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數,但親口聽到說這些,徐淑依心還是冷不丁拎了下的。


    還想狡辯說不是這回事,但竟連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了。她知道,他們肯定什麽都弄得清清楚楚,她派出去的那些人沒能回來,肯定也是他們給扣住了。


    既狡辯不了,徐淑依隻能跪地求饒,妄圖博取些同情心來。


    “我當時糊塗了,我害怕。姐姐,我把什麽都告訴你,我一切都據實坦白。”


    徐靜依卻對她的據實坦白沒有絲毫的興趣,如今她知道的,她也都知道了。甚至她還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所以,徐靜依淡漠道:“你若想說,也行,但卻沒必要在我跟前說了。你若想說,現在就隨我回侯府,跪在祖父祖母和母親跟前說去。”


    徐淑依如今已經沒有退路,隻能任別人捏扁搓圓。


    “好,我一切聽姐姐的。”


    這件事情已然不是什麽秘密了,孟氏知道後立刻呈稟去了太子妃麵前,她們婆媳一知情後,太子和嗣王自然也就知情。徐靜依這邊再沒藏著掖著,直接帶著徐淑依去向太子妃請辭,一時間,府上也爭相私議,都在猜到底發生了什麽。


    本也不是什麽需要瞞著的事兒,侍女嬤嬤們私下裏打探消息,自然會打探到孟氏身邊去。孟氏身邊的奴仆們收了銀錢,自然也會透露一二。


    因太子妃事先已經什麽都知道了,所以這會兒徐靜依過去告假說想回娘家去處理些事兒,她也沒說什麽。


    徐淑依怕侯府那邊不會一切盡如她所願,所以這會兒瞧見了太子妃,立刻滑身跪了過來。


    “母親,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什麽都不知情。可如今卻一切看起來,好似是我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一樣。我是被蒙在故裏的那個,如今卻要我去承受這一切,這對我來說實在不公平。”


    徐淑依之前的確不知情,她去孟氏跟前坦白,也不會坦白她所做錯的事。所以,太子妃也不知道她曾起過歹意,甚至已經動過手,隻是沒有成功而已。


    想著她雖然不是個多好的人,但還這麽年輕,既不是她的錯,能網開一麵還是網開一麵的好。


    但太子妃還沒開口恕這個情,徐靜依卻也在太子妃腳邊跪了下來,認真說:“兒媳不知道母親知情多少,但若說她完全冤枉,兒媳卻是不同意的。她雖從前一直不知情,可卻在知情之後心生滅口之意。她同她的親生母親,不但想滅了當年收留她們母女的那戶李姓村戶人家,還想滅了我們侯府真正的血脈。隻是計劃沒能達成,沒有法子了,這才轉而選擇坦白求情的。”


    “還有這樣的事?”太子妃突然臉色就變了,望向跪在自己腳邊的少婦,“你可是真這樣做過?”


    徐淑依想矢口否認,但卻怕一旦否認了後,那邊拿住她派出去的那些人回頭來指控她。到時候,她平白還又落了個“欺瞞”的罪名。


    所以,徐淑依隻能繼續認錯,隻道是自己太害怕了,所以當時的確暗中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但她絕對沒有歹意,她從不曾起過任何不好的念頭。


    又哭訴,說她好歹也是頂著侯府嫡女的身份長到這麽大的,說她雖然不夠好,不如姐姐知書達理,也不如姐姐討人喜歡,但她在那樣的教養下,卻不可能會做出什麽過分的事來。是姐姐誤會她了,她沒有什麽壞心的。


    徐靜依聽後,立刻雙眼向上翻。想著,果然是柳氏的親女兒啊,顛倒黑白裝瘋扮可憐的本事,一點不比她親娘差。


    “你還是別讓母親為難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一會兒回去後,侯府自有定奪。何況,這件事,也不是隻需要聽你一個人的片麵之詞。”


    太子妃也不想管這事兒,隻對她們二人道:“你們先回去,此事先由侯府定奪。”若侯府真不肯原諒這徐二娘母女,對外要將醜聞公開,那麽,太子府也不能留一個身份和來路都不明的人當郡王妃,自也要呈稟到宮裏去,最終有帝後裁奪。


