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


    “你已經許久沒有說過話了。”


    雪凰:“……”


    墨雲沉沒有再說話,安靜的陪著她一起坐著。


    段雲來匯報之時,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擾。


    但墨雲沉已察覺到他的腳步,淡漠的問道:“他們找到解藥了?”


    段雲點頭,“應該是,目前他們已經回到錦繡樓。”


    “很好”,他望向雪凰,“你回去的時候,替我送一件禮物吧。”


    雪凰緩緩睜開眼睛,空洞的視線落到不知處。


    秋日的夜已經漸涼,她雖沒有了感官,但是她的肩膀還是冷的瑟縮了一下。


    墨雲沉牽過她冰涼的手,帶著她回了屋子。


    他再次點起了魘之香,引導著她回到了夢中。


    藥人之術雖沒有明確的解法,但是一些深埋在記憶裏強烈的回憶也可以刺激她醒來。


    他記得她的回憶,她有無比珍視的快樂,也有不願麵對的痛苦,這些都是深深埋在她記憶裏東西,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雪凰閉上眼睛,沉浸在過往之中。


    往昔一幕幕從她腦海中閃過,那些歡笑無比的清晰,她的記憶雖然暫時消失了,但是情感並沒有消失。


    所以那些過往在她眼前閃過之時,她的眼神有了焦點。


    “雪凰,醒醒啊!”少年的聲音此時也響了起來,猶如在她的腦海中,直擊靈魂。


    雪凰木偶一般走過她的回憶,從鬼穀山林的無憂無慮,到仗劍江湖的縱情肆意,再到與她所愛之人相知相許的幸福甜蜜……


    她茫然麻木的臉上也有了反應,聽著那個喚她的聲音,愈發的茫然。


    少年不斷的喊著她的名字,語氣又氣又無奈,“衛雪凰,你這個缺心眼的姑娘,我就養了這麽兩個月的傷,你就讓人坑成這樣子?叫你以前無法無天,報應來了吧?”


    雪凰的神色滿是不解,她找不到那個聲音,隻覺得他似乎是從自己的腦子中響起來的。


    她四處看去,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卻恍惚間來到了河岸邊。


    滿城的煙火在她眼前綻放,在夜色之中仿佛繁華盛世。


    雪凰空洞冷漠的眼睛終於染上了一絲溫暖,但她還是十分茫然。


    她的視線落到河麵的畫船之上,白衣的公子,綠衣的少女,攜手看著這盛世的燈火。她覺得那二人似乎很眼熟,但是卻依舊沒有太多的反應。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有些無奈,“可惜我力量還沒有恢複,沒辦法將你的意識帶出來,否則定能解開這藥人之術。墨雲沉的魘之香也算有點作用,但這藥人之術我所知甚少,看來隻能換個方法了。”


    雪凰聽不懂他的話,隻看到她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那是一片風雪之地的巨門。


    此時,引導她回憶的墨雲沉卻有些意外,自己明明沒有引導她去看那些痛苦的記憶,為何她卻來到了這扇門之前?


    雪凰已在回憶之中走到了那扇巨門之前,她伸出手想要推開看看,手腕之上卻突然多了一隻手,製止了她的動作。


    她茫然望了一眼,是墨雲沉。


    他望著她的眼神,神色有些沉重,語氣卻十分淡漠,“別看了。”


    雪凰聽話的收回手,少年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他的語氣帶著對墨雲沉的冷漠和憤怒,“你說不看就不看?”


    巨門一瞬間打開,漫天冰冷的風雪襲來。


    墨雲沉眉頭微蹙,伸手替雪凰擋住那風雪。他的視線落到了巨門之中,還是熟悉的場景,隻是這一次卻無比的清晰。


    他的眼神一瞬間蓄滿了不可置信,因為他竟覺得她背後的山川是那麽的眼熟,他曾經站在那個位置遙望了數年之久。


    那是他霜霖城中,他那座王府身後的懸崖邊緣。


    他駐守北境之時,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裏。這是一片十分開闊的崖坪,能一覽整個大荒雪山冰川的風景。


    但為什麽是這裏?


