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一切都布置得好,可每年秋獵隨行名單,都是宮裏擬好傳下來的。


    從前幾年蕭清音一直沒參與過,或許宮裏在擬名單時,也就不會加她的名字。


    “這個好辦。”徐靜依倒不擔心這個,“一會兒你找你家郡王,我找我家郡王,我們都好好商量,想他們會幫忙的。”


    蕭清音想了想,覺得也是,若她開口了,王爺必然會同意。


    想到這裏,蕭清音不免心下也暗暗生起一種奇妙的情緒來。是雀躍的,也是安心的。


    雖說最初嫁過來時,她非心甘情願。但嫁來多年,他對自己的好,她是瞧在眼中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她便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接下來,便是各人勸服各人的夫君,所以回了倚水居後,見顧容庭人在,徐靜依就立刻尋個合適的機會同他說了秋獵之事。


    “如今秋高氣爽的,我也很想跟著去透透氣兒。聽說事先宮裏會擬好名單,我怕把我漏了,王爺回頭幫我說說情?”


    說別的事兒說得好好的,忽然提起這個來,顧容庭著實有愣了下。但再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也好。


    上回春獵時她沒去,夫妻小別數日多有不慣,這次若能一同隨駕,也算他們小夫妻一次特別的經曆了。


    於是隻略恍了會兒神,顧容庭就應了下來,道:“你真想去的話,此事並不難辦。”秋獵與春獵不同,春獵連皇帝都不帶後宮女眷,他們這樣皇子皇孫,或是臣子,自不好提這個請求。但秋獵後宮是要隨行的,朝中很多有了品級封號的外命婦,很多也會隨行。多加一個郡王妃,根本也不是什麽難事。


    何況,她本就是將門之後,皇祖父若知道了她想去,說不定心中會很高興。


    “隻是怎麽突然提起這個來?”這才是顧容庭好奇的重點。


    其實細想想也沒什麽稀奇的,估計就是馬上要到秋獵了,她又是才從捧霞閣那邊回來的,或是談到了年少時候的一些事,她便同永昌郡王妃約好了一起去。但即便自己心裏有所猜測,也很想她能親口向自己說出來。


    她親口說的,同他自己猜的,自然不一樣。


    這沒什麽不能說的,徐靜依實話實說了一半,保留了一半。隻說了她同蕭清音的約定,沒提傅文雅半個字。


    雖然他們夫妻如今越來越好,幾乎是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甚至,之前她娘家的一些事她都毫無保留的全說給了他聽。但在蕭清音一事上,她卻是慎重再慎重的。


    女人間的秘密,他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果然如他所猜,顧容庭便點了點頭。又為徹底定她的心,他便給了十足肯定的答複。


    “放心吧,到時候必能如你們所願。這幾日你便好好收拾一下,看看要帶什麽東西。”


    得到這樣肯定的答複,徐靜依心裏很踏實。其實還沒去做的事,他可以不必這樣給肯定答複的,但他給了,徐靜依也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徹底放心,這幾日不必再為這事兒而煩神。


    這個好,她心中自然明白。


    夫妻相處到現在,很多時候很多事其實不必多言,彼此心中都有數。比如說現在,彼此心中都明白,隻是誰也沒有多餘的挑破了來說。


    徐靜依隻是鄭重應了聲,然後二人又說去了別的。


    最開始重生回來時,她一直想的都是要同他好好過日子。但也沒想過,這一世她不再耍脾氣後,夫婦二人竟可以把日子經營得這樣好。


    雖沒有轟轟烈烈,但就這樣細水長流的過,她也覺得很溫馨。


    如今娘家事解決得差不多,她同丈夫感情也經營得好,要說牽掛,就隻牽掛那個一直流落在外,還不知是生是死的胞出兄弟了。


    見她眉眼細流般笑意轉瞬即逝,驟然間,便眉心緊鎖愁雲慘淡,顧容庭就知道她又擔心起那件事來了。


    “放心吧,遲早會有消息的。”他盡力安撫,“魏三哥那邊每隔三日便會回信一封,不管有沒有進展,總歸是盡全力在查的。天下雖大,但隻要不放棄,遲早有一天你們姐弟會團圓。”


    不得不說,有他這幾句寬慰,徐靜依心中好受很多。


    雖然還是沒有什麽眉目,但他的這番話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徐靜依心中感念,便朝她俯身過去,伏靠在了他胸膛上。