    徐淑依還欲再為自己爭辯幾句,但又怕會因此更激怒太子妃,反而適得其反。所以,權衡利弊之下,這會兒隻能暫先妥協。


    “是,兒媳告退。”


    早在徐淑依找去倚水居時,徐靜依就已經讓紫蘭親自回了趟侯府。這會兒她們“姐妹”二人車座抵達侯府門前時,侯府從上至下,一眾都已等候在門前了。


    這會兒已近傍晚,徐虎徐老侯爺和世子徐世立剛好都在家。老夫人同袁氏是心裏什麽都清楚的,但還沒來得及同老侯爺父子二人說。


    所以,當太子府裏郡王妃車駕抵門前後,老夫人建議說大家一塊兒去正廳裏坐坐時,老侯爺頗為詫異。


    “二位郡妃有你們陪著就是,我們外男也同聚一堂像什麽話?”何況,若無重要大事,外男和女眷之間也沒什麽好談的。雖說是祖孫和父女的關係,但畢竟她們不是小時候,也需時刻避嫌。


    老夫人覺得也沒什麽好再瞞著他們父子的了,隻嚴肅著實話說:“既叫侯爺一同過去,自有一同過去的道理。咱們家有一樁要緊事要處理,今日二位郡妃回來,為的也是這樁事兒。”


    老侯爺望著麵前老妻,見她始終神色嚴肅,他心中倒狐疑了。


    能有什麽事?


    但既說了是有大事,老侯爺也沒多問。


    待徐靜依徐淑依二人下車後,侯府眾人便一道簇擁著二位郡妃往家中去。


    定安侯府人丁並不興旺,也沒什麽人,這會兒人全都聚齊後,門廳內也顯得冷冷清清。


    妾若無主家召喚,是不能出來正廳議事的。所以,這會兒連徐嘯一個孩子都在,但柳氏和萍娘卻沒在。


    萍娘有孕在身,平日裏鮮少出門,所以老夫人隻差了人說:“去將柳氏叫來。”


    見叫柳氏來,還不知事實真相的徐老侯爺父子對視了一眼。老侯爺已經感知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隻肅著張臉,一言不發。


    而徐世立呢,雖也感知到了不對勁,卻等不及了,忙問:“母親,這是發生了什麽?”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老夫人也沒回答他,隻略略一句便敷衍了。


    而這時候,徐世立探尋的目光便依次朝妻子和二位女兒望去。妻子和長女並不回應他目光,隻見幼女神色慌張,一副楚楚可憐模樣,似是犯了什麽大錯一樣。


    那邊,一邊在等柳氏過來的縫隙,老夫人先撿了些事說:“當年那柳氏以乳母的身份入府,後又在生下嘯哥兒後被抬為妾,一直以來,我們也沒有真正去查過她的過去。前些日子,我突然想到些事情,便設計試探了柳氏一番。果然,她的表現沒有讓我失望。”


    老侯爺還沒說什麽,那邊徐世立已經急不可耐。


    “娘試探她什麽?可是受了什麽人的挑唆,她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能興什麽風作什麽浪?”徐世立說這話的時候是看著袁氏說的,他意思也很明顯,就是偏幫柳氏,怕她被袁氏這個正室夫人欺負。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這個正室夫人變得尤為潑辣狠毒。那日她命人按著柳氏扇打她耳光的情景他還記憶猶新,他從沒見過她發那樣的瘋。


    老夫人這會兒最煩自己這個兒子,又見他說蠢話,不免話鋒便掃了過來。


    “受挑唆?你指的是受誰的挑唆?你不必這樣拐彎抹角陰陽怪氣,你大可直接說出來。”老夫人力護兒媳婦,並沒著了他道兒,徐世立忽然老實了。


    他尷尬的笑了笑,倒是不怕同妻子對質,直言說:“一個月前,她還命人打爛了柳姨娘的臉。兒子隻是覺得……如今她性情變了,或已不是從前那個溫賢敦厚的她。”


    老夫人理都不理他,隻道:“她還是太心慈仁善了,不過是打了她的臉而已。就柳氏做的那些事兒,若是我,我能當即便拿刀捅了她。她若是好人,我不看她出身,自會待她好,可她不是好人,還做盡壞事,我能饒她?”


