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一章閉眼,睜眼!


    五大劍墳之主來了,劍塚的長老來了,羅未央也來了。


    他看著古山上的陳然,老淚縱橫。


    若無他,陳然不會與劍塚扯上太多的關係。若無他,陳然就不會有這麽多災難。


    這一刻,他後悔到窒息。


    “陳然,是爺爺對不起你,爺爺對不起你啊。”他悲傷大叫,痛徹心扉。


    但很快,陳然的聲音就是響起,透著無怨無悔,透著傷感。


    “若無當年恩,世間已無陳然名。羅爺爺,此生不悔認劍塚。”


    “是我,愧對劍塚,愧對兩位已逝的師兄。”


    他的話,讓此地修士身軀狂震。


    “陳師兄!陳師兄!陳師兄!”


    叫喊,一聲高過一聲。


    從未有哪一刻,他們如此認同一個劍塚外的人。


    也從未有哪一刻,一個年輕人得到了劍塚全體上下的尊重。


    “今日來,為傳劍。做人要有始有終,修劍,亦是如此。”陳然輕笑,感受到了溫暖。


    下一刻,衝天的劍意開始凝聚,開始衝入這古山。


    今日,陳然要將他一生所悟劍意,盡皆融入這座古山。


    劍意融山!劍意化寶!


    當年,陳然在劍塚頓悟,已是做過一次,留下一塊劍壁。


    今日,他修為恐怖,對劍的領悟,更是仙鬼莫測。


    這劍意化寶的手段,也是輕易就能施展。


    “轟轟轟!”


    猶如無數大劍從而天降,下起一陣劍雨。


    之前衝入雲霄的劍意,全部傾瀉而下。


    “劍者,寧折不彎!既修劍,那麽此生當不負手中劍!”陳然低語,聲音回蕩八方。


    “今日,我僅僅會留下三道劍意。但這三道,卻是我這些年所領悟到的最強劍意。”


    陳然的聲音,不斷響起,讓眾人都是聚精會神的凝望,就算劍墳之主,亦是如此。


    “這第一劍,為不忘初心!”


    此山寬大,山腳與山頂差不多寬度,與其說山,還不如說是一座古台。


    此刻,山體之上忽然顫動起來,有碎石開始崩裂。


    三分之一的山體,頃刻有一半炸裂,一柄血色的長劍鑲嵌於山體之中。


    此劍,長九丈,通體血紅,其模樣為商央劍的模樣。


    當年,陳然初得三生妖棺,學棺化萬物法,有幸化得商央劍。


    他感受到了商央劍的浩蕩無愧,做人執劍都須俯仰無愧天地。


    那時候,他遲疑,擔憂,怕自己做不到,負了手中劍。


    這些年,他遇事必三思,有無對錯,有無盡力,有無做到無愧於心。


    做人與修劍,並無任何區別。


    這一劍,包含著陳然對劍道的敬畏,向往,無愧,以及那不曾消失的一絲熱血。


    “古有商央劍,為荒古第一殺伐之劍!當世不存,但我有幸執掌。”陳然開口,聲音中透著一抹尊重。


    “願以此劍,告誡諸位修劍的初心,莫忘一名劍者該有的風骨。”


    “轟!”


    看著血色長劍,劍塚弟子長老內心轟鳴,感受到了一股讓他們心神顫動的劍意。


    這一刻,他們皆是想起了自己此生第一次執劍時,那久違的感覺。


    瞬間,就是沉浸在其中。


    陳然卻是輕笑,並未停下,古山中間部分顫動。


    一柄劍,再次出現。


    此劍,長百丈,與山等高。


    此劍,漆黑,沒有一絲色彩。


    此劍,蘊藏著陳然的人生,從年幼到如今,包含他一生的思緒。


    他就如劍身,漆黑一片,行走於黑夜,努力追尋那遙不可及的光明。


    他不曾停下,始終奔跑。


    千災萬劫,加諸於他身上,也是無法動搖他前進的腳步。


    感受著此劍包羅萬象的意念,饒是陳然自己,也是淚流滿麵。


    這一生,他太累了。


    不過,他這第二劍,並不是讓劍塚修士感受他人生的痛苦。


    “這第二劍,名不負!”


