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顒鳥抓著一隻體型比它還大的天馬,就這麽站在水邊開始進食。


    它的進食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把那隻天馬連同內髒,吃的隻剩骨架。


    進食完畢,它便把那骨架徑直拋進了小河之中。


    宋南時這下總算是知道那鋪滿河床的骨架都是怎麽來的了。


    做完這一切,那隻顒鳥甚至頗爾閑適地站在河邊,對著河水不緊不慢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然後,宋南時就眼睜睜地看著在它梳理羽毛的時候,它那張和人類十分類似的臉緩緩變化成了一張馬臉。


    饒是宋南時膽子大,此時此刻,也不由得汗毛直立。


    雲止風見狀,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顒鳥進食完兩個時辰內,可以把自己的臉換成自己所進食的活物的臉。”


    他話音落下,宋南時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想到了方才他們見到的第一隻顒鳥。


    那隻顒鳥長著一張神情痛苦的少女的臉。


    眼前的這隻顒鳥在變化之前,長得也很像人,但是那種像,是一種類似於恐怖穀效應的像,和真正的人臉很容易區分。


    可方才的顒鳥,確確實實長著一張人臉。


    顒鳥在進食兩個時辰內,可以將自己的臉變化成自己進食的活物。


    宋南時沉默片刻,低聲都:“雲止風。”


    雲止風也沉默片刻。


    他平靜道:“人類馴服的天馬不會輕易出現在野外,這隻天馬應當就是方才那個女修的坐騎。”


    “我們來晚了。”他低聲道。


    宋南時閉了閉眼,眼前再次劃過顒鳥臉上,少女痛苦的神情。


    她再睜開眼時,河邊的顒鳥已經結束進食離開,並沒有發現他們。


    但宋南時卻不想就這麽下山了。


    雲止風許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在她開口之前便道:“我去看一眼還有沒有幸存的人,你在這等我。”


    宋南時一怔,卻抿了抿嘴唇,冷靜道:“兩個時辰,若是還有人存活的話,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雲止風卻笑了笑,道:“我知道,但隻是看一眼而已,也不耽誤我們下山,不是嗎?”


    他在看到那隻長著少女麵容的顒鳥時就知道來不及了。


    但他卻沒和宋南時說什麽。


    宋南時口口聲聲她鐵石心腸,但他知道鐵石心腸的人不是她這般模樣。


    宋南時道:“咱們一起吧。”


    雲止風搖頭:“探查而已,目標太大了。”


    他隻道:“我們先離開這裏,你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回來。”


    宋南時沉默片刻,道:“好。”


    最終,宋南時找到了一個藏身的山洞,和雲止風約定一刻鍾之後見麵。


    雲止風走後,宋南時便在洞口設置了一個簡易的探查陣法,天色已經大亮,她也沒點火,就這麽倚在驢兄身上,看似放鬆,卻保持了一個隨時都能暴起的姿勢。


    驢兄被倚的不舒服,不滿地叫了一聲。


    宋南時便道:“我說驢兄啊,你剛剛牛逼大發了你知道嗎?我都是靠雲止風叫才醒的,你的神魂怎麽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呢?”


    驢兄不明所以:“啊啊!”


    宋南時又問:“所以你真的是驢嗎?你知道自己是什麽嗎?”


    驢兄似乎對宋南時懷疑它的種族非常不滿,一邊更大聲的叫了一聲,一邊拿屁股對著宋南時。


    宋南時就這麽單方麵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驢兄聊天,一邊等雲止風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南時覺得還沒到一刻鍾,洞口的陣法突然就被觸動了。


    宋南時從鬆弛的狀態一躍而起,命盤拿在手中,看向洞口,就見雲止風正站在洞外。


    宋南時鬆了口氣:“是你啊。”


    雲止風點頭:“我回來了。”


    宋南時便道:“挺快的,情況怎麽樣?”


