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她們洗完了, 便叫鳶尾和青杏也順勢去擦洗一把。她們則靠坐窗邊, 說了會兒閑話。


    暮春時節天氣浮熱,窗邊有風, 才將沐浴完, 風拂麵而過,有說不出的清爽。


    洗去了一身的疲憊後, 就這樣靠坐著,隻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服。


    二人這會兒都想到了傅文雅, 於是不約而同道:“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又突然同時頓住,然後相視一笑。


    徐靜依說:“我覺得我們示好求和, 她未必領情的。今日看她反應, 好像是礙著有陸夫人在, 不得不裝出些樣子來。”


    蕭清音也看出來了, 她輕歎一聲說:“我覺得她過得未必如她之前信中所寫的那樣好, 若她真過得好的話,又何必一再的寫那些信來故意刺激我呢?她是自己並不開心,所以也不想我好受。”


    “可我如今走出來了,她卻始終深陷在泥潭中,仍沒能真正從過去走出來。”


    蕭清音當年同陸簡雖沒到私定終身的地步,但彼此郎情妾意,卻是心中都有數的。蕭清音知道當年陸簡心裏有她,之所以後來陸傅兩家結親,定是傅文雅從中作了梗。


    其實她如今早放下了過去的執念,已不在意這些了。但若他們三個中但凡還有誰沒放得下的話,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威脅。


    蕭清音是希望好聚好散的,彼此皆放下前程,好好過自己未來的日子。


    但……


    就今日陸簡能在茫茫人群中一直搜尋她的身影,她就知道,怕陸簡才是這個“罪魁禍首”。


    想著未來日子總有一段驚心動魄,蕭清音一顆心還是懸了起來的。畢竟王爺那脾氣……若真舊賬被翻出來,怕有得鬧。


    其實別的倒都不怕,她就隻怕王爺會不高興。


    那邊兩軍商議完軍情後,顧容庭等人這才也得以回屋休息。


    因守城將軍府府上客房畢竟有限,故除了鎮國公、二位郡王,以及另幾位重要的將領外,其餘人都被另外安排在了別處。


    在不出征的情況下,顧容庭和梁忠自是要同自己妻子同住的。所以,一散了後,便都尋了過來。


    他們過來時,徐靜依蕭清音二人仍在閑敘家常。瞧見人進了院子,二人對視一眼後,也就沒再說了。


    徐靜依也沒繼續留在這兒,而是起身作了別,回了自己屋去。


    顧容庭也正在屋裏等妻子,路上的兩個人,夫妻二人竟沒能閑下來好好說會兒話。


    這會兒抵達了青城,安頓下來了後,自是要好好說些體己話。


    眼下形勢嚴峻,也不知道何時就要再次開戰。


    不過,這場戰爭對顧容庭來說,倒有個優勢。因是重生回來的,對前世他犧牲前發生的一些事,他是知道的。


    以及,包括敵軍首領的作戰風格,他大略有些了解。


    但戰局形勢萬變,很多時候錯一步就是錯一盤棋,也輕易大意不得。


    對蕭清音來說,此刻她有她自己頭疼的事兒。對徐靜依來說,也一樣。


    顯然,蕭清音眼下的困局同他們的比起來,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方才在那邊還能說說笑笑的,這會兒過來後,徐靜依立刻就變得緊張起來。


    這裏是他前世犧牲的地方,雖說掐算著時間,還沒到時辰,但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兒了。一兩個月……轉眼即逝,此刻又怎麽可能不擔心。


    青杏識趣的退去了門外候著,並幫二位主子闔上了門。


    總算能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徐靜依忙問:“怎麽樣?”


    相比起來,顧容庭要坦然很多。


    二人一同坐下來後,顧容庭則說:“同前世一樣,若拓跋渾心性和作戰手法未變,接下來半個月都將毫無動作。”前世永昌郡王見多日不見動靜,便主張趁此機會主動進攻,以好漲一漲軍中士氣。


    鎮國公雖有猶豫,但最終還是應允了。


    但那拓跋渾十分狡猾,似是猜到會有這樣的一場主動突襲般。早設下了陷進,就等著他們往裏麵跳。


    也因此,本就因為連連敗退而跌入穀底的軍中士氣,更是大受挫敗。


    前世他同永昌郡王關係冷漠,所以他越是勸,永昌郡王那爭強好勝的性格就越是聽不進去。


    但這次不一樣了,有了從前打下的良好基礎,如今二人好商好量,話好說,也都更理智些。


    這一場有損士氣的仗,應該是打不起來了。


    “前幾個月他們一直把握主動權,如今不落圈套,也好叫他嚐一次失敗的滋味兒。”且等著,就權當是休養生息。


    北伐軍一路狂奔兩個月,這會兒若急於開戰,也未必會好。


    “看你的樣子,好像很輕鬆?一點都不著急嘛。”見他好似並未多放心上似的,徐靜依竟也漸漸心安了些。


    顧容庭始終氣定神閑,聞聲隻是笑:“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啊,我既重活了一回,難道還能在同一條道上吃兩次虧?”


    見他漸有妄大之勢,徐靜依輕哼一聲,然後提醒:“你少因為這個而掉以輕心,敵人多狡猾,你難道不知道?何況,如今還是有內鬼。”又突然問,“你已經知道內鬼是誰了?”


