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齊修臉色大變,眼裏隱隱冒火,方眾妙把手裏的筷子拍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怎麽?我隻提了這麽一點小要求,你就不耐煩了?”


    心聲在空中飄蕩,【來,我們來翻翻人情賬。我救過你的命,還幫你調查你大哥的死因,又替你抗衡那幕後黑手,就連你侄兒的性命,也需要我時時看護,日日延續。】


    【我爹留給我的聖品法器,我都打算無償送給你侄兒做個保命符。才兩個小條件,你就跟我甩臉子?】


    心聲停頓一瞬,帶著微微怒氣地呢喃:【真想一巴掌拍你臉上。】


    黛石和餘雙霜悄悄溜進屋,順著牆根慢慢走,眼睛偷偷摸摸瞟著齊修的反應。


    聽見這話,九千歲該生氣了吧?


    然而,齊修竟怔愣一瞬,旋即低笑起來。他似乎有些受虐傾向,聽見方眾妙心裏這般編排自己,竟全無反感,隻覺有趣。


    一巴掌拍我臉上?方眾妙,你可以試試。


    齊修朝著門外揚了揚下頜,說道:“走吧,去看看那個馬奴。我哪有不耐煩,我隻是有些驚訝而已。”


    見他笑容和煦,眼裏的光芒也真誠,方眾妙這才放下筷子跟著起身,“相信我,他是個可造之材。”


    齊修笑容斂去,語氣也冷了一些:“你如此高看他,我倒是要見識見識。”


    二人離開餐廳朝外走去。


    黛石和餘雙霜連忙跟上。


    薑雨柔拎著裙擺在後麵追,一路小聲稟報:“少夫人,有兩件事我要與您說一說。第一件事,昨天族長派他家媳婦兒來探望您,明裏暗裏地催您趕緊給餘氏宗族的學童們聘請大儒。這個我擅自答應了。”


    “第二件事,您那婆婆苗氏高燒退了,腦子沒壞,但眼睛瞎了。您沒給她金子買藥,她派人去回春堂賒賬兩萬兩黃金,買來一瓶複生丸。”


    “回春堂昨日來了一個掌櫃,催著您趕緊還錢。不還錢就拿您名下的店鋪去抵債。我沒敢答應,把他打發走了。”


    薑雨柔快跑兩步,附在方眾妙耳邊憤恨不平地說道:“回春堂的掌櫃十分囂張,說他們看中了您在禦街的三家店鋪。您若是不把店鋪折價賣給他們,他們就去外麵宣揚您苛待婆婆的醜事。”


    方眾妙淡淡應了一聲,臉上並無怒意。


    心聲卻裹著寒霜飄過半空:【這年頭,趁火打劫的人真是不少。你們覬覦我的產業在先,便不要怪我設局害你們在後。這是因果循環,順應天理。】


    【一萬兩黃金的複生丸,你們賣我兩萬兩?既如此,我就讓你們這個價值萬金的配方變成爛大街的貨色。】


    【論起看病製藥,在我麵前,你們都得跪下叫一聲祖師奶奶。】


    齊修玩味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本來還想賣方眾妙一個人情,幫她打壓這不長眼的回春堂,沒想到方眾妙隻在轉瞬間就已經想好了如何報複回去。


    真是無趣得很。


    齊修冷哼一聲。


    黛石和餘雙霜摩拳擦掌,隻等著好好教訓那回春堂。


    一行人來到馬廄,在涼棚下站定。


    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光著膀子的精壯男人正用鏟子清理馬糞,晶瑩的汗液打濕了黝黑的皮膚,背部肌群伴隨著每一次動作而起伏,彰顯出野性和力量。


    盯著那人的背影,薑雨柔臉頰泛紅,雙眼發直,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幹渴的嘴唇。


    餘雙霜連忙掐她一把,叫她趕緊收起垂涎的表情。


    齊修瞥見母女倆的小動作,忍不住冷笑。


    這馬奴果然不是正經人。幹活就幹活,脫什麽衣服?誰的肌肉不健碩?誰的身體不強壯?


