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先去了喬氏府中,把史正卿的分析一五一十說了。


    喬氏心中驚駭,麵色不由變得慘白。


    然而隻是轉念一想,她就語氣平靜地說道:“文姐姐,我若信她,她就會出手救我。我不信她,她才會害我。所以你說我要怎麽選擇呢?”


    為了活著,受一些屈辱又如何?


    文氏愣了一愣,歎息道,“你隻能信她。”


    喬氏喝了一口溫水壓壓驚,不無僥幸地說道:“文姐姐,史大公子的推論不一定是對的。萬一方眾妙是個有真本事的呢?萬一她根本不曾騙我們呢?史大公子說方眾妙會故意提起為我們算命的事,可你看她在葬禮上的表現,她有那個意思嗎?”


    文氏還真的沒看出來。


    她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茫然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喬氏豁達一笑,擺手道,“史白蕊不是說要搜集方眾妙害她的證據嗎?那咱們就看後續結果就是了。史家和方眾妙,你覺得誰會贏?”


    文氏不假思索:“當然是號稱史半朝的史家。”


    一個孤苦伶仃的婦人與一個百年世家相鬥,其結局隻能是婦人死無葬身之地。


    喬氏卻冷哼一聲,呢喃道:“我隻相信自己的直覺。我認為方眾妙會贏。”


    文氏愕然不已,離開樞密使府還在想著這場爭鬥的結果。


    到得禦史大夫府,文氏被一名丫鬟引到後院。院門內傳來激烈的爭吵。


    曹氏的聲音充滿憤怒不甘。


    “我兒是嫡子嫡孫,憑什麽我兒的書房要讓給一個庶子?書房裏的珍本、孤本都是我托娘家人送來的,你們為何連那許多書冊也要搶走?你們的吃相未免太難看!”


    “你鬧什麽?生了那麽個玩意兒,你還有臉鬧?我若是你,我就抱著這個晦氣東西一塊兒投河自盡!”


    這聲音蒼老尖銳,言辭相當不客氣,應該是曹氏的婆婆吧?


    文氏暗暗猜測,臉上不由浮現尷尬的表情,人也站在原地不動了。


    丫鬟紅著臉急忙走進去稟告。


    爭吵聲還在繼續,曹氏哭得凶狠。


    “好哇,我就知道你們一家都想逼死我和沐陽!去年冬,隻因沐陽不小心摔了一個碗,你就罰他跪在雪地裏一個時辰,他高熱暈厥,你還不許我傳府醫。你是不是早在那個時候就存了害死沐陽的心?”


    “你那幾個庶孫聯手砸了你祖上傳下來的珊瑚擺件,我也沒見你責備他們一句。我的沐陽不如一個破碗,他們卻價值萬金?你怎能單單對我的沐陽這般狠毒?”


    “都說虎毒不食子,你們謝家人比老虎還毒!”


    蒼老的聲音陰惻惻地說道:“虎毒的確不食子。可問題是,你生的是兒子嗎?”


    曹氏的哭聲戛然而止。


    都說極致的哀傷是哭不出來的,文氏聽到這裏,心也跟著絞痛不已。她悄悄前行,繞到院門口,卻見曹氏與她那婆母站在屋簷下爭吵。


    小小的謝沐陽孤孤單單地坐在不遠處的秋千上,耳朵裏塞著兩團厚厚的棉花。他什麽都聽不到,然而,看見母親哭泣,他的眼睛裏也滿是淚水。


    他們母子二人在這個家裏是理當被抹除的汙穢。沒人希望他們活著。他們如此無助。


    在這一瞬間,文氏多麽希望方眾妙是個救苦救難的菩薩,會用普度眾生的法力將這對苦命的母子拯救。


    而他們這些凡人能夠做的僅僅隻是打斷這場爭吵。


    “咳咳!”文氏重重咳嗽兩聲。


    丫鬟也走到近前,為難地指了指院門的方向。


    曹氏的婆母臉頰一紅,隨意寒暄幾句就托辭離開。臨走時她還惡狠狠地瞪了曹氏一眼,警告對方莫要對外人胡說八道。


    曹氏朝兒子招招手。


    謝沐陽撒丫子跑過來,萬分依戀地投入母親懷抱。


    曹氏抱緊兒子,強笑著問道:“文姐姐,你來做什麽?”


    文氏:“不要拆他耳朵裏的棉花。”


    曹氏麵容微僵,很快就意識到文氏恐怕不會說什麽好話。密聊結束之後,她長舒一口氣,笑容變得真切許多。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原來是這個。隻要方夫人的醫術是真的,能治好沐陽的病,她想做什麽我完全不在意。哪怕她讓我把一封通敵叛國的信塞進我夫君的書房裏,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話落,曹氏自知失言,連忙訕笑,“瞧我這張嘴胡說什麽呢。文姐姐你莫見怪。”


    文氏非常理解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安慰道:“方眾妙算命的本事或許是假的,但醫術肯定是真的,你可以找她問一問。我府中還有事,這便走了。”


    曹氏牽著兒子的手把文氏送到二門外。


    文氏路過參知政事府,忍不住叫停馬車,掀開竹簾看了看。


    也不知道史白蕊這會兒如何了。


    史白蕊正在喝粥,左右兩旁分別坐著丈夫江舒城和兒子江燁。


    她的大丫鬟蕙蘭端著幾個涼拌菜走進來,不滿地嘟囔道:“小姐,李大廚今兒個有些古怪。我給您送來的每一盤菜,他都要用銀針試毒。以前也沒見他這樣過。”


    史白蕊冷哼一聲,旋即又眉開眼笑地說道:“這都是我大弟吩咐的,你不用管。過了這三天,李大廚就不會再試毒了。”


    江舒城眉梢微挑,頗感興趣地問道:“哦?大弟為何會這樣吩咐?莫非有人要毒害於你?”


