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吟扇得有些累了,便與春染換了個值,還道:“奴婢去外頭瞧瞧。”既是來了東宮,若再誤了大宴的時辰,豈不是得不償失?


    冬吟走到廂房外的回廊道上,左顧右盼卻沒發現半點那女官的身影。


    她臉色一變,便走回廂房與鄭宣和蘇和靜說道:“那女官不見了。”


    鄭宣聽後也頓覺不妙,左右環顧了一番廂房後,沒來由得覺出一陣冷意來,他立時便把蘇和靜橫抱了起來,麵色匆匆地往廂房外頭奔去。


    幸而一行人到了廊道上,也未曾聽見東廂房裏傳來什麽動靜,隻是鄭宣到底對太子陰狠的為人多有戒備。


    他便沉著臉與蘇和靜說道:“你且聽我一回話罷,咱們這就回府,太子若怪罪下來我自會去陛下麵前陳情一番。”


    蘇和靜並不知道鄭宣為何在一瞬之間變得這般恐懼,可便是遲鈍如她,也發覺出了東廂房的不對勁。


    那熏爐裏也不知熏了什麽香,混著冰塊的冷氣,竟讓人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太子這一回大張旗鼓地將鄭宣與自己請來東宮,似乎真是有些陰謀詭計在。


    蘇和靜便鄭重地點了點頭,由鄭宣牽著往東宮大門的方向走去。


    隻是剛繞過九曲十八拐的回廊,依稀要瞥見那東宮大門的高簷一角時,卻被兩個麵生的太監攔了下來。


    鄭宣卻一眼認出了他們的身份,原是太子跟前伺候了許久的太監,在東宮很有幾分份量。


    他便率先出聲問道:“徐公公可是有什麽吩咐?”他這話說的陰陽怪氣,便是主子跟前再得寵的太監,究根到底也隻是個奴才罷了,擔不起鄭小公爺的尊重。


    那徐公公果真變了臉色,隻是轉瞬間又恢複如常,他道:“太子有請小公爺去書房一敘。”


    臨近大宴,太子卻又鬧這一出,鄭宣想也沒想便拒絕道:“內子身子不適,這便要去太醫院尋章太醫瞧瞧,公公便替我與太子解釋一番罷。”


    說罷,便要攜著蘇和靜往前頭走去。


    那徐公公忙給身後的太監們使了個眼神,一行人堵在了鄭宣前頭,為首的徐公公不陰不陽地笑道:“小公爺可別讓我們這些奴才難做,若是太子發起怒來,小的這條命便要不保了。”


    鄭宣的怒火已是堆到了心口處,靜兒懷了身孕,本就是忍著不適的身子前來東宮赴宴,也不知這太子是故意為之還是當真如此慢待客人,竟讓他們在日頭下候了半個時辰。


    連他都有些支撐不住,何況是懷了身孕後本就身子孱弱的蘇和靜?


    往日裏所有的事他都能讓著忍著太子,可獨獨遇上了靜兒的身家安危,他當真是半步也讓不得。


    隻見鄭宣須臾間便從袖口處拿出了一把泛著銀光的匕首,三兩下的工夫他便製住了徐公公的雙手,並用另一隻手拿著匕首抵住了徐公公的喉嚨。


    “你若是擋著我的去路,延誤了內子的病勢,我即刻便殺了你。”鄭宣往日裏清亮和善的眸子裏迸發著陰鷙的狠意。


    他把匕首往前逼了一寸,鋒利的刀刃微微割開了徐公公喉嚨裏的皮肉,疼得他額上冒出了不少冷汗。


    “殺你一個閹人,太子還能讓我抵命不成?”說著,鄭宣便拿著匕首往前再逼了一寸。


    蘇和靜與冬吟等人嚇得花容失色,可她們也知曉鄭宣是為著蘇和靜的安危才會下這般狠手,便是再害怕,也忍著懼意朝著鄭宣靠近了兩步。


    那徐公公被鄭宣嚇得險些雙眼一翻暈過去,另外幾個太監趕忙機靈地讓開了路。


    鄭宣放下了匕首,便在徐公公等人的注視下牽著蘇和靜的走往東宮外頭走去。


    此刻另一頭的東宮正堂內,歌女舞姬在宮殿正中央高歌起舞,兩側分坐著世家大族的嫡係子孫,上首則立著太子與太子妃二人。


    觥籌交錯間,太子掃了一下底下來赴宴的各家人物,見鄭宣不在其列,心裏舒爽了不少。


    徐明做事果真上道,恐怕已將那鄭宣引去了東廂房內,那裏早有自己備好的亡命之徒,殺了鄭宣和那蘇氏女不過是件手到擒來的易事。


    便是父皇知曉了,再傷心難過還能殺了自己這個太子不成?