    老夫人的一腔怒氣徹底嚇著了徐世立,見殺人這話都說出來了,徐世立忙問:“娘,到底怎麽了?”


    “怎麽了?”老夫人仍沒細說,隻看向一旁徐淑依,“那就要好好問一問臨安郡王妃了。”


    徐淑依已不是侯府嫡女,所以之後未必還能做郡王妃。既已不是鐵板釘釘的郡王妃了,老夫人同她說話,也就無需再有顧忌。


    何況,還有靜兒在呢。


    論皇家媳婦的身份,靜兒也是壓了她一頭的。


    徐淑依自然不會說,這會兒隻一個勁哭。恰這時,柳氏被兩個膀大腰圓的粗壯嬤嬤架過來了。


    柳氏這一個月也終日惶惶不安,始終擔心著外麵的事兒。方才一見老夫人身邊人來尋,她就知道,怕是大事不妙。


    但也還抱著僥幸心理,想著,萬一沒事呢?萬一最終逃過了呢?


    如今她女兒是郡王妃,她有個當郡王的女婿,就算他日一切真相大白了,他們侯府又能拿她這個郡王的嶽母怎樣呢?


    這樣想著,所以柳氏倒並沒多怕。


    隻是這兩個粗鄙的老奴粗魯得很,不肯讓她好好走路,隻拖著她過來,實在有損形象。


    兩個老婆子架了她來後,立刻就將她仍摔在大廳之上,柳氏自己爬了起來,斥責那二人說:“粗鄙的老奴,我自己會走,需得你們拉著我走?”


    柳氏要站起來,老夫人卻嗬斥一聲:“跪下!”


    柳氏站了一半,思量了一番,沒敢真硬碰硬,倒又跪了下去。


    徐世立不知真相,見母親妻子一條心的這般欺負柳氏,他也有些牢騷了,忙起身問:“娘,到底怎麽了?你倒是說說看。說出來大家一起給評評理,也不至於一直在這兒折磨人。”


    老夫人沒搭理他,隻望向一旁老侯爺道:“既人都到齊,那我便說了。”


    老侯爺倒沒說什麽,隻衝妻子鄭重點了點頭。


    於是這會兒,老夫人這才據實把事情真相都說了出來。


    父子二人聽後,麵麵相覷,顯然不敢信這是真的。


    徐世立這會兒心全偏在柳氏這邊,隻覺得是妻子太過厲害,欺負了柳氏。


    “娘,您親自差人去查了這事兒嗎?這樣大的事兒,如何是她一個婦人能周全得過來的?不過就是她曾是淑兒的乳娘,待淑兒親厚了些,她們怎麽可能是親母女呢。”又看向袁氏,冷冷蹙眉,“你如今真是變得太多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就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了。你潑辣,跋扈,如今竟連一個妾都容不下。”


    袁氏早對這個丈夫死心,如今一點都不在意他怎麽說自己。聞聲,也隻是淡漠說:“老爺放心,你的妻子這個身份,我也是做夠了。待此事處理了,我也找到了我自己親生的孩子,不必你說,我自會同你和離。到時候,你想娶誰為妻,都隨你喜歡。”


    徐世立一愣,倒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畢竟當初為著個柳氏夫婦二人吵成那樣,她也從不曾提過和離。


    第六十二章


    對袁氏的話, 徐世立並不當回事,隻覺得她這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她不會真的想和離。但那邊老夫人心中卻清楚, 她既能將這樣的話說出口來, 說明她心裏已經不隻想過一次這件事了。


