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今日的蘇和靜總讓他倍感陌生。


    他總覺得他和蘇和靜之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隻是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那東西是什麽。


    *


    蘇和靜大睡了一場後,便由著冬吟攙扶著起身,道:“大奶奶,你可算是醒了,外頭都鬧翻天了。”


    蘇和靜望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地問道:“鬧成什麽樣了?”


    冬吟臉上染上了幾分快意的神色,隻聽她笑道:“世子爺去暖香閣將那方氏罵了一通,並說不許她再隨意出暖香閣,也不許她的吃食份例和您一般,不許她再將大少爺帶在身邊撫養,可見世子爺這回是氣得狠了。”


    蘇和靜聽完也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未任何歡喜的神色。


    冬吟見了嘖嘖稱奇,隻道:“大奶奶可是腿疼的厲害?”


    蘇和靜搖搖頭,似哭似笑地擠出了個笑容道:“腿不疼了,心疼的很兒。”


    話畢,冬吟臉上的笑容也戛然而止,她自然明白蘇和靜心裏的苦楚,方氏受的罰不過隻傷及皮毛罷了,又如何能慰藉大奶奶被委屈被陷害被責罵的痛苦?


    “冬吟。”蘇和靜眸眼沉沉,話音微微顫抖:“你說我這一生,能不能如宣姐姐一般。”


    冬吟愕然,卻沒想到她家主子已心灰到了這等地步。


    隻是和離,卻萬萬不可。


    且不說端陽侯府會不會同意和離一事,單說家裏的侯爺就絕無可能點頭。


    冬吟麵色難堪,許久未曾搭話。


    蘇和靜便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不可能。”


    主仆二人相對無言了許久。


    *


    翌日一早,蘇和靜的雙腿好容易才消了腫,山嬤嬤卻早已候在了澄風苑外。


    她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倨傲姿態,連帶著對蘇和靜也沒了往昔的尊敬:“大奶奶,老太太有請。”


    蘇和靜料到老太太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卻沒想到她會冷硬到第二日就派人來將自己請過去。


    她是當真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腿上的傷勢。


    春染與紅棗皆哭喪著臉與冬吟悄悄說道:“冬吟姐姐,可有法子救一救咱們大奶奶?她的腿可再受不了這等磋磨了。”


    冬吟也隻是搖頭,若去求助龐氏,隻怕她反而會變本加厲地磋磨大奶奶一回,隻勒令她不許在老太太麵前多言。


    蘇和靜認命般地走向了老太太的院子。


    許是今日她走路時的步伐太過緩慢,亦或許是她今日的臉色太過慘白。


    老太太隻讓她跪了一個時辰,便再度審問道:“你今日可有話要與我說?”


    蘇和靜苦笑一聲,道:“回稟老太太,孫媳沒有旁的話要說。”


    老太太矍鑠的眸子將蘇和靜深深地看在眼底,好半晌才從鼻子裏冷哼出了一聲:“好,那就明日再來。”


    回澄風苑的路上,蘇和靜已疼得走不動路,冬吟便指了指西邊的藏書閣,道:“不若去那裏歇歇腳吧。”


    幾個丫鬟便半攙扶半架著蘇和靜去了藏書閣。


    端陽侯府內的藏書閣有三層之高,第一層藏的不過是些雜書詩詞,第二層藏的便是名家字畫,第三層放的才是些名貴的失傳孤本。


    既來了,便要去第三層瞧瞧那些孤本才是。


    蘇和靜便讓丫鬟們攙扶著她往樓梯上走去,雖走的艱難些,可多些了時間後,一行人仍是到了三樓。


    蘇和靜捧起幾本孤本,任憑自己沉浸在浩瀚書海中,遠遠望去竟像一副仕女圖般靜謐美好。


    冬吟與春染二人為了不打擾她,便站在樓梯角悄悄說起話來。


    “老太太怎得就不肯放過咱們姑娘?”


    “姑娘出嫁前是個什麽性子?如今竟被這端陽侯府內的人磨成了這般老僧入定的脾性。”春染感歎道。


    “那時的姑娘尚且是安平侯嫡女,侯爺還沒認識那丁氏,俗話說的好,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侯爺可曾使人來問過我們姑娘一句?”


    “姑娘的命也太苦了些。”


    ……


    蘇和靜足足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卻被外頭的一陣吵嚷聲驅散了些雅興。


    未過多時,方氏便帶著一大群丫鬟婆子來了藏書閣。


    瞧見在一樓裏候著的紅棗,方氏便笑著說道:“原來在藏書閣呢,可真是讓我好找。”


    紅棗擺下臉子,對著方氏說道:“姨娘請回罷,大奶奶在上頭看書呢。”


    方氏那雙含情的眸子裏閃過些狠意,她既已失了世子爺的寵愛,往後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隻聽她嬌媚一笑,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意味在:“大奶奶是出了名的高雅之人,妾身也想沐浴些書香呢。”說罷,便給身後的婆子們使了個眼色。


    今日蘇和靜出門隻帶了三個丫鬟,紅棗又怎麽是那眾多婆子的對手?


    她便被捂著嘴拉到了一邊。


    三樓樓梯上的冬吟與春染自然也聽見了樓下的動靜,便瞧見方氏帶著人氣勢衝衝而來,冬吟立時般沉聲嗬斥道:“怎麽了?咱們端陽侯府如今是靠一個妾室做主了不成?”


