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瀾望著她的雙眼,“哪怕什麽?”


    “沒什麽”,雪凰淡淡一笑,“我隻是覺得,如果要走這樣一條路,一定會麵臨許多的選擇。”


    “你今日為何突然與我說起這些?”


    “我如今是東楚的長公主,雖然小師叔說過,他是為救我而不得已將我置於這個位置,但我終歸要為聯姻和同盟做一些事情。而和你一起幫五哥成為執劍之人,是我唯一能做的。”


    顧清瀾歎道:“我們都隻希望你能平安快樂的活著,可如今還是將你一起拖入了這風雨之中。”


    雪凰搖搖頭,“亂世之中,哪裏沒有風雨?但我很慶幸,可以走你所走之長路,願你所願之盛世。”


    “我同樣慶幸,可以遇到你。”


    “那如果有一天,要讓你在我和這盛世太平之間,做一個選擇呢?”


    顧清瀾愣了一下,直直的看著她,“不會有這一天。”


    雪凰淡然一笑,“就像你那日在月神樹下許的願,如果隻能實現一個,你希望是哪一個?”


    顧清瀾的神色變得無比認真,“盛世與你,我皆不負!”


    “不。”雪凰搖搖頭,“清瀾哥哥,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希望你可以選擇盛世而放棄我。”


    “不會的”,顧清瀾急切的拉住她的手,“我絕不會放棄你。”


    雪凰微微一笑,“你不必覺得愧疚,我說過了,你所願亦是我所願,所以你可以放棄我。”


    “我說了不會的!”


    雪凰看著他的樣子,微微歎息,“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顧清瀾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低沉的語氣之中似乎帶了一縷悲傷,“為什麽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覺得十分遙遠呢?”


    雪凰笑了一下,“我就在這裏啊!”


    “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說這些?”


    雪凰沒有回答,她還是在笑,可眼角的淚再也控製不住,無聲滴落。


    她伸出手想要回抱住顧清瀾,但是卻感覺他的手臂在顫抖,下一刻就見他在自己的麵前倒了下去。


    “清瀾哥哥?!”雪凰大驚失色,趕緊扶住他,隻見他臉上的血色在一點點褪去,滿頭都是冷汗。


    這是噬心蠱發作的症狀!


    怎麽回事?墨雲沉給她的解藥是三天的,這才過去不到兩天的時間,怎會毒發?


    她趕緊從袖中取出一支哨箭,發射到了天空之中。然後運轉內力,暫時替他壓製噬心蠱的發作。


    山河門的人都在附近不遠處跟著她們,看見那支哨箭,很快就趕了過來。


    為首者則是卓暘,“少主。”


    “快把他帶回去找林煜先生。”


    卓暘點頭,趕忙上前同她一起扶起顧清瀾下了觀星樓。


    馬車早已在下方等候,雪凰將顧清瀾扶進馬車,剛想一同離開,卓暘等人卻是滿臉警惕的望向了她的身後。


    雪凰轉過頭,便看見江邊的柳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紅色身影。她的眼中立即浮出一抹殺意,冷聲道:“你們先在此以內力幫助顧世子壓製蠱毒,我很快回來。”說完,她朝著那個身影走了過去。


    清霜無聲出鞘,卻攜來漫天寒冷的風雪,直逼樹下之人。


    那正是墨雲沉,他淡漠的看著她,華燈之下,她的紅衣仍舊明媚耀眼,身後的風景則黯然失色。


    雪凰劍指墨雲沉,冷冷的問道:“為何騙我?”


    墨雲沉並不在意她的殺意,淡漠的問道:“我如何騙你?”


    “你分明說過,解藥是三天的,為何他今日就發作了?”


    墨雲沉靜靜的站在那裏,樹葉的陰影遮住了他半邊容顏,他的眼神也變得晦暗不明,“解藥的確是三日之期,但你是不是忘了,噬心之蠱以你心頭之血為引,你越靠近他,便越會使得噬心蠱發作!”


    雪凰眉頭微蹙,她回想這幾日顧清瀾每次蠱毒發作的情形,似乎都不一樣。有時候是她觸碰,有時候是她親近,可她與他保持距離時,他的蠱毒還是發作了。“你到底在裏麵加了什麽?”


    墨雲沉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我們的交易,考慮的如何了?”


    雪凰握緊清霜,身上的殺意肆無忌憚,她根本控製不住,“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殺了你?”


    墨雲沉張開手心,裏麵是一個瓷瓶,和他上次給雪凰的一樣,“我死了,他也不會活著。”


    雪凰的眼神冷若寒冰,恨意無聲湧動,最終,她顫抖著放下了清霜,眼角浮出一抹水霧,“我……答應你。”


    墨雲沉的唇角微微揚起,他緩緩的走向雪凰,拉過她的手,將藥瓶放在了她的掌心。“還是三日的解藥。不過我提醒你,遠離他。”


    雪凰收起藥瓶,“我已經答應你的條件,何時給我全部的解藥?”


