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眾妙不動聲色地暗忖著。


    心聲一句句地飄過半空:【把嬰兒骨頭磨成粉是要做什麽呢?】


    【搓成線香施展攝魂術?】


    【做成迷魂散?】


    【摻上人血,揉捏成人偶娃娃,用來施展咒術?】


    【與珍珠粉一起碾磨,拌入屍蠟和屍油,製成永葆青春卻奪人壽命的藥膏?】


    【與朱砂混合,畫馭鬼符?】


    方眾妙想得出神,龍圖等人聽得心尖直顫。


    誰說宗師級高手殺人如砍瓜切菜?聽過方眾妙的心聲,世人就會完全改變這個看法。對道家高手而言,殺人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


    主上根本就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主上若是動了殺人的念頭,簡直比邪神降世還可怕。


    龍圖卷起袖子擦拭額頭的冷汗。


    喬微雨害怕地吞咽著口水。黛石和餘雙霜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方眾妙。


    任孤琴鬆開炎燚的手腕,鋪開宣紙寫藥方,筆尖卻控製不住地微顫。她很慶幸方眾妙是自己的夥伴,而非敵人。


    炎燚什麽都聽不見。


    他看了看臉色凝重的仙子,又看了看麵色蒼白的任孤琴,非常卑微地說道:“我沒有銀子,吃不起藥。方姐姐,這位大夫,謝謝你們的好心。但是你們不用給我寫藥方了,筆墨紙硯很貴的,浪費在我身上不值當。”


    原來在他眼裏,自己的命連一滴墨汁和一張宣紙都不如。


    史老太太心疼得要命。


    錢同山氣惱地說道:“你莫要操心那些有的沒的,你隻管給我好好看病吃藥,所有費用我來出。”


    炎燚很感激,也很疑惑。


    “錢先生,您為什麽幫我?”


    錢同山啞然,“我,我……”


    當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時,方眾妙終於回過神來,緩緩說道:“他唯一的兒子還在繈褓裏的時候就被賊人偷走了。”


    炎燚每日都在烏衣巷活動,對史家族人很了解。


    他更為疑惑:“可是錢渲公子不就是錢先生的兒子嗎?”


    方眾妙搖頭:“錢渲是賊人的孩子。賊人為了讓自己的孩子享福,把錢先生的孩子換掉了。”


    炎燚呆了呆,然後氣憤地說道:“世上怎會有此等惡人!他想讓自己的孩子享福,他好好掙銀子不就是了?”


    方眾妙歎息道:“若人人都像你這般善良,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淒慘的事。”


    炎燚氣呼呼的臉瞬間羞得通紅。被仙子姐姐誇一句,比吃了靈丹妙藥還舒坦。他感覺渾身的膿瘡都不那麽痛癢難耐了。


    他咧開嘴,露出兩排小白牙。他很醜,但他笑起來著實燦爛美好。


    方眾妙受他感染,便也微微笑了。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完全不敢插話。他們想看看炎燚的反應。


    方眾妙柔聲道:“錢先生找了十五年,今日終於找到了他的親兒子。為了給兒子祈福,他要做滿一百件善事。治好你就是第一件。你願意給他兒子積福嗎?”


    炎燚看向錢同山。


    錢同山連忙朝他微笑,淚水卻落了下來。史老太太在一旁也是悲喜交加,神色複雜。


    看見他們母子二人難掩激動喜悅的表情,炎燚這才恍然大悟。


    “我還以為錢先生家裏出了什麽事,怕冒犯到他,不敢問。原來是件大好事呀!我當然願意。謝謝錢先生,謝謝史老太太,也謝謝那位小公子!”


    炎燚撓撓頭,笑得十分開心。別人遇到幸運的事,他是真心實意為別人感到高興。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相互看看,連忙一左一右握住炎燚的手,輕輕地拍撫。


    “好孩子,謝謝你!”


    “真好,真好。你太瘦了,以後多吃點飯。”


    兩人不知道該說什麽,翻來覆去都是一些沒有意義的讚揚和叮囑。


    就這樣吧。先把真相透露一點,等以後熟悉了再慢慢說開。這種事不能著急,錢渲還沒處理呢。母子倆心裏難受,卻不得不如此。


    方眾妙問道:“炎燚,你今天可以留在我府中嗎?”


    炎燚為難地說道:“方姐姐,我還要幹活呢。”


    龍圖立刻說道:“你老板那裏不用管。”


    炎燚很是害怕,連忙擺手:“不能不管的,老板會打人的。”


    龍圖咧咧嘴,笑著說道:“沒事。我去亂葬崗找一具跟你體型差不多的屍體,套上你的衣服,打成爛泥,扔給你老板,就說你跟我們這邊的糞行搶生意,命丟了。以後你老板隻會當你是個死人,你不用回去了。”


    炎燚:“……”


    這,這麽凶殘?


    龍圖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太有誠意地說道:“小老兒沒讀過書,說話太粗野,錢先生,老太太,您二位沒嚇著吧?”


    史老太太露出感激的神色,連忙說道:“多謝二管家幫我們處理後續的事。”


    錢同山忍不住多看了龍圖幾眼。這位老人是個深藏不露的。有他在後麵掃尾,炎燚就不會沾染麻煩。


    錢同山深深一拜,極為真誠地說道:“老先生,謝謝您。日後我錢同山必有厚報!”


