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長廊中,蕭無劫於窗邊長身而立,眸色深邃悠遠。


    身後,陸逐風雙手抱胸,目光與他一同望向窗外。


    “這次,老黑山之行,你別去了,留下來幫我照看他們一下。”


    片刻,蕭無劫眸光輕閃了一下,淡聲開口。


    “不行!”


    聞言,陸逐風平淡的麵色瞬間一變,毫不猶豫開口拒絕。


    聽到他強硬無比的語氣,蕭無劫不由輕挑了下眉頭。


    察覺到蕭無劫的目光,陸逐風下意識縮了下脖子,目光微閃,放緩了些語氣,他還是低沉開口:


    “老黑山是什麽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身體還帶著病,真遇到突發情況,你未必反應得過來。”


    “這裏有我們手下的人,楚大小姐手下的人再加上那些影刃精銳駐守,不會出大問題的。”


    “再說,那維托·羅索又不是什麽蠢貨,已經玩過一次的手段肯定不會天真到再玩一次。”


    長睫輕斂了一下,蕭無劫輕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認真開口:


    “聽我說,留你下來不止是為了讓你照看他們。”


    “你說的那些我都清楚,放心,有姐姐在我身邊不會有問題的。”


    “維托·羅索自然沒有那個精力與能力再次出手,但他身後的人可未必如此。”


    “留下的那些人雖然數量夠多,素質也夠,可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就未必能起到那麽大的作用了。”


    “我需要有個鎮得住場的人幫我守住後方,讓雲墨安心養好傷,同時守住兩支試劑,不出意外。”


    “另外,我不在的這幾天裏,你要全力追查維托·羅索本體的蹤跡,那幕後之人身份的調查也要推進。”


    “需要你做的事情有很多,你留下來也是以另一種方式在幫我。”


    陸逐風的個頭比蕭無劫要略高一些,蕭無劫一手按在他的肩上,微微仰頭直視著他的眼睛,眸色一片凝重深沉。


    對上他那對深邃的雙眸,目光輕輕掙紮了一下,陸逐風就欲再度張口,卻被蕭無劫抬手打斷。


    他轉過身去,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廣闊的天空,微微恍惚。


    隨即側頭望向陸逐風,眼中帶著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幽幽開口:


    “老陸,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瞳孔驟然一縮,陸逐風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細密的紅血絲爬滿眼眶。


    “你給我說清楚!你什麽意思?”


    他最討厭的就是蕭無劫麵不改色,玄之又玄地說一些生死攸關的要命問題。


    那些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的問題,自他這個當事人口中說出,卻給人感覺多了一種無關緊要的縹緲虛無感。


    眼眸微垂,蕭無劫單手抱住另一條手臂,身體呈收縮之勢,清冷出塵中多了幾分柔弱感。


    “在我初來帝都之時,青衣姐與葉瑾瑜都曾說過我的身體大概半年到一年之間就會就會進入常人口中所謂的絕症晚期。”


    “初來是三月,如今已是金秋十月,半年之期已至。”


    察覺到陸逐風抓住他雙肩的手驟然用力,蕭無劫不由微蹙了下眉頭,再度開口:


    “因為青衣姐與葉瑾瑜共同研製出來的新藥,對我的病起了作用,這個時限當然會被延長一些。”


    “但是你也知道,過了這一兩月便是冬日了,對於我來說冬日並不好熬……”


    驚覺放鬆了一些手上的力度,陸逐風鼻息微重,眸色發沉。


    他當然知道冬天對蕭無劫來說有多難熬,早年楚璃月還在冰城時,隻要到了冬天,都是直接把蕭無劫鎖在家中三個月,不許他邁出大門半步。


    楚璃月不在的那五年裏,那三個月的冬日簡直成了他的噩夢。


    那時蕭無劫的身體比現在還要好上一些,可是每逢冰城那嚴寒的冬日,風寒、發燒、嘔吐甚至咳血都是家常便飯。


    icu病房他都記不清進了多少次了……


    “所以,我需要加快進度揪出那些藏在幕後的老鼠,及早把他們解決掉。”


    “我想過個安穩點的冬天。”


    目光幽幽望向窗外,他突然衝陸逐風輕笑了一下,笑容中帶著點自嘲,還帶著點複雜柔軟的情緒:


    “現在不比以前了,我也有點怕死了呢……”


    細碎的發絲擋在額前,窗外的陽光在陸逐風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好。”


    片刻,低沉嘶啞的聲音自他口中傳出。


    “不過……”


    話音一轉,他驟然抬頭,眸色略顯凶狠,死死地盯著蕭無劫的眼睛,咬牙出聲:


    “你要給老子保證怎麽好好進去,怎麽好好出來。”


    “你他媽但凡有什麽事情——”老子就甩手不幹了。


    話到嘴邊,又被他吞了回去,換成了另一番話:


    “抓緊把那隻菜狗剁了,把林青衣帶出來,讓她抓緊治好你這隻弱雞。”


    “媽的,也就是老子不學醫,不然以老子的大帝之姿,肯定分分鍾治好你。”


    話落,重拍了一下蕭無劫的肩膀,隨即轉身離開。


    靜靜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蕭無劫深邃的眸中掠過些許柔和。


    片刻,他伸手輕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暗自腹誹。


    知道我是弱雞,還下那麽重的手?


    ……


    媽的,說錯了。


    真是個蠢材,下手沒輕沒重。


    太陽照舊東升西落,夜幕照常天邊升起。


    燈光柔和的房間裏


    蕭無劫上半身躺在楚璃月的臂彎裏,薄被輕蓋在身上。


    一名小護士輕輕拉開蕭無劫的半邊衣領,露出冷白光潔的肩膀與大臂。


    手裏拿過一隻注射器,沾了消毒液的棉簽輕擦在他的大臂上,細長尖銳的針頭瞬間紮入臂上血管。


    蕭無劫疼得悶吭出聲,倒吸冷氣,瞬間把臉埋入楚璃月懷中。


    “乖,不疼,馬上就好。”


    楚璃月纖細修長的手指輕撫著他的後腦,紅唇輕柔地印在他的耳廓上。


    注射完畢,楚璃月伸手接過消了毒的棉簽摁在針孔出血的位置,柔聲輕哄:


    “好了,結束了,不疼了。”


    被紮了一針的蕭無劫躺在她臂彎中,眼睫輕顫,語調低迷:


    “姐姐,為什麽要打針?”


    “這是肌體強化藥劑,在一定時間內,能強化體力,沒有太大的負作用。”


    輕摟著他的後腦,楚璃月輕柔出聲,沒有瞞他。


    老黑山危險重重,短時間根本結束行程,蕭無劫身體又沒完全恢複,她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措施,確保他中途不會體力不支。


    隻是這藥劑也並非全無副作用,具有一定的依賴性,需要半天的時間能起效,作用期大概是三四天。


    作用期一過,會讓人加速體力流逝,讓人陷入一到兩天的困倦期。


    輕嗯了一聲,蕭無劫隨即再度把頭埋入她懷裏,眉宇間染上些許倦色。


    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楚璃月輕柔出聲。


    “困就睡吧,寶貝,藥力潛伏期會加重困感。”


    “我抱著,睡吧。”


    “等你睡醒,我們就出發去老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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