    “待一切已成定局,三日藥效改為十五日。”


    “你什麽意思?”


    “噬心蠱無解,唯有克製。而這克製的解藥,也需要不斷煉製。我需要保證你我之間的交易是永久的。”


    雪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用這個交易永遠牽絆住她,隻要噬心蠱不解,她就隻能為了顧清瀾而永遠都隻能在他的身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真是好算計,你一向都是這麽無恥。”


    墨雲沉並不在乎她的話,隻道:“明日的早朝,不要選錯了。”


    雪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看著他道:“我也提醒你,東楚不會站在任何人一邊,你也休想利用我,去牽製任何人,這隻是你我之間的交易。”


    墨雲沉淡淡的笑了,“誰成為太子,對我來說,其實並不重要,我說了,我要的,隻是你!”


    雪凰冷笑,“我曾問過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你當時可不是這麽回答的。”


    “哦?”墨雲沉似乎有些意外,“你還記得?”


    雪凰沒有回答。


    墨雲沉看著她,“那你相信哪一個答案?”


    “你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會信。”雪凰冷眼看著他,神色透著堅定和認真。“你已經利用我傷害了我所愛之人,但我希望你清楚,我的底線在哪裏。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我要顧清瀾活著。這是我最後的底線,希望你永遠不要碰到。”


    墨雲沉冷漠一笑,“既然不信我,何必多言?”


    “我隻是提醒你。”雪凰冷冷道。“你若信守今日之諾,我自當遵守這個交易。”


    墨雲沉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語氣變得有些低沉,“好。”


    “你聽好了,我要的是顧清瀾活著,所以你不能傷害他。”


    “我可以不動手,但我不保證其他人。”


    雪凰諷刺一笑,“那是你的事,但他如果死了,我亦不會獨活!鬼穀,山河門,東楚,還有你的長生蠱,你什麽也得不到!”


    墨雲沉的臉色變得陰冷無比,墨黑的眼睛仿佛深海一般,湧動著滔天的怒意,他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冷漠和決然的雙眼,“為了他,你寧願死?”


    雪凰毫不猶豫,“是!”


    墨雲沉抓著她肩膀的手不自覺的用力,看到她疼的皺眉,才後知後覺的鬆開手。他拂袖轉身,背對著她冷冷一笑,“好,很好!”


    雪凰沒有再說話,默默的離開。


    她回到馬車之上,將解藥喂給顧清瀾。怕自己離他太近會再次導致蠱毒發作,她縮到了角落,看著他臉色緩和才算鬆了一口氣。


    她突然想到那天在月老廟那個老頭的話:眼前人是心上人,心上人卻不是枕邊人,靠的越近,便會越痛苦。


    還真是一語成讖啊!


    雪凰歎了口氣,敲了敲馬車的木板,“不回衛府,直接去國公府。”


    卓暘在外麵道:“少主,顧世子這個樣子可以嗎?”


    “可以。”


    “是。”卓暘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言。


    馬車很快停在國公府的門前,而顧清瀾因為服了藥,已經醒了過來。


    雪凰小心翼翼又不著痕跡的靠近他,“清瀾哥哥,你好些了嗎?”


    顧清瀾點頭,“我沒事了。隻是沒想到這蠱突然間就發作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雪凰搖搖頭,“這蠱是有些麻煩,但林先生已經想到了克製的辦法,你隻要服用他的藥便可以慢慢解除了。好了,你到家了,快回去休息吧。”


    顧清瀾點頭。


    雪凰小心的扶著他下車,但他停下了腳步,似乎是有話要同她說。


    她知道他想說什麽,笑著看向他,“我們的約定一直都在。”


    此時靖國公聽說了他們回來,忙走了出來。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雪凰了,很是擔心她。


    “顧爺爺!”雪凰笑著打招呼。


    “你這丫頭,可是許久不曾來看過我了!”


    “都是我不好,有事耽擱了。”


    靖國公慈祥的笑了,“我聽說了你的事,隻要你平安比什麽都重要。”


    “多謝顧爺爺惦念了。”


    “別在這裏站著了,快進來坐一坐吧。”


    雪凰笑著搖頭,“天色不早了,不打擾您和清瀾哥哥休息了,我就先告辭了。”


    靖國公看著她發間的簪子,意味深長的笑了,“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麽?”


    “祖父”,顧清瀾開口,“天色的確已晚,還是先讓雪凰回去休息吧。”


    “那好吧。”靖國公笑道。“明日下朝之後,你們兩個隨我一起回來。”


    雪凰嘴角的笑容藏著一絲苦澀,“好,顧爺爺,您快去進去吧。”


    顧清瀾望了她一眼,“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


    雪凰點頭,“明天見!”


    說完,她笑著揮了揮手,鑽進了馬車。隨著簾子的落下,她嘴角的笑瞬間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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