    顧容庭似是沒想到會這樣,略讓了下,然後立刻將人接住。


    並以更熱情的姿態回應。


    顧容庭既給了允諾,事情自能十全十辦成。


    不但他這邊把事情辦成了,就連二房梁忠那邊,也應了妻子的請求,做到了在隨行名單上加了妻子蕭氏名字。


    徐淑依自被貶黜為妾後,肯定不能再在隨行之列。梁秀又還沒再娶,所以如今太子府上,也就三位王妃。


    三位王妃中,偏是除了嗣王妃外,其餘二位都得到了隨行的權利。


    孟氏從前是不太在意這些的,左右她也忙,如今婆母漸不管府上事務,大小事宜皆由她管。府上零碎的大事小情也多,就算有她,她也未必得空去。


    隻是沒有比較的話,她心境還能好些。如今一同二房三房的比較上了,她多少會難受些。


    晚上夜深人靜,一個人躺在床上時,她也會在想,自己成日裏忙來忙去的,這一切都值得嗎?


    娘從小就教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她事事皆以夫婿為天,到底值不值得?


    都說以真心換真心,她自認自己不論是身為妻子,還是身為嗣王妃,都已做得很好了,可她得到的卻永遠沒有那兩房得到的多。她也想夫婿隻獨愛她一人,也想他後院幹幹淨淨的,也想在她懷孕時,他不曾納過妾室。


    也想他能夠主動顧慮體貼她一些,偶爾也噓寒問暖,問她是否累了,是否也想伴駕隨行,去郊外散散心。而不是每回他們夫婦二人碰麵,說的都是些無關風月的事兒,而他所有的柔情,都留給了那二位。


    他們都說,身為正室嫡妻,就該有嫡妻的樣子,去同妾室爭寵,這是自降身份。


    她從前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可如今,她的觀念卻有些顛覆。


    那邊傅夫人收到了太子府送來的帖子後,倒十分高興,立時就差人將女兒叫到了跟前來。


    “你自幼便家中呆不住,這樣的活動你素來是最喜歡的。隻是若皇家不提,咱們也不好硬要了名單去。瞧,這下好了,永昌郡王妃特意來了書信,說是同宮裏頭說好了,屆時邀你一道去。你們兩個閨閣時便就是姐妹,如今雖各自嫁了人,但昔日的情分還是續上的好。”


    “永昌郡王妃?”傅文雅一臉的不可置信,狐疑著接過母親手中帖子來看後,更是眉心深鎖了起來。


    “怎麽了?”見女兒神色不對,傅夫人忙關心問。


    傅文雅卻搖頭,隻緩了神色笑道:“隻是沒想到而已,有些意外。”


    傅夫人道:“人家如今雖做了郡王妃,到底也是個念舊情的。你們都幾年沒見了,如今一起去玩兒,正好多說說話。”


    傅文雅嘴上應了是,心中卻在想,這怕是鴻門宴。


    但她也實在想不明白,蕭清音到底會怎麽對付她。


    這幾日,不但孟氏輾轉反側睡不好,傅文雅亦是如此。


    未知,才是最令人提心吊膽的存在。


    第六十六章


    孟氏這兩日心情有些不太好, 或許也有些累了的緣故,竟連裝著高興的樣子也裝不多像了。


    日日去太子妃跟前晨昏定省,不但太子妃看出來了, 就連徐靜依和蕭清音也看了出來。


    私下裏, 隻她們姐妹二人獨處時, 也會提幾句孟氏。


    “說起來,大嫂也是可憐人。”蕭清音如今解開心結後,便一心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一旦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身邊的男人和自己的孩子身上了, 她才知道, 原來丈夫的偏疼獨寵,對妻子來說, 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


    並且, 她也會為自己孕間時為丈夫張羅妾室一事而感到羞怯和臉紅。也慶幸, 還好當時未撮合成, 否則的話,自己這會兒怕是得哭出幾缸的淚來了。


    蕭清音感慨了一番孟氏, 撇開別的不談, 同為女人的話,心中也總會為她鳴不平的。


    徐靜依的感受和蕭清音一樣。


    “這若是換成我家王爺或是你家的, 早去宮中請旨去了。添個名單的事兒,我不信皇祖父皇祖母會不肯。隻是嗣王不去說, 嫂嫂心中也怪難受。”


    蕭清音說:“母親應該也看出來了,從前她是多麽八麵玲瓏的一個人, 如今卻是日日寡歡的, 想看不出來都難。”


    徐靜依點頭:“估計是真的傷心了。”