    思及此,太子攥著酒杯的力道不免又收緊了幾分,冷厲的眸光裏閃過幾分快意。


    這些年鄭宣的存在於他而言就像是附骨之疽一般,思之便痛,見之便恨,唯獨讓他永遠消失在這世上方給解了自己的煩憂。


    太子正在得意之時,忽見徐明的幹兒子出現在宮殿的角落裏。


    他料想是徐明定是派了幹兒子向自己邀功而來,恰好自己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聽一聽那鄭宣被亂刀刺死的悲慘景象。


    太子便尋了個由頭去了內殿,徐明的幹兒子也順勢走了進來。


    隻是令太子意外的是,那小太監隻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地說道:“殿下,他硬闖……走了。”


    太子手裏的酒杯落於地上,一下子便摔得四分五裂。


    那小太監連忙說道:“他是持了匕首跑的,幹爺的脖子被他劃了好幾道。”


    太子由怒轉喜,反複問道:“當真?”


    那小太監點頭如搗蒜,生怕說錯了一句話引得太子殿下發怒。


    “好。”太子勾起嘴角一笑。


    鄭宣這般做法無遺於前來東宮行刺一般囂張跋扈,且看父皇又該如何取舍。


    *


    鄭宣與蘇和靜出了東宮後,便去了趟太醫院,請了婦科聖手章太醫為蘇和靜診脈,並開了幾貼消暑安神的藥方。


    回了鄭國公府後,鄭宣便有些不大樂意,雖則與往常一般無二,可到底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


    蘇和靜有心想哄一哄他,卻罕見地吃了個閉門羹——鄭宣尋了個由頭去外書房習字靜心。


    便在他邁步離去時,蘇和靜收起臉上的驚訝神色,捂著肚子喊起了疼。


    鄭宣被唬了一跳,連忙回頭去瞧她,方才扶著蘇和靜去了床榻上,正要開口詢問她身子何處不適時,便被她一把攀住了胳膊。


    “宣一,你在生什麽氣?”蘇和靜收起了臉上裝疼的神色,笑著與鄭宣說道。


    鄭宣瞧見她這明媚的笑容,心裏的鬱氣霎時一掃而空,他便坐在床榻邊上,溫聲與蘇和靜說道:“我不是生氣。”


    蘇和靜彎頭一笑,濕漉漉的杏仁眼像小鹿一般純真靈透,“你明明就是生氣了。”


    四個伺候的丫鬟們紛紛退了出去。


    鄭宣歎了口氣,對著蘇和靜實在是生不出氣來,他便道:“我隻是覺得自己沒用,竟還要你這般委屈自己。”


    他這話說的不盡不實,蘇和靜便霎時沉下了臉子,道:“宣一,你什麽時候也會說這樣的漂亮話來哄我了?”


    鄭宣一愣,見蘇和靜眉眼都黯淡了下來,這才說道:“我是氣你,你既是嫁給了我,便不必在這般委曲求全,身子不適就不必去東宮赴宴,不用為著我的身家性命和什麽勞什子鄭國公府的未來考量,我想要你自私一些。”


    蘇和靜聽後久久不答,眸光裏閃過幾分不解,“可做妻子的難道不該為著丈夫的身家榮辱打算嗎?”


    “不必。”鄭宣擲地有聲,“是我求著陛下要你嫁與我,也是我愛你篤深難自抑,我不想你擔驚受怕,我隻想你開心快樂,你明白嗎?靜兒。”


    “不想去的地方便不必勉強著自己去,不想做的事兒也不必強忍著惡心,不想見的人直接擺著臉讓人趕出去就是了。”鄭宣說到這裏,已是話音哽咽。


    天知道他方才瞧見蘇和靜忍著不適,蒼白著臉在烈日下苦等了許久的孱弱樣子,有多麽心痛如絞?


    什麽東宮太子,什麽尊貴貴賤,他才不在乎。


    若要讓自己的妻子委曲求全才能得了太子的好感,他寧可被他記恨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感冒最後一天掛鹽水了。


    已經好受多了,明天肯定可以日6了。


    這幾年都是掛點滴堅持的更新,有點不好意思,明明答應好了v後日6.