    江燁放下碗筷,露出擔憂的神色。


    史白蕊卻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與你們說一件事,你們當個樂子聽聽也就罷了。今兒個我去寧遠侯府……”


    一碗粥喝完,故事也講完了。


    方眾妙送來的批命羞辱意味太強,史白蕊不想在夫君麵前丟臉,也就隱去不提。


    她冷笑道:“我巴不得方眾妙快點對我出手,我好千萬倍地還回去。謀害史家人,她是活膩了!”


    江舒城和江燁對視一眼,心中瘋狂轉動著某個念頭。


    當晚子時,史白蕊的房裏依舊亮著燭火。兩個大丫鬟站在床邊守夜,史白蕊坐在床上苦等。


    “都這個點了,方眾妙怎麽還不下手?不是說要投毒嗎?”她打著哈欠說道。


    蕙蘭走上前拉開薄被,勸說道,“夫人您先睡吧,我們守在床邊,今晚不會出事的。隻要您不亂吃東西,方眾妙哪有可能給您下毒?”


    史白蕊有些撐不住,鑽進被子裏懶懶地睡去。忽然,她柔軟的腳底踩到一個冷冰冰滑溜溜的東西。


    那東西胡亂竄了幾下,竟從被子的縫隙裏鑽出一顆黑漆漆的尖腦袋,粗長的身體布滿一圈一圈的白色環紋。


    史白蕊猝不及防之下與一雙豎瞳對上,身體瞬間僵硬。


    兩個大丫鬟尖叫著跑出去:“是蛇!夫人房裏有一條蛇!快來人呀!”


    銀環蛇猛撲到史白蕊臉上,對著她的麵頰和脖頸狠狠咬了兩口。疼痛很輕微,但頭暈的感覺飛快來襲,隨後是呼吸的麻痹和鋪天蓋地的絕望。


    銀環蛇是大周境內毒性最烈的蛇,被它咬到的人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死亡,而史白蕊被咬到了脖頸,毒性的擴散速度隻會更快。


    視野變得模糊,天與地仿佛都在旋轉,史白蕊捂著脖子倒了下去,眼裏全都是恨意和不甘。


    是她小瞧了方眾妙的手段!放銀環蛇咬她,這是根本沒想讓她活到第二日!


    不不不,方眾妙不可能真的殺我!她不敢!我死了,她也就把史家得罪死了!她絕對不敢的!


    史白蕊似乎想到什麽,立刻掙紮著爬起來,從袖袋裏取出那丸藥,急急忙忙吞咽下去。藥瓶被她隨意扔在地上,緩緩滾入床底。


    她不知道這藥是做什麽用的,但她快要死了,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活下去的辦法。


    然而,毒性並未解除,史白蕊再次倒下。


    門吱嘎被推開,輕重不一的幾個腳步聲緩緩來到床前。


    “府醫,看看她還能活多久。”


    這是夫君的聲音。自己性命垂危,他為何一點兒也不著急?史白蕊雖然昏迷著,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有人摸上了她的手腕。


    “啟稟大人,她還能活兩刻鍾。”這是府醫,語氣也很平靜。


    江舒城:“那就等兩刻鍾再去史家報信。”


    府醫:“要不要開幾服湯劑做做樣子?”


    江燁的聲音插入進來:“那是自然。除了開藥,你再往她身上插幾十根銀針,叫史家人好好看看咱們江家是如何盡心盡力救治史白蕊的。史白蕊死了,他們也怨不到我們頭上。”


    府醫低聲應諾,取出銀針紮進穴道。


    輕微的酸脹感遠不及心髒撕裂的劇痛。在這一刻,史白蕊終於明白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然而,她的苦難還未結束,她親耳聽見江燁用不快的語氣說道:“本來可以讓野狗把她撕咬成碎片,沒想到史正卿來得那麽不湊巧,還帶了許多侍衛。現在這種死法真是便宜她了,睡著睡著呼吸就停了,多體麵。”


    江舒城語氣溫和地勸說道,“她好歹把你養大,你給她一份體麵又何妨?你母親臨死前交代你要忍耐,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


    江燁笑起來,語氣很是歡快,“爹,今後我不用再忍了吧?她真的很煩人。”


    江舒城也笑了:“不用了。有那方眾妙替我們父子倆背黑鍋,史家隻會加倍對我們好。”


    聽到這裏,史白蕊如墜冰窟。


    方眾妙的話像一道驚雷回蕩在她的腦海——【夫不是夫,子不是子,姐不是姐,忠仆不是忠仆。史白蕊,你繼續在噩夢裏沉淪吧。】


    哈哈哈,說對了,全都說對了!她身邊的人全都非人,而她已在噩夢中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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