    其實設身處地去想的話, 也是能理解的。若換作是她們, 她們未必能比孟氏做得還好。


    畢竟同為女人, 就算從前再有不愉快,也不會因此就幸災樂禍,反倒還會生出點悲憫之心來。


    那邊,待徐靜依同蕭清音都離開後,太子妃特命人又去將孟氏叫了回來。


    “你這兩日都悶悶不樂的,可是為著秋獵一事?”孟氏回來後,太子妃開門見山就問,也沒兜圈子。


    孟氏既然沒刻意去藏著情緒,就是不怕被看出來的。她心中憋悶太久,也需要一次不守規矩的放縱。


    故太子妃這樣問時,孟氏也沒圓話,隻應了聲是。


    太子妃歎息一聲,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便勸導她道:“你定是瞧見了二房三房的過得好,便為自己鳴不平了。便也會想著,為何自己的夫君不能如她們的夫君一樣,隻守著自己?但這世間,如二郎三郎一樣的癡情男兒,還是極少的。”


    “你隻看到了他們,隻覺得他們那樣的夫妻相處方式好,但有沒有也看到別人呢?遠的不說,就是太子,皇帝,他們又何嚐不是三宮六院呢?我如你這般大時,也難受過,夜裏也一個人偷摸摸哭過,但後來知道哭也無用,也就不哭了。你如今是嗣王妃,日後就是太子妃,再之後就是皇後。難道,要皇帝隻獨守著你一人嗎?曆史上倒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皇帝,但畢竟屈指可數,大多數都是有妃嬪的,隻是多和少的問題。”


    這樣被安慰,孟氏心中似乎好受了些。


    是啊,她隻看到了蕭氏和徐氏,又何曾抬頭往上看過呢?母親,皇祖母,她們不也同自己一樣嗎?


    或許……人總歸都是不能十全十美的,得到了這個,必然要失去那個。


    但蕭氏和徐氏就近在眼前,都是妯娌,日日都能見到。瞧見她們那樣的開心,她心裏多少都會有些不自在。


    孟氏也知道,既婆母都來寬慰自己了,若再矯情,就是不識抬舉、有失宗婦本分了。她這樣的身份,是不允許她耍這些小脾氣的。


    偶爾不高興一下,婆母或能理解自己,但掛臉久了,他們怕隻會覺得是自己不好。


    這樣想著,孟氏隻能心內輕歎一聲,然後順勢應了話說:“是,兒媳明白了。”


    到了秋獵出行這日,寅時才過,太子府內各院就陸續亮了燈火。


    闔院上下,但凡有些身份的,除了孟氏外,其餘都在隨行名單之列。甚至,連魏良娣盛良媛,都母憑子貴,得了這樣的機會。


    昨夜梁護是歇在主院這邊的,這會兒一早起床,也是孟氏服侍的他穿衣。


    梁護抻開雙手立在衣架前,一邊由妻子幫忙整理衣角,一邊想著已孕數月即將臨盆的姨娘阮氏,不忘提醒說:“阮氏身子嬌弱,生產時怕是要吃些苦。若能等到我回來還好,若是不能,還望王妃能好好安撫她。”


    聽著這些,孟氏猶如錐心蝕骨,她真的很想脫口而出一句“既然王爺這麽擔心,那不能不去嗎?隻留在家中守著她就是”。但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這樣做。


    孟氏心中是很難過的,所以雖沒任性,但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百依百順了。


    說出來的話仍是溫柔體貼,可話鋒中卻是帶了些刺的。


    “女子生子,本就不是易事,阮姨娘這頓苦,是要吃的。”她語氣輕輕軟軟的,答話也沒能停下手中動作,很快就幫眼前男人穿好了衣裳,後又幫他收拾了衣角。


    梁護垂眸望著她,半晌問:“你是怪我沒進宮去請示祖父祖母,帶你一道去獵苑?”他自是感受到了她話中的不悅的。何況,這幾日來她一直神色不虞,似有氣在心裏般,他也是看在了眼中。


    一直沒問,不過是覺得她不該這樣。今日問了,也是因為覺得她氣得有些莫名其妙,且過分了,所以這才想著該好好解決一下。


    孟氏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對勁,抬眸望來一眼,卻是笑說:“王爺在說什麽笑話?妾怎可能為了這點小事怪王爺。隻是覺得……王爺方才的那些交代有些多餘。即便王爺不說,妾也會好生照顧阮姨娘生產。王爺這會兒特意提,倒顯得妾自私狹隘,心中容不下人了。”


    梁護說:“知你不是這樣的人,本王也不過隨口一說而已,沒有不信你的意思,你別往心裏去。”既她不願當麵鑼對麵鼓的說,那他也就不提,也算是給彼此的體麵。


    省得真的當回事來說,反倒傷了夫妻情分。


    見他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曾對自己有隻言片語的寬慰,孟氏隻覺心中一陣酸楚。但酸楚過後,蔓延出來的則是一片寒涼。


    漸漸的,孟氏也不太願意再為他挖心挖肺,不願再同他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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