    陳然低語,回蕩在已是愣神的劍塚修士耳中。


    “不負你手中劍,心中有劍,劍意自聚。對劍虔誠,劍也會對你虔誠。我這一生,說不上不負,但始終牢記這一點。”


    陳然一指點向這漆黑的劍,將一點光芒送入。


    這,是凝聚劍意,劍魂,劍宮的方法,當世不存。


    就算劍塚,也沒正確的方法。


    但陳然,在感悟了劍道真諦後,卻是明悟。


    這一生,他掌控了商央與聖道,在劍道一途,終究是有了他人望塵莫及的領悟。


    這一點,遠在劍塚深處的劍塚之主都是動容,對著陳然深深一拜。


    此劍的出現,足以讓他劍塚的實力在未來快速成長。


    因他劍塚,修劍入道,劍強,道便強。


    陳然留下的劍,就是能使劍塚弟子的劍道,快速的提升。


    此事,眾人看不出,但他身為劍塚之主,豈能看不出?


    這一拜,他是替劍塚謝過陳然。


    陳然感受到了劍塚之主的一拜,也是遙遙回禮。


    接著,他刻下第三劍。


    聖道劍!


    “聖道滄桑,執劍為蒼生。這一劍,存劍者坦蕩!這一劍,存劍者聖德!這一劍,存劍者風骨!這一劍,存劍者大義!”


    “我念聖道,願人人知心中善惡,小惡不為,大善舍我其誰!”


    “我念聖道,願人人心存天地,萬物由天地孕育,自當心存敬畏。生於此地,自當學會守護!”


    “我念聖道,願人人知大義,明己道,天道罔顧,無情無義。我等劍修,自當執劍逆無情天道!”


    “在此,我願諸位,一生修劍,劍即人生。聖道之下,無天道!”


    陳然的聲音,回蕩在劍塚。而人影,卻是悄然消失。


    第三劍,聖道劍也是已成形。


    這一日,在此地的劍塚修士都是恍惚的看著陳然刻下的三劍。


    第二日,有劍意自劍塚衝出,氣衝牛鬥。


    劍塚氣運,煌煌如驕陽,越發熾盛。


    第三日,有弟子走出劍塚,執劍走天涯,心懷虔誠,為求心中劍,甘願徒步青凰,施小善,懲小惡,為這方天地生靈的繁衍,盡一份綿薄之力。


    他們,不再修天道劍,隻修心中之劍。


    “陳然,我劍塚,終將因你而輝煌。”劍塚之主站於劍塚宗祠前,三拜九叩。


    他,開始為陳然在此地刻劍名。


    而此地,唯有曆代劍塚之主,方有資格刻劍名,為劍塚萬代弟子所銘記。


    自劍塚成立以來,陳然是第一個,以外人的身份,在此留名。


    他,終將被劍塚牢記萬世!


    ……


    洛族。


    陳然飛越了無盡海域,出現在了洛族之中。


    這一次,洛黃岐親自出來迎接。


    他看著陳然,眼眶忍不住的紅了起來。


    “你個王八蛋,為什麽不讓你洛叔幫你,為什麽!”他大罵,眼淚已是留下。


    “洛叔,不請我進去坐坐麽?”陳然卻是溫柔的笑了起來,有著濡慕。


    “坐什麽,坐個屁,洛叔帶你走,帶你去尋救治你的方法,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洛叔也要救你。”洛黃岐氣得又是大罵。


    陳然搖搖頭,眼中有著固執。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況。想活下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洛黃岐一怔,隨即仰天大歎,眼淚止不住的留著。


    “洛叔,你一大把年紀,還哭得這麽難看,這可是很丟臉的。”陳然揶揄笑道。


    “滾,老子愛哭不哭!”洛黃岐怒罵。


    最終,洛黃岐還是帶陳然走進了洛族。


    一路上,所有洛族之人都是敬畏的看著陳然。


    他們都知道,他們的少尊,滅了一個比他們洛族還強大的族群。


    陳然去了神龍淵,將萬生從世界碎片中帶出。


    此刻,萬生正在沉睡,發生著蛻變。


    軒轅族的龍脈和那兩頭麒麟,有一部分是被萬生吞掉的。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萬生在發生著他此生最重要的蛻變。


    他見到了龍族的長老,輕聲囑咐道:“長老,萬生在發生極大的蛻變,沒有任何問題。不過,等他醒來,不要讓他出去,就算他強行要出去,也要攔住他。”


    “他喜歡吃東西,不論什麽都會吃。他永遠吃不飽的,他想吃多少,由著他就行。”


    “還有,他很驕傲的,因為他未來一定能成為一頭傲視天地的真龍。不過,他心善,隻要你們對他好,他一定會記在心中,不會忘記。他雖不是出生於神龍淵,但你們與他同族,我希望這裏能成為他的家……”


