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滿不在乎地搖頭:“謝謝夫人。我不用接回牙齒,我要帶我爹娘逃難。”


    她爹卻很在乎,捂著傷口抽著氣,艱難說道:“桃花,牲畜牙口不好都活不長,更何況是人。貴人願意幫你,你就隨貴人走!”


    她娘爬起來,把女兒摟進懷中耳語:“貴人一看就是心善的。你路上求她把你帶走,往後再也別回來!給貴人當丫鬟總好過被大郎賣給太監折磨死!爹娘這裏你不用管!”


    龍圖和史歸林都有功夫在身,聽見老嫗算計的話,心中沒有反感,隻覺動容。


    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女童堅定搖頭,把爹娘扶到屋簷下,讓他們坐在凳子上,自己則走進廚房洗幹淨臉上的血跡。


    她還要去隔壁找鄰居商量賣房子的事,臉上有血會嚇著人家。


    方眾妙撿起三顆牙齒,走進廚房,柔聲道:“借我一點水衝幹淨。”


    女童搖頭:“我不要接牙齒,您扔了吧。”


    方眾妙笑著問她:“我叫一輛馬車過來,把你爹娘帶去杏林聖治傷。你也不要?”


    女童立刻舀水衝洗牙齒,果斷點頭:“要!”


    餘雙霜站在廚房門口嗬嗬地笑。


    “幹娘,她真像一頭小老虎。”


    女童看了看餘雙霜,低下頭紅了臉。自己滿身血汙和塵土,同齡之人卻穿著錦衣華袍,這樣的差距比天地還寬。但她很快就拋開這莫名的羞恥感,從方眾妙手裏拿起三顆牙齒,塞進自己口中。


    “謝謝夫人。勞煩夫人送我爹娘去醫館治傷。等我長大,掙到銀子,我會還給夫人的。”


    女童跪下磕頭,認真解釋:“這樣的大恩大德,我本該給夫人當牛做馬,但我不能賣身給夫人,那樣我爹娘就無人照顧了。我哥哥會把他們打死。”


    方眾妙愉悅地笑了。


    心聲響在半空:【不是什麽人都值得度化。像這種骨子裏充滿鬥誌,心地善良純淨的人,才能入我法眼。】


    餘雙霜深以為然。她已經喜歡上這朵小桃花了。


    龍圖在門外稟報:“主人,牛車來了。”


    餘雙霜愕然回頭:“這麽快?”


    龍圖走到廚房門口,笑著說道:“這附近就有一家糞行,找他們借的。”


    餘雙霜:“……我還是走路過去吧。”


    女童卻不介意,連忙向龍圖道謝。


    一行人走到院子外麵的時候,史歸林已經把老兩口抬上牛車,並排放好。


    龍圖找附近的當鋪借了一輛馬車,用來搭載剩下的幾人。


    史歸林羨慕地說道:“老爺子你人脈挺廣,在哪裏都能借到東西。”


    龍圖嗬嗬一笑,並不解釋什麽。這附近的糞行、當鋪、牙行、茶館、青樓,都是他的產業。他這不叫借,叫調遣。


    女童不放心爹娘,堅持要坐牛車,餘雙霜勸不動,隻能由著她。


    兩輛車緩緩駛過曲折的巷子。


    史歸林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方眾妙,不太認同地說道:“方夫人,你就是這樣度化他們的嗎?幫他們療傷,給他們銀子,叫他們遠走高飛?”


    “可是天下人何其多,你總不能每碰到一個就這樣大包大攬。你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揮霍。”


    方眾妙笑著搖頭,並不言語。


    史歸林憋得難受。


    龍圖和餘雙霜憋得更難受。他們腦子裏的疑團比史歸林還多,偏偏主上的心聲半點也不泄露。


    杏林聖便是史家投入百萬黃金入股的藥鋪。因著昨日的一場拍賣會,杏林聖售賣仙丹的消息已經傳開,今日自是賓客盈門,八方來財。


    史歸林都看呆了。


    他聽父親提過這門生意,但他沒想到史家接手藥鋪的第一天,生意就能這樣火爆。難怪父親把全族人聚集起來,苦苦勸說大家籌措資金。父親真是有遠見。照此下去,不出兩年就能回本。


    兩輛車根本無法靠近店鋪,此處人山人海,熱鬧鼎沸。


    方眾妙掀開車簾露出自己的臉。


    幾個身強體壯,氣勢迫人的學徒立刻走出來,驅散賓客,騰出一條路。


    一行人順順利利進入店鋪,來到後院。


    方眾妙用特製的續骨膏把女童的牙齒粘好。


    “這半個月你隻能喝粥,不能吃別的東西。”她吩咐道。


    女童苦笑:“夫人,我家除了稀粥,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我爹娘的棺材本都被我哥輸光了。”


    女童的爹娘已經得到救治,精神好了許多。方才他們已經打聽清楚,眼前這位神仙似的人物竟是前國師的女兒,貴人中的貴人。故此,他們現在十分拘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隻能低著頭默默坐著。


    方眾妙盯著老嫗看了幾眼,忽然說道:“從麵相上看,你兄弟宮非常飽滿,上有七個兄弟,兩個姐姐,你是家中老幺。這麽多的兄弟姐妹,他們都不幫你嗎?”