    顧容庭搖頭:“不知道。”


    徐靜依少不得又哼了聲。


    “連內鬼都還沒查出來,好意思在這裏猖狂?”徐靜依氣得不輕,但也有調-情之意,她完全擺出小女兒姿態來,早不把他當郡王待了。


    從前也沒太拿他當高高在上的郡王待,自得知其實他就是前世的那個顧容庭後,徐靜依就更無所顧忌了。


    她在他麵前,更醜陋的樣子都表露出過,又有何必要再遮遮掩掩呢?


    索性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麵來。


    而顧容庭最喜歡的,就是她這最真實的一麵。


    或許這最真實的一麵不如她矜持穩重時溫柔,但卻是她自己。他喜歡的是她本來的樣子,而不是裝出來的樣子。


    所以顧容庭就笑了,似是十分享受般。


    “猖狂嗎?”他輕聲反問,“夫人覺得為夫猖狂?”又突然問,“哪裏猖狂?”他意有所指。


    見他漸漸靠近,且言辭神色都開始不正經起來,徐靜依倒吸一口氣,然後本能往後退,最終抵在窗台邊上,再退無可退了,她才止住腳步。


    此時此刻的她,猶如一隻待宰的羔羊。


    但此刻她這隻羔羊,卻是心中雀躍的。


    和喜歡的人調-情,這無疑是件十分浪漫的事。


    所以,徐靜依一邊故意往後退,一邊又暗暗主動進攻,她裝著不懂的樣子問:“王爺想做什麽?”故意說,“難道覺得妾說錯了話,想故意懲罰不成?”


    有時候夫妻間默契了,很多話都無需明說,隻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彼此都把對方看得透透的。


    見她在這裏跟自己裝,顧容庭心裏突然奇癢無比,然後那種心思又冒了出來。


    方才隻是逗她玩兒,這會兒倒是真有想做點什麽的心思了。


    “之前走得急,這一路上又沒能有機會好好獨處,我一直有件事情想問你,卻沒機會問。”他突然這樣說。


    徐靜依卻有些害怕,覺得看他這語氣……好似有一筆很大的賬要跟她算。


    她無辜的眨了眨雙眼,戒備地望著他:“什、什麽事?”


    將她抵在角落處,他長臂將人嚴嚴實實圈住。


    確保她的的確確不會逃掉後,顧容庭突然矮下身去,目光和她平視,認真問:“上輩子那麽不待見我,除了不甘心本來是可以嫁郡王,結果卻嫁了我這麽個市井小民外,有沒有什麽別的原因在?”


    當然有別的原因在的!


    隻是……哪怕如今關係這麽好了,公然去提那件事,是合適的嗎?


    徐靜依想逃避。


    “王爺怎麽又突然提起這些?是故意找茬想算賬嗎?”她倒打一耙。


    見他目光一直逼視自己,徐靜依不敢直視,心虛的避開了。


    “找茬?”他溫柔笑道,“為夫是不是找茬,夫人心裏再是清楚不過了。”邊說邊湊得更近,說話的餘熱灑在她耳畔,癢癢的。


    徐靜依心情蕩漾,突然就紅了臉。


    “現在喜歡嗎?”他突然問。


    徐靜依被逼得退無可退,隻能任眼前這個人男人為所欲為。


    她輕輕“嗯”了一聲。


    “‘嗯’就是喜歡?”他再次逼問。


    見她滿麵羞得更紅了,顧容庭試探性又近一步。


    “是嗎?”他追問。


    被他逼問得實在不耐煩了,徐靜依所以抬起目光來直視他雙眼,再不退縮半步。


    “是啦是啦,王爺自己心裏知道,何必這樣追問呢?知道你現在厲害,看你得瑟的。你現在這麽能耐,那你為何之前不能耐呢?已經很給你麵子啦,非得叫我說你。”


    一頓“劈裏啪啦”後,顧容庭二話沒說,直接上去便狠狠壓住那雙喋喋不休的豔唇。


    徐靜依起初還掙紮的,但也隻是做了會兒樣子,之後,就努力踮起腳尖,雙手不自覺便環上他脖頸。


    第七十八章


    晚上, 陸家安排了飯局。倒沒邀多少人,隻鎮國公,二位郡王夫婦, 另再加幾個住在府上的將官。


    筵席擺在了前廳, 也沒什麽男女大防, 大家都坐在了一起。


    漠北條件有限,駐軍將軍府也不大。和京城擴大的庭院不能相比,如此一圈人按著座位坐下後, 彼此幾乎都肩挨著肩, 手肘捧著手肘了。


    陸簡沒想到,竟就這樣給碰上了。


    之前費盡心機眾裏尋她未尋得人, 這會兒措不及防下, 就迎麵撞上了。


    她換上了女裝, 仍是從前那般矜冷孤豔, 像山間默默綻放的一朵孤蘭。幾年未見,要說不同, 自然也大有不同之處的。


    記憶中的她, 似乎始終都端著貴女的架子,一言一行間皆是禮數。而如今, 她挽著自己丈夫手腕,眉眼柔情溫脈, 竟不再是那朵孤蘭了。


    陸簡心陡然一下,如被小鹿重撞了下般, 一時間竟有些失態。


    兩對夫妻是迎麵撞上的, 知情者有三人, 唯梁忠仍還蒙在鼓中不知情。蕭清音淡然得很, 隻在瞧見陸簡失態時輕蹙了下眉心, 心中有責備之意。


    而傅文雅不見神色異常,更是無視身旁丈夫的失態,隻遵著規矩朝麵前的二人行禮。


    陸簡是待妻子行完禮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的,然後他才匆匆向跟前之人行禮。


    梁忠隻是對陸簡的怠慢有些不滿,但也沒為難,隻輕蹙了下眉心後,客套說:“勞煩府上還備酒宴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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