    方氏身後的幾個婆子聽後略有些瑟縮,唯獨方氏臉上絲毫不懼,隻衝著冬吟一笑道:“我來尋大奶奶是有些急事要說。”


    冬吟卻不依不饒道:“有急事要說?我看姨娘一點也不急,倒是像要造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端陽侯府改姓方了。”


    這等酸言譏諷方氏也恍若未聞,她隻笑著重複了一遍:“妾身當真有急事要與大奶奶說。”


    冬吟正欲再罵,卻被後方的蘇和靜製止。


    “讓她上來罷。”


    冬吟這才放行,隻一雙眼睛一眼不落地緊盯著方氏,若她想對大奶奶不利,她便是賠上這條命也要攔住方氏。


    可方氏卻隻是走到蘇和靜身旁,對著她極規矩地行了個禮。


    方氏說話聲音過於輕了些,冬吟一時半會兒也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其實蘇和靜也聽不清。


    她望著眼底通紅,臉上神色不同以往的方氏,心裏也有些害怕。


    這方氏莫不是被裴景誠責罰了一通,就瘋了吧?


    方氏猶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緩緩開口道:“大奶奶沒入府的時候,世子爺每日每夜地看書習字,每每累到連筆都握不住時,都是我在一旁細心照料著……”


    “世子爺待我也極好,他說我是他見過最小意溫柔的人,他說會妥善待我,絕不讓我受半分委屈。”


    蘇和靜愈發疑惑,這方氏是想跟自己互訴衷腸嗎?可她對她和裴景誠的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半點興趣都沒有。


    蘇和靜往前躲了半步,恰好來到了另一處樓梯旁。


    方氏猶自說道:“昨日大奶奶您應當是高興壞了吧,那外室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也沒了,您還讓世子爺疑心上了我,讓世子爺打了我一巴掌。”


    蘇和靜蹙起柳眉,心下隻覺得這方氏瘋瘋癲癲的不成人形,隻道:“我從沒有害過任何人的孩子,若我想害你,言哥兒和瑤姐兒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方氏歪頭一笑,果真有幾分癲狂的意味在:“那時您剛入府,自是不敢對我下手。”


    “是裴景誠懷疑的你,也是他打了你巴掌,你不該來尋我,該問問你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才對。”蘇和靜如此說道。


    便是她也瞧出了方氏此刻的瘋瘋癲癲,隻因為一個男人的一兩句話,便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當著值得嗎?


    蘇和靜懶怠與她多言,便喚了一聲冬吟,又艱難地邁開步子欲往樓下走去。


    她生怕這方氏會行些玉石俱焚的蠢事,而自己又腿腳不便,保不齊被她害得從樓梯上跌落下去。


    冬吟聽到喊聲後便從另一側的樓梯上走了過來,眼覷著跟前的方氏往蘇和靜的後背上撞去,便立時大喊道:“姑娘小心。”


    蘇和靜自然也瞧見了方氏的動作,隻是她並不是想往自己的後背上撞去,而是要攀住自己的手臂。


    蘇和靜本以為她是想拉著自己一起跌下台階,她便用另一手緊緊抓住了欄杆,卻見方氏自個兒朝著另一頭跌下去。


    轉瞬間,蘇和靜便明白了方氏的用意。


    她是要使苦肉計,陷害自己推了她。


    若是她跌下台階受了傷,而自己恰又和她在一個樓梯之上,那麽自己便逃不過一個將妾室推下台階的惡名。


    裴景誠自然會心疼,也會深思她為何要推方氏的動機。


    若是讓方氏當真跌下台階,於自己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蘇和靜便立刻伸出手拉住了方氏的胳膊,誰成想方氏的往下摔去的勁道太大,竟拉著蘇和靜一起向下跌去。


    冬吟想阻止已是來不及。


    她先是向著另一頭的丫鬟婆子們喊了幾聲,再往樓梯下跑去,卻見蘇和靜與方氏二人都跌在了二樓的台階之上。


    方氏摔在了蘇和靜身上,瞧著並無大恙,而蘇和靜的後腦勺卻重重地磕在了尖利的台階上。


    作者有話說:


    女主受的所有苦難都到此為止了。


    往後就都是好事了。


    第26章 老虔婆


    蘇和靜嫁進端陽侯府已是第四個年頭, 這還是她頭一回受這樣重的傷。


    冬吟讓小丫鬟們先後去了蒼雲院和外書房報信。


    直至夜幕時分,蘇和靜仍未醒轉,連老太太都被驚動了過來。


    她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樣子, 指著龐氏便冷嘲熱諷道:“我久未管事,倒不知咱們端陽侯府的妾室如今竟有膽子推搡主母了。”


    龐氏不敢答話, 隻立在一側默不作聲。


    老太太發了一通邪火後,指桑罵槐地把龐氏從裏到外貶低了一通,這才帶著婆子們離去。


    未過多時, 麵龐狼狽的裴景誠回了澄風苑,瞧見床榻上人事不省的蘇和靜, 那顆心冷不丁像被人攥住了一般。


    冬吟覷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憐惜之色,便適時地開口道:“大奶奶好端端地在藏書閣看書,方姨娘非要帶人闖進來, 還把大奶奶從樓梯上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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