    若依老夫人的意思, 她自然不願舍了這個兒媳婦。但又覺得,她自己個兒兒子糊塗,已經害了人家姑娘, 若再強留她下來吃這份苦, 對她來說也是不公。


    對袁氏所言老夫人未予置評,隻想著, 等先解決完眼下這件事後, 再議此事不遲。


    老夫人仍冷眼對自己兒子:“這麽大的事, 若沒有十全的把握, 你覺得老身如今能聚了大家在一起坐這說話嗎?這件事我早知情了,今日能喊了你們父子一起來, 就是想把這個結果告訴你們。”


    徐世立仍是不信, 他始終覺得這事有蹊蹺,簡直荒謬又可笑。他還想辯駁幾句, 但卻被徐老侯爺的一聲嗬斥打斷了。


    老侯爺威嚴十足,他輕易不開口說話, 但一開口,便是老夫人都得低下三分頭。


    對自己的老妻, 老侯爺還是十分信任的。兒子是親兒子, 若沒有這樣的事, 她不可能會這樣隨意汙蔑。


    所以, 既今日能聚在這裏, 基本上這件事已是鐵板釘釘了。


    徐老侯爺也沒說別的,隻嚴肅又冷靜道:“若真有人敢混淆侯府的血脈,如此捉弄我們徐家,老夫絕不會心慈手軟。屆時移交京兆府,此案該怎麽定就怎麽定。我們侯府不會徇私枉法草芥人命,但也絕對不會叫人愚弄了十多年卻就隻這樣輕輕揭過。”


    徐世立這會兒低著頭不敢再多言一句,但見父親要將此事移交官府,便著急了。


    “若無這樣的事,如此的興師動眾,卻為哪般?若真有這樣的事,卻鬧去官府,豈不是家醜外揚。”徐世立是百般不情願。


    但徐老侯爺行得正坐得端,即便會因這事為外人恥笑,他也並不在意。


    “家醜?咱們家的家醜,僅此這一樁嗎?當年你犯糊塗時,可在意過家醜。”因還有三個孫輩在,徐老侯爺訓兒子的話倒沒說太重,隻點到即止了,然後又嚴肅給出必須要移交官府的原因,“你母親也說了,咱們侯府真正的血脈還流落在外,屆時認回來,是必須要正名的。既遲早要承認身份,此事前因後果就必須論清楚。老夫想過,移交官府是再好不過了。”


    老侯爺人狠話不多,三五句就定了這件事後,又看向一旁老夫人,問:“你既這樣說,肯定手中是握有實證在的。屆時京兆府審理此案時,你直接將人證轉交過去。”


    老夫人應下說:“我明白了。”


    既如此,也就沒什麽可多說的,老侯爺立刻喊了人來,道:“先將柳氏關押進柴房,時刻都看好了。至於二娘……”老侯爺目光重重朝一旁徐淑依望來,卻也不好處置她,隻能說,“既你如今已是皇室之人,最終皇室怎麽處置你,我們徐家是管不了了。”


    徐淑依一聽,就哭著跪了下來。


    “祖父,孫女一直都是被蒙在鼓裏的。求您看在祖孫一場的份上,您也替孫女求求情吧。”若侯府都棄了她,她相信,憑她同梁秀那微薄的夫妻情分,他必然巴不得早早舍了自己。


    至於太子府裏的別人……太子妃是一應按規矩辦事的,若侯府真將真相大白於天下,太子夫婦、甚至是宮裏,必會棄了她。至於大房兄嫂那裏……他們夫婦二人最在乎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肯定不會為她說話求情。


    她沒有人可求了,如今隻能求徐家人,求他們看在畢竟親情一場的份上,可以對她網開一麵。


    畢竟曾經也是當孫女養大的,雖不親厚,但祖孫之情總有。其實若她得知真相後沒有殺人滅口之意,老侯爺說不定還真會對她網開一麵。但她沒有那樣做,她得知真相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殺人滅口。


    她鳩占鵲巢多年,不但心中沒有絲毫愧疚之意,卻還心生歹念……


    徐老侯爺心中有仁德,但卻從不是心軟之人。故徐淑依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縱細淚滿麵,楚楚可憐,他也不會心軟一步。


    對她心軟,就是對那個丟失了多年的孩子不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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