    陳然說了很多,多到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對麵的三位龍族長老安靜聽著,並沒有絲毫不耐。有的,隻是濃濃的傷感。


    最後,陳然深深看了萬生一眼,看了這個他養大的孩子,默默離去了。


    他希望,沒有他在身邊,萬生也能活得好好地,能沒心沒肺的吃東西,搶東西……


    在洛族,陳然留下了真龍脈。


    他希望,這頭意外產生靈識,獲得生命的存在,能找到他心中歸宿。


    他也希望,洛族能因真龍脈,而發生蛻變。


    “洛叔,我知道洛族世代傳承,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化龍衝破彼岸天!此生,我已是無望,但我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咱們洛族的弟子能做到這一點。這真龍脈,或許能洞察彼岸。我身為洛族少尊,卻未曾為洛族做過什麽。這真龍脈,務必收下。”陳然輕笑,不容洛族拒絕。


    這一刻,洛黃岐又是要大罵,罵他管這麽多幹什麽,先顧好自己。不過,卻是被三位長老攔住。


    “陳然,我洛族定不負你所贈。”大長老沉聲開口,對著陳然深深一拜。


    陳然還禮,隨後他看向真龍脈,輕聲道:“我將你孕育,自有一份因果所在。我希望,你能待在洛族。我相信,這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洛族不負,我定不負。”真龍脈回答,簡潔明了,有著陳然的風範。


    陳然大笑,徹底安心。


    最後,他看了眼洛黃岐,看了眼洛族,選擇了離去。


    “別了,洛叔。別了,洛族。”


    ……


    最後,他沒有再去其他地方。


    他感覺累了,想要回家了。


    在那熟悉的土地,他的親人並未回來。


    未能再見,對於陳然來說,是極為遺憾的。


    但他知道,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就不再奢求更多。


    而他的仇,他相信自己的親人,他的孩子,他留在這世間的一切,定會為他報了。


    在許多年以後,忘川定會隨風消逝。


    他的父親,也終將魂回故土,與他永遠待在一起。


    他盤膝坐在幽無山脈深處,恐怖的封禁之力開始籠罩他的身體。


    他,要將自己封禁。


    哪怕死,他也不願被軒轅詛咒而死。


    這,不是他陳然想要的死法。


    他,要萬古封禁。哪怕死了,也要守護在此地,看著自己的族群,幸福的生活在此地。


    “陳然!”


    有憤怒的大吼在他耳邊隱約響起。


    他看到了九千歲,看到了十年,也看到了葉尋仙,炎天禍……許許多多他在乎的人出現。


    他知道,這些人想讓他活著。為此,不惜犧牲一切。


    可這,恰恰是陳然最不願看到的。


    所以,他選擇封禁,讓他們無可奈何。


    此事,對不起他們。可陳然,隻要他們活著。哪怕他們恨他,也在所不惜。


    “我與你們同在。”他低喃,聲音響徹幽無山脈,久久回蕩。


    九千歲等人,都是大悲,感受到了陳然的決心。


    十年,更是嚎啕大哭,心痛到倒在地上。


    “父親,父親,父親……”他不斷叫著,眼神絕望。


    從今往後,他再無法聽到陳然的諄諄教導,再無法看到陳然欣慰慈祥的笑容,再無法觸摸那讓他留戀的安心與溫暖……


    他,沒了父親。


    但此刻,陳然卻是聽不到了。他的意識開始沉寂,融入這存在悠久歲月的山脈。


    過往的一生,在他腦海中迅速閃過。


    “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再見小思一眼,不能再聽她喊自己一聲師兄……”


    他,想到了那個柔弱卻倔強的女子。


    “小思,師兄希望你好好地。”


    他閉眼,此地漸漸歸於寂靜。


    而就在此刻,他手中的紅繩開始綻放璀璨的紅光。


    “師兄,師兄,師兄……”


    輕柔的呼喚,不斷響起,帶著刻骨銘心的柔情。


    “師兄,不要死,要活著,好好活著……”


    這一日,一截紅繩,一縷殘魂,跨過山川河流,浩瀚大地,無盡海域……


    上古八方。


    極東有海,其水為青,謂之青海。


    其上有島,仙氣激蕩十萬裏。


    島上有靈,隱世而居。


    其名,九天羅源宗。


    許多年前,有九宮歸位。


    今日,有殘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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