    他看向懸崖邊的雪凰,她的神態似乎和現在的雪凰不同,她溫婉嫻靜,娉婷婉約,白衣如雪,披著紅色的狐裘披風。


    他從未見過她身穿紅衣的樣子,竟是如此的高貴清雅,猶如風雪之中傲然盛開的寒梅。


    但她的眼神卻是那麽悲傷,滿眼的不可置信和自嘲,因為她的心口被深深的刺進去了一柄劍。


    到最後,她的眼中隻有決絕和令人不敢直視的恨意。


    墨雲沉有些恍惚,他竟覺得那恨意是在看向自己。


    而雪凰則決絕的一頭栽下了身後的萬丈懸崖。


    墨雲沉不自覺的走到懸崖邊緣,看著那道身影下墜,紅色的披風在風雪中飄到了其他處。那個身影隻餘一襲白衣,幾乎與大雪融為一體,最終徹底被風雪掩埋,再無一絲痕跡。


    他的心中竟莫名的有些沉重,鬼使神差的,他回頭看向了執劍之人。


    墨雲沉瞬間僵住了身體,時空錯亂的感覺無比清晰,那是他自己的臉。


    風雪之中,如此的絕情,對於雪凰的消失,“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動,一絲絲的不忍都沒有,猶如身後的冰川凍雪。


    最終,“他”隻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墨雲沉看著他,腦中仿佛一道霹靂劃過,他想起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對於沒有價值的人,他從來都是絕情的。


    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為什麽他全無印象?


    他是刺了她一劍,可那並不是他的本意,且情形與此刻並不相同。


    雪凰還站在門口,夢境之中的她雙眼是黑色的,但眼神卻還是黯淡的,她茫然的看著這一切,似乎有點不解,為什麽會看見兩個他。


    墨雲沉緩緩朝著她走過來,這就是她一直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嗎?這就是她突然之間對他如此涼薄的原因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她的舊夢會和現實重疊?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憑什麽你傷害了她,卻把這一切忘得一幹二淨,讓她獨自一人痛苦?造化弄人啊!墨雲沉,你就好好的記住這一幕吧。”


    墨雲沉聽不見他的聲音,他望著雪凰的臉,伸出手輕撫她心口被他刺了一劍的位置。


    他這一劍,對她的傷害如此之深嗎?


    “這是你的記憶,還是一場幻夢?”


    雪凰明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她的眼神已經不是空洞無神了,就像是一個忘記了所有的一切,又對眼前的一切充滿懵懂的好奇的人。


    他重新牽住她的手,巨門一瞬間遠去,他們出現在了山川盡頭,碧水之濱,河岸之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盛開的白色彼岸花。


    雪凰似乎喜歡這裏,她四處張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少年再次開口,“這是哪?”


    雪凰好像聽懂了,她搖搖頭,來到了水邊,清澈的湖水照出她的臉。


    她有些發愣,直到水中出現墨雲沉的臉,她轉頭望了他一眼,又看向了水中的臉。似乎意識到了,水中那個女孩的臉是她自己。


    雪凰盯著她,直到此時此刻,她或許才意識到,剛才走過的一路,她眼前出現的都是她的過往。


    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裏湧動。她閉上眼睛,眼角的淚無聲滴落。


    墨雲沉看著她,低沉的語氣似乎有些猶豫,“你……記起來了嗎?”


    雪凰睜開眼睛,還是十分茫然的看著他,卻終於開口對他說了一句話,“我……是……誰?”


    墨雲沉歎了口氣,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走吧。”


    夢境結束,雪凰睜開眼睛,卻仍舊是空洞無神的麻木。


    墨雲沉就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就知道僅僅憑魘之香是破不開藥人之術的。


    “睡覺。”他道。


    雪凰聽話的閉上眼睛,而墨雲沉卻是在一旁無聲的坐了許久。


    她的夢醒了,可他還沒有,他的眼前都是巨門之中的畫麵。雪凰那充滿恨意的眼神,在他麵前揮之不去。


    墨雲沉一夜未眠,在她的床邊坐到了天亮。


    然後他讓婢女給她好好的梳洗了一番,帶著她去吃了早飯。


    段雲早早的來找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才道:“王爺,五皇子殿下親自帶著東楚的人來了。”


    墨雲沉的神色並不意外,他將燕窩粥端給雪凰,然後才問道:“顧清瀾可在?”


    “在,還有衛雲洲。此時,他們已在院門外,而且已經包圍了這裏。”


    墨雲沉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雪凰吃飯。


    段雲有些著急,“王爺,我們該如何?”


    墨雲沉看著雪凰吃完了飯,然後拉過她的手,她的掌心有一道傷痕,隱隱的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他的目光之中帶了一抹冷血的瘋狂,“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回到我身邊。”


    雪凰沒有說話,任他牽著起身,緩緩的朝著門口走去。


    小院的門被打開,墨雲沉先一步走了出去,就見這條巷子的門前,站滿了人。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顧清瀾的身上,但他卻並沒有開口。


    東楚的趙崇率先打破場麵,“見過寒曦王,老夫是東楚太師趙崇,此番登門一來是感謝王爺對我東楚長公主的救命之恩,二來,也是為了迎回長公主,畢竟已叨擾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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