    老嫗呆住了。


    “您,您會看相?”隨後她猛然想起,前國師的女兒怎麽不會看相?那是人家看家的本領。


    方眾妙笑著問:“看得準嗎?”


    老嫗連忙點頭:“準準準,我的確有這麽多兄弟姐妹。”


    她麵色黯然,哽咽道:“他們早就不與我來往。我兒子好賭,總喜歡找他們借錢,他們躲我還來不及。”


    方眾妙挑眉問道,“不借錢給你,幫你教訓教訓兒子總行的吧?”


    老嫗麵色臊紅,低下頭沉默不語。


    老漢搖搖頭,歎息道:“我們老兩口早些年隻得了這一個兒子,我婆娘把他當命根子一般護著。他賭博,舅舅們要教訓他,我婆娘就死死攔著。攔不住,我婆娘還跟大舅哥們吵架,吵得很凶。幾次過後,大舅哥們便再也不管了。”


    老嫗抬起頭,露出羞愧萬分的臉,哭著說道:“我哪知道他會越賭越凶。後來我也很懊悔,但哥哥們已經不管我了。桃花是我們夫妻的老來女,也是我們唯一的寄托。早知道他哥哥這樣沒人性,我就不該把她生下來受苦!”


    老嫗摟住女兒哭得極為傷心。


    女童拍拍她的背,小聲說道:“爹,娘,我三生有幸才托生做了你們女兒。世上沒人比你們更疼愛我,我不怨。”


    老漢和老嫗哭得更加厲害。


    史歸林撇開頭,不忍再看。


    但他忽然又轉過頭,瞪著方眾妙,用眼神示意:你倒是度化他們呀?你不是說你法力無邊嗎?


    方眾妙朝史歸林擺擺手,安撫一笑,然後看著老嫗的臉,說道:“可是從你的麵相上看,你唯一的兒子八歲那年已經死了。”


    “什麽?”老嫗猛然抬頭。


    方眾妙緩緩說道:“你子女宮裏隻有一條紅線,這表明你隻養著一個女兒。青色那條線斷在第八格,且殘留著火星的氣息,你兒子應當死於八歲的一場火災。”


    老嫗愣愣地看著方眾妙,臉色劇烈變化。


    老漢驚叫道:“我兒子八歲那年的確遇到過一場火災!但他沒被燒死啊!他隻是被熏暈了!”


    方眾妙眉頭微蹙,語氣凝重地說道:“這不對。你們的麵相就是這樣顯示的。”


    她掐指演算一番,神色微微一變。然後她抬眸看向二老,鄭重問道:“八歲之後,你們兒子是否性情大變?”


    二老連忙點頭:“是是是!”


    “漸漸長大之後,他連爹娘都不叫,隻叫你們老東西?”


    “您說得對!”


    “他總把你們稱為一家三口,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是的!”


    “他恨不得你們死?”


    “對對對!”


    方眾妙搖搖頭,緩緩說道:“八歲那年,你們的兒子就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是附體的孤魂野鬼。”


    “什麽?!”二老齊齊驚呼,猛地站起。


    女童嚇得直縮脖子。


    一家三口根本沒懷疑這些話,一是因為方眾妙不凡的身份,二是因為她說的全對!


    老嫗神情恍惚地呢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就說我兒子小時候那麽乖巧,長大之後怎會變成這副模樣!原來他是個野鬼!”


    說到最後這句,老嫗的麵色竟然猙獰起來。


    老漢連忙詢問:“大師,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兒子真的死了嗎?他的魂兒還能回來嗎?”


    方眾妙掐指一算,說道:“他的魂還沒消散,這些年一直跟在你們身邊,但孤魂野鬼占了他的身體,他回不去。”


    老漢和老嫗一左一右抓住方眾妙的手,急切詢問:“大師,怎樣才能讓我們兒子回魂?”


    方眾妙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找幾個人把你們兒子抓回來,用麻繩牢牢捆住。他若發狂吼叫,你們就用鞭子抽他。”


    “記住,千萬別抽死,抽個半死就行了。”


    “抽他的時候,你們就問他願不願意離開大郎的身體,他若說不願,你們就繼續抽。”


    “他若說願意,你們放開他,看他後續如何。他若還是賭,那就是騙你們的,你們再把他抓回來,繼續抽。”


    “如此往複,抽到哪一天,他不再賭,對你們二老孝順體貼,對妹妹關懷備至,還找到正經營生養活一家人,那便是你們的親兒子回來了。這叫鞭魂法,記住了嗎?”


    老漢和老嫗點頭如搗蒜。


    激動之下,老嫗大步往外走,興衝衝地說道:“我去找七個哥哥幫忙把那孤魂野鬼抓回來!我告訴他們真相,他們肯定願意幫我!我要把我的親兒子找回來!”


    老漢也往外走,聲音哽咽:“我苦命的兒,原來你竟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體。你等著,爹娘救你來了。”


    女童也想追出去,方眾妙卻把她叫住。


    “你留下,我教你鞭魂法具體該如何施為。”


    史歸林看著老兩口毅然決然的背影,仔細琢磨一番,欣慰與快意之情油然而生。


    這就是道法度人嗎?果然威力無邊!毋庸置疑的是,這家人的命運會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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