    龍圖回了一禮,笑著說一句客氣,然後躬身在方眾妙耳邊低語:“主上,小老兒出去放隻鴿子。”


    方眾妙頷首。


    龍圖離開此處。


    任孤琴寫好一張方子,對著錢同山和史老太太如實說道:“我這人比較直,您二位別介意。”


    母子二人心裏咯噔一下,卻還是勉強扯開笑容:“您請說。”


    任孤琴盯著炎燚說道:“從脈象上看,他頂多再活十天半月。火毒已經入骨,除非敲開骨頭洗髓,否則毒素根本拔不出來。我這方子僅能幫他鎮痛止癢,對他的病情並無多大裨益。”


    炎燚愣在原地。敲骨洗髓,人還能活嗎?這話的意思是,自己死定了?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連忙看向方眾妙,語帶哀求,“方夫人,您怎麽說?”


    他們希望方眾妙能有不同的診斷。


    卻沒料方眾妙也跟著點頭:“是這樣。火毒深入骨髓,拔不出來。”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如遭雷擊,麵無人色。


    反應過來之後,史老太太抓住方眾妙的手,哭著說道:“可是,可是您之前不已經寫好拔毒的藥方了嗎?喝了藥不就能痊愈嗎?”


    方眾妙把藥方遞給任孤琴。


    任孤琴看了看,說道:“這個方子甚好,但缺了一味藥引。骨髓裏的毒要用三昧真火煆燒才能緩緩滲出。您二位想一想,凡人豈有三昧真火這東西?”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渾身無力,頭暈眼花。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兩件,一件生離,一件死別。


    而今,兩件都湊齊了!


    錢同山咳出一口血,喃喃道:“悠悠蒼天,何薄於我?我若是犯了天條,誅我便是,為何要誅我兒?”


    史老太太軟軟地癱坐在椅子裏。


    喬微雨、黛石和餘雙霜連忙給母子兩個遞送茶水,拍打脊背。


    炎燚從呆愣中回過神來,連忙幫錢同山擦拭嘴角的血跡。他剛才太害怕,並沒有聽見“誅我兒”三個字。


    他比誰都難過,卻還是笑嗬嗬地說道:“治不好就算了。我早有準備。我連買棺材的錢都存好了。方姐姐,我這裏有一兩銀子,您能不能幫我買一口棺材?薄薄的,窄窄的,能蓋上就行。我很瘦,不占地方的。葬禮就不用辦了,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把我埋了也就罷了。糟糕,挖坑的力夫也是要拿工錢的。我的銀子好像不夠。”


    他說著說著就慌了神,開始撓後腦勺。


    “唉,算了,不用埋了,一把火將我燒了吧。我的屍體爛掉之後說不定會有毒氣散發出來,害了旁人就不好了。”


    “燒掉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這樣最幹淨,嘿嘿嘿。”


    說著如此殘酷的話,他依舊在笑,雖然笑容很勉強,很苦澀。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走上前,緊緊將他抱住,哭得泣不成聲。


    炎燚很訝異,卻沒拒絕。他拍拍錢同山的背,又拍拍史老太太的背,喃喃安慰:“沒事的,沒事的。您二位莫要替我傷心。我自己都不傷心。”


    錢同山痛不可遏,摟緊他,哭著說道:“炎燚,你就是我今天剛剛找回來的兒子呀!我不敢跟你說是怕你接受不了我這個失職的父親。炎燚,我的兒!”


    史老太太哀哀地喊:“乖孫子,奶奶在這裏!奶奶好不容易把你找到。奶奶的心好痛啊!”


    炎燚呆了呆,隨後便又燦爛地笑了。淚水滾落,苦中帶甜。


    人都快死了,他好像什麽都能接受。知道自己是錢家的小公子,狂喜沒有,隻有淡淡的幸福和溫暖。


    “原來被家人擁抱是這種感覺。我這輩子值了。嘿嘿嘿。”他快樂地笑起來。


    錢同山和史老太太哭得昏天暗地。


    任孤琴撇開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多好的孩子,可惜了。”


    餘雙霜偏偏就不信這個邪!凡人沒有三昧真火,可她幹娘根本不是凡人呀!


    “幹娘,你就別逗他們一家人了。你看,他們都相認了,你的目的也達到了。”餘雙霜試探性地朝方眾妙擠眼睛。


    方眾妙還真的是在逗這一家三口。


    她的心聲含笑飄過半空:【是親人就上去相認,遮遮掩掩做什麽?犯了錯的是賊人,你們任何一方都無錯。】


    【非得讓你們哭一場才能撬開你們的嘴。】


    哭得稀裏嘩啦的喬微雨差點沒跳起來敲方眾妙的腦殼。這人可真是壞啊!騙了自己這麽多眼淚!


    任孤琴捶捶胸口順順氣。她怎麽就忘了少夫人其實性子很頑皮。


    方眾妙指著桌上的五塊龜殼說道:“別哭了,三昧真火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擺著呢。”


    錢同山摟著親娘和親兒子,猛然轉頭。


    快要哭暈過去的史老太太打了一個嗝,腦子瞬間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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