    暗自運了運氣,齊修嘲諷道,“這就是你說的可造之材?我還以為他有多特別,現下看著也不過是個普通人,武功平平,氣力平平,還不守規矩。”


    聽見這話,衛英彥連忙轉身,看清齊修的臉龐,不由愣住。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不禁氣血翻湧。


    齊修察覺到他散發的敵意,也真氣外放,袍角翻飛。


    戰意一觸即發,氛圍劍拔弩張。


    偏在此時,方眾妙的心聲響在半空,投下一個驚雷。


    【怎麽回事,衛英彥命宮裏怎會忽然出現一頭火焰騰騰的蛟龍,還衝著齊修咆哮?】


    方眾妙抬眸看向齊修,心聲越發駭然:【齊修的命宮裏也被激發出一頭金色蛟龍,回以嘶吼。】


    她來回看著兩人,眼裏精光連閃。


    心聲似烏雲籠罩在半空:【衛英彥命宮裏那頭火龍紅中帶金,已然吞噬過一頭金龍才會有此異變。衛英彥是重生者,他吞的那頭金龍該不會是上輩子的齊修吧?】


    齊修麵色微變,看向衛英彥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衛英彥汗流浹背,心緒翻湧。


    雖然早已見識過方眾妙的神通,但今次再見,他依舊覺得震撼無比。


    上輩子,齊修的確死在他手裏,他以為現今這個時候,知道此事的人唯有老天爺和自己。卻沒料隻是一個照麵,方眾妙就已經勘破天機,道破前情。


    方眾妙真的不是神仙嗎?自己這回能否保住性命?


    衛英彥苦笑著跪下去,拱手與幾位貴人見禮。


    齊修沒叫他起來,隻是居高臨下地睨他。


    重生者,真是有趣。自己上輩子死在他手裏?那麽這輩子要不要先下手為強呢?


    餘雙霜整個人都麻了。她隻想朝天大吼一句——少夫人,你是永遠的神!你沒看過原著,卻比我這個穿書者更清楚劇情!你說的沒錯,齊修還真是被衛英彥殺死的!這倆是天敵啊!


    方眾妙這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心聲微帶憂慮地飄過半空,【火克金,所以衛英彥是齊修的死敵。把他倆湊在一塊兒,是我行事不夠謹慎。待衛英彥成長起來,掌握了軍權,他與齊修就是天然的對家。】


    衛英彥壓低腦袋,露出汗水遍布的後背。


    少夫人,你能否少說幾句?我好不容易重生,這會兒還不想死!


    齊修揚起唇角,似乎在笑,眼裏卻殺意蒸騰。


    好得很,這個死敵今天必須鏟除!


    方眾妙的心聲堅定地響在半空,【大周屬火,而衛英彥是火龍,兩者相輔相成,所以衛英彥有平定國土之能。他要死隻能死在為大周征伐的戰場上,不能死於朝堂內鬥。我必須送他去參軍。】


    心聲停頓,方眾妙的眼裏閃過一抹厲色。


    堅定的語氣轉為陰狠。


    【然而,衛英彥有可能再次成為餘飛翰的走狗,但齊修卻是我的人,完完全全受我掌控。】


    【若二者起了衝突,管他衛英彥是不是定國的神針,擎天的柱石,我也必須將他毀去。】


    【憑我的眼力,再挑幾個,甚至是十幾個能打仗的人,不算難事。】


    方眾妙來回看著兩個男人,冷漠至極地忖道:【這二人誰輕誰重,誰親誰疏,我掂量得很清楚。我的人絕不能死於他手!】


    齊修滿腔的怒火和殺意便在此刻煙消雲散。若不是自控力足夠強,他的唇角差點揚起。


    衛英彥微微抬眸,神色莫測地看了方眾妙一眼。之前還說要放過他的少夫人,此刻竟為了另一個男人自食其言。


    這樣的袒護,是他得不到也不敢想的東西。上輩子替餘飛翰效命,數次為對方出生入死,然而,每當政治上需要做出犧牲的時候,餘飛翰總會將他推出去。


    他何曾遇到過方眾妙這樣的明主?


    思緒飄遠,衛英彥的心情複雜難言。


    不過,為何這幾句話竟能打消九千歲的殺意?


    衛英彥瞥了一眼齊修,見對方的袍角不再被凜冽的真氣撩動,嘴角還隱隱含了笑意,不由疑惑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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