚汪汪地看了看賀朝,哭著說道:“我知道我的身世不能讓旁人知道,否則會害了侯爺,所以…所以我就答應了。我沒敢問黛石是誰,今日來了梅園,聽大長公主殿下說起,我才知道黛石竟然是平瑞寶的同胞妹妹。”


    藍伊轉身麵對黛石,繼續磕頭:“小郡主,求您原諒我。一切都是您姐姐平瑞寶逼我做的。她從小就嫉妒心強,手段也毒辣,我若是穿了一件比她好看的衣裳,當天晚上那件衣裳就會變成一堆破布。您在她眼中大約就是那件漂亮衣裳,她也要把您變成破布。”


    藍伊害怕地瞥了平瑞寶一眼,哭著說道:“小郡主,我也是逼不得已。要打要罵,甚至要殺要剮,我都隨您,但求您不要牽連侯爺,也不要牽連安西侯府。”


    不牽連是不可能的。在場這麽多人,賀朝的政敵也有不少。明日早朝,安西侯府在劫難逃。


    賀朝看著藍伊,眼裏哪還有溫柔與寵愛。要不是這個女人,他也不會陷入這等絕境!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賀朝撇開頭,隻能慨然長歎。謝夢之最是無辜。她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她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最後隻能苦笑一聲。


    周圍的賓客們興致高昂地議論起來,“寧願壞了自己閨譽也要毀掉親妹妹,這是什麽行徑?”


    “是為了爭寵吧?”


    “好狠毒的心思!”


    “這怕不是接回來一條毒蛇。”


    “大長公主和駙馬爺小心被咬死!”


    平瑞寶滿心惶然,哪裏還敢細聽周圍人的貶損和謾罵。她眼眶通紅地說道:“藍伊,你不要汙蔑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藍伊尖聲嘶喊:“我手中有你寫的信!我可以馬上派人回去拿,我們當場比對字跡!”


    平瑞寶喊得比藍伊更大聲:“好啊,你去拿啊!我倒要看看你所謂的證據!”


    藍伊連忙扭頭去看賀朝,“侯爺,我妝奩裏有個夾層,裏麵那封信就是平瑞寶的罪證。”


    賀朝派人去拿信。雖然他必定會受牽連,但是能把絕大部分罪名推給大長公主剛找回來的這個女兒,在朝堂上,他也有話可說。


    眾人紛紛引頸眺望。


    平瑞寶抱住大長公主的胳膊,哭得十分委屈。


    “娘,您相信我。我沒寫過那樣的信,我更不曾陷害妹妹。您說我和妹妹是世上最親的兩個人,我都記著的。”


    大長公主整條胳膊都是麻的。她多想一巴掌扇死這個壞種。可她為了保護黛石,隻能忍。


    很快就有飛羽衛送來一封信。


    眾賓客明顯躁動起來,催著賀朝快點把信打開。


    賀朝拆開信封仔細一看,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他把信扔在藍伊麵前。


    藍伊拿起信紙,不敢置信地呢喃:“怎麽會是空白的,那些字呢?我沒騙人,我說的都是真的!”


    她猛然抬頭,看向那飛羽衛,大聲喊道:“是你們中途調換了信件!你們在替大長公主掩蓋平瑞寶的醜事!”


    然而她卻不知,飛羽衛在齊修的掌控下,他們根本不可能幫大長公主。


    平瑞寶擦掉眼淚,委屈萬分地開口:“現在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明明是你受了旁人的指使,傳我流言,毀我閨譽,還栽贓給我妹妹,被發現之後,你們又把一切罪責推到我頭上。你們到底想幹什麽?我剛到臨安,沒招誰沒惹誰,你們害的是我,還是我爹娘?”


    她紅著眼睛環視眾人,表情異常倔強,最後又擔憂地看向大長公主。這副模樣倒還真像是被冤枉的。


    這一下,現場的賓客們都懵了。受到平瑞寶話語的誤導,大家不由自主地想:莫非此事是大長公主的政敵所為?


    有此念頭,大家頓時覺得前前後後各種疑點都理順了!合著鬧了半天,大長公主一家全都中了政敵的離間計。


    同時毀掉大長公主兩個女兒,好歹毒的手段!


    立刻就有一名貴婦人走到大長公主身邊,低聲提醒:“殿下,您別著急上火。此事九成九是外人所為,你們自家人千萬別鬧起來。”


    大長公主表情古怪。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這事就是平瑞寶做的!她逼得黛石當眾與自己斷絕親緣,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她想得美!


    大長公主的手已經握住刀柄。然而,平駿達先一步按住她的手背,使了一個眼色。


    大長公主五內俱焚,痛苦不已。今早,她的刀砍向自己的親生女兒。現在,她的刀卻不能砍死這個壞種!


    忍吧!牙齒咬碎也得忍!黛石是他們夫妻二人唯一的軟肋,此事絕不可讓趙璋知曉!


    大長公主慢慢放開刀柄,撫了撫平瑞寶的頭發,聲音嘶啞地說道:“無憑無據,藍伊的話不可信。本宮的兩個女兒都是冤枉的,你們聽見了吧?”


    周圍的賓客們紛紛點頭。


    黛石隻能沉默。她不想再給小姐找麻煩。


    餘雙霜瞪著平瑞寶,小聲罵道:“賤人,這回暫且放過你!”


    賀朝鄭重開口:“明日早朝,本侯會向皇上請罪,如何處置全聽皇上聖裁。至於藍伊,本侯今晚就把她送去官府。”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他們知道,有了大長公主和賀朝的發話,這樁糾紛已經結束。唯一的證據沒了,藍伊是唯一背黑鍋的人。


    藍伊驚懼不已地尖叫起來:“侯爺,求您別把我送去官府!我沒撒謊,真是平瑞寶給我寫的信。我們一起生活了八年,她為了處處壓我一頭,練字十分刻苦。老鴇還曾當著我的麵誇她才高八鬥。她的字化成灰我都認識啊!我真不是元凶,她才是!”


    然而沒人相信她。她像個得了失心瘋的戲子,在這梅園裏唱著獨角戲。


    平瑞寶低下頭,在心裏緩緩笑開。她與藍伊許久不見,不露字跡,藍伊怎會遵照信中所言?但露了字跡,這就是一個把柄。


    沒點後手,她怎麽敢如此行事?信是真的,字是真的,但現在,它們都沒了!


    哈哈哈……這世上還是蠢人多。


    平瑞寶略微抬眼,瞥向藍伊。那人揮舞著信紙,哭得十分無助


    就在這時,方眾妙伸出手拿走信,置於鼻端聞了聞。然後她緩緩走到台上,用正在燃燒的一根蠟燭熏了熏信紙。


    密密麻麻的字跡在薄薄的信紙上逐漸顯現,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


    現場頓時響起一片嘩然。


    平瑞寶委屈的臉比石頭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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