    大家也要注意防護。


    順便說一下《表小姐她不想做妾》那本我已經存了兩章了。


    爭取開文的時候能有30章。(應該8.1號開文)


    第40章 前夫小發瘋


    蘇和靜聽後久久無言, 好半晌才回了一句:“我明白了,宣一。”


    鄭宣回頭瞥見她臉上略有些傷神的笑意,又懊惱地上前擁住了她, 說出口的聲音染上些歉意,“抱歉, 是我太急切了些。”


    蘇和靜輕柔地扶著他寬闊的脊背,笑道:“往後我聽你的,離這些王權貴人遠著些, 待我肚子裏的孩子滿了三個月,便以有孕在身的由頭推了這些大小宴會。”


    鄭宣這才心內熨帖了些, 若是可以的話,他倒是真的想帶著蘇和靜避去與世無爭的錢塘,隻是一路上舟車勞頓, 難保不會傷了靜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自這一回不算爭吵的爭吵過後,蘇和靜與鄭宣的關係便比之從前愈發親密了起來,往日裏蘇和靜的體己活兒都有鄭宣一手服侍, 並不需要丫鬟們隨侍在旁。


    如今蘇和靜有了身孕, 鄭宣依舊這般體貼無二,連京畿衛那兒的庶務也不去管了, 整日隻在家裏伴在蘇和靜左右。


    閑暇時,蘇和靜無意問起, “你撂下了公事,陛下可會怪罪?”


    鄭宣搖搖頭,隨後說道:“京畿衛擔著皇宮內外的安防要務,於一國來說可為謂是喉頸之地, 陛下硬是替我在裏頭填了個蘿卜坑, 太子心裏本就諸多不滿, 我若是去點卯當值,才是往火坑裏跳。”


    蘇和靜聽後雖有些地方不大明白,卻也沒往深處想去,隻道:“原來如此,那倒是他的福分了,整日都有他阿父陪著。”邊說著,她邊摩挲起了自己日漸顯懷的肚子。


    鄭宣聽後,清亮的眸子裏閃過幾分否定之色,他輕捏了捏蘇和靜的兩腮,說道:“我哪兒是為了他,是為了你才對。”


    蘇和靜雙頰一紅,隻笑道:“那便是為了我們母子吧。”


    說笑了一陣後,蘇和靜又與鄭宣一齊回了清月澗歇息。


    三日後,宮裏才來人將鄭宣喚了進去。


    鄭宣預料到太子會因那日東宮大宴自己劃傷徐公公向陛下告狀,卻沒想到他竟有氣性能忍到今時今日。


    崇明帝在禦書房候了他許久,待鄭宣現身後,方才說道:“宣兒,那日東宮大宴,你為何如此魯莽無狀?”


    竟是一開口就給鄭宣定下了罪責。


    鄭宣心頭泛起些涼意,先是跪伏餘地,朝著上首的崇明帝畢恭畢敬地說道:“陛下明鑒,臣不敢冒犯儲君,隻是內子病重,事出從權才劃傷了徐公公。”


    崇明帝聽了這話後,威嚴精明的臉上浮現了幾分訝異,便道:“隻是劃傷了徐公公?”


    鄭宣伏地戲謔一笑,道:“徐公公是太子殿下身邊的總管,自是不能與旁的奴才相提並論。”


    崇明帝泛著怒意的眸子滾了好幾遭,最後才認命似地說道:“宣兒,朕另尋了個人替了你的京畿衛的總司一職,往後你便閑賦在家安心做你的逍遙世子罷。”


    他說這話時很有幾分無可奈何的哀歎之感,似是心裏蓄著多少不舍一般。


    鄭宣心內卻無一絲波動,他便說道:“臣遵旨。”


    再無他話。


    待鄭宣離去後,崇明帝才似卸了力氣般癱坐在龍椅上,提著狼毫的筆略有些顫抖之意。


    他寫完了聖旨,便交給了身邊的張太監,並道:“先去東宮給太子瞧瞧。”


    張太監聽後感歎一聲,道:“陛下用心良苦,殿下總有一日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崇明帝似是自嘲一笑,而後精明的目光渙散著望向禦書房各式各樣富麗堂皇的陳設,一股無法言說的悲愴之意湧上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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