    雲止風一邊往裏走,一邊道:“進去細說。”


    宋南時眉毛突然一動。


    麵前,雲止風逆著光往前走。


    宋南時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兩步,一邊神情自然地翻找著自己的儲物戒,一邊道:“先把門口的陣法給收了,我怕一會兒有什麽小動物之類的驚動陣法,反而引來顒鳥。”


    她一邊說,一邊頭也沒抬,仿佛隻是隨口一說,全無防備的模樣。


    雲止風看了她片刻,點頭:“好。”


    他去收陣法。


    那陣法收起不過一瞬間,等他再抬起頭,便見宋南時站在不遠處笑著看著他,問道:“還剩一壇酒,喝嗎?宮廷玉液酒。”


    “雲止風”道:“好啊。”


    “他”走了過去,狀似要把酒壇接過來。


    等“他”走近宋南時五步之內,宋南時突然麵色一變,直接掄起酒壇砸在了“他”腦袋上,酒液劈頭蓋臉的淋了“他”一身。


    “雲止風”猛地抬起頭,麵色猙獰。


    宋南時已經飛速退後兩步,冷笑道:“冒牌貨,我問你,宮廷玉液酒多少靈石一杯?”


    “雲止風”的口中發出一聲尖嘯,猛地朝宋南時撲了過來,一雙人類的手逐漸變作翅膀。


    但宋南時的笑容卻更大了,她手中早就準備好的離火脫手而出,落在了它濕淋淋的翅膀上。


    酒助火勢。


    轉瞬之間,離火就包裹住了它全身。


    離火猶如跗骨之蛆,在它還未變成顒鳥之前,就直接燒斷了它兩隻翅膀。


    “巽為風。”


    巽風出現,包裹住一團火球一般的顒鳥,不是為了協助離火,而是為了困住那顒鳥的聲音和氣息,不引來其他顒鳥。


    宋南時就這麽麵無表情地站在山洞一個角落,冷眼看著。


    她想,這大概是一個貪心的顒鳥。


    它的翅膀比其他顒鳥小了一圈,明顯還未成年,意外發現了她的蹤跡,想的便是獨吞獵物。


    但終究,也不知道誰是獵物。


    炙熱的火光由盛轉衰,逐漸消弭。


    宋南時靠在石壁上,鬆了口氣。


    於是,等雲止風察覺不對回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宋南時。


    她直接把他堵在了門口,手裏拎著一壇酒,氣勢洶洶的問:“我問你,宮廷玉液酒多少錢一杯!”


    雲止風:“?”


    宋南時:“多少錢!”


    她大有自己要是答不出來當場要他命的架勢。


    雲止風:“……一百八一杯。”


    宋南時便放下了酒壇,眉目舒展。


    雲止風卻看到了她身後的狼藉,臉色當即就變了:“有顒鳥找到你了?”


    宋南時卻麵露得意:“它騙不了我,還沒對暗號呢我就把它認出來了。”


    雲止風氣笑了:“那你還敢就這麽在門口堵我?你就不怕我也是顒鳥嗎?”


    宋南時更得意了:“我就是認出你不是了才故意的啊。”


    她笑眯眯:“我火眼金睛呢,逗你玩的。”


    ……


    中州葉家。


    葉秦州坐在庭院之中,一疊聲地咳嗽著,停也停不下來。


    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過來,神情擔憂,低聲道:“少爺,起風了,您的身體……”


    葉秦州臉色蒼白,卻擺了擺手,道:“無事,我的身體我知道,你找到黎州了嗎?”


    中年人神情為難:“未曾……”


    葉秦州冷笑:“他有本事這輩子別回來了!讓他死在外麵好了,省的天天給我闖禍!”


    中年人不敢說話,心裏發苦,見葉秦州怒氣衝衝,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中州雲家又有動作了。”


    葉秦州皺眉:“他們又搞出什麽名堂了?”


    中年人道:“外界有人懷疑麒麟子的死有蹊蹺,但他們一口咬定麒麟子就是在四藏山受傷閉關之後被人刺殺身亡的,現在懸賞那個刺客的賞金已經飆升三倍了。”


    葉秦州嗤笑一聲:“他們當誰都看不出來嗎?”


    中年人不解:“可那時他們家的麒麟子啊,他們為什麽……”


    葉秦州麵無表情:“約莫是覺得,有自己想法的刀不太好用吧,誰知道那刀磨得太利,他們自己反而被劃傷了。”


    中年人:“那我們……”


    葉秦州擺了擺手:“關我們什麽事。”


    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大嗓門的聲音:“哥!快開門啊哥!我回來了哥!”


    中年人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病弱的少爺騰地一下站起了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腿腳從沒這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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