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於凡人口中是傳說,於仙者口中是妖物,他們生於海洋,在海洋的懷抱裏長大。


    歌聲於海間傳播,浪漫又美麗,這是在告訴了同族們,他們就在這裏,在這裏歌唱,而聽到的鮫人們會以歌聲回應著。


    他們是海洋的生靈,唱的是海洋的旋律,每一段旋律仿佛都述說著每一個鮫人的故事。


    人類聽不懂,魔族聽不懂,這是獨屬於他們的旋律。


    可如今這嗓子被人奪了去,他們再也不能歌唱,再也也不能呼喚同族們了。


    阿嵐便是再也不能歌唱的的鮫人之一。


    她自小就喜歡用自己的嗓子為遊過的海族們唱著祝福的歌,甚至還在鮫人歌唱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


    阿嵐特別驕傲,可是這份驕傲一下子就被人類修士所剝奪了。


    她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耳邊除了人類修士的那些貪婪雜音外,在整個洞穴裏頭,那些痛苦的嗚咽聲就那麽被沉入了海底。


    希望,希望在哪裏?代表著希望的歌聲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嗎?


    這群可惡的人類修士將他們騙去抓起來,將他們帶離了他們最愛的海洋,讓他們的魚尾淋上止不住的鮮血。


    鮫珠被剝奪,無力的魚尾緩緩垂下,鐵鏈捆住的雙臂是如此的結實,又生痛。


    阿嵐想哭,可她滴落的珍珠會便宜了這群該死的混賬們,所以她不想哭,她一點都不想便宜他們。


    後來,在其他族人的幫助下,阿嵐找了個機會擺脫了鐵鏈鑽入了水裏,她渾身是傷,她最愛的海洋讓她的傷口隱隱作痛。


    但是沒關係,隻要重新回到海裏,她就能找到希望,隻要把這些傳遞出去,會有人看見的,會有人聽得到的。


    隻要有人,能夠聽得到……


    “……你在這裏,不要輕舉妄動。”謝璟的聲音自腦海裏響起,可她失去了鮫珠,無法通過靈力和他對話。


    畢竟從現在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為好。


    謝璟這樣想著,就從另一邊悄咪咪地上岸,而阿嵐則一臉擔憂地看著上去的謝璟。


    謝璟感覺到阿嵐的視線後便轉頭讓她找個地方躲起來,阿嵐察覺到謝璟意圖後倒也聽話,畢竟她隻能在海裏靈活遊動,雖失去了鮫珠,但是於海裏的遊動是鮫人的天性,可這上了陸地,卻不是她所擅長的領域了。


    不然她也不會去尋求同為人類修士的幫助,幸好她們鮫人一族雖常年居於深海,但是途經的海族們會偶爾給他們講陸地上的事情,而有些時候,鮫人也會幻化雙腿來到地麵上,所以他們對陸地的情況也並非是一問三不知。


    所以他們也知曉這地兒好像來了些宗門子弟,似乎是為了開采某種礦石特地來到這附近的,而如今人類宗門與海族是交好關係,應該可信。


    隻要能激起這些宗門弟子的同情心,那麽他們就應該能夠獲救。


    於是,逃出來的阿嵐就先在海那裏潛伏著,等待著機會,然後她……


    就看到了喜滋滋一個人在海邊撿貝殼的謝璟。


    ……看著挺單純好忽悠的樣子。


    不然怎麽撿貝殼撿那麽樂嗬。


    這東西海裏有更多更漂亮的,海灘上麵都是他們不要的。


    總之,在見到人後,阿嵐就特地將身形緩緩顯了出來,於海麵上若隱若現,她沒有特地遮掩自己的氣息。


    而那頭撿貝殼的謝璟也似有察覺地往這個方向看來,就在阿嵐滿懷期待的時候,這小子轉頭就走。


    阿嵐:……


    好冷心的宗門弟子。


    就在阿嵐於冷冷清清的海麵上等待著下一個弟子靠近的時候,她再次看到了謝璟,這次的謝璟劃著船,很是悠閑地飄蕩在海麵上。


    這次阿嵐不會再放過他,直接陰暗扭曲地爬行到他的船上,磕頭求助,血字一寫,冤屈瘋狂提。


    總之,回到現在,阿嵐於水中看著謝璟離她遠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一件事。


    這個人似乎……還沒有和她討要報酬。


    畢竟這用人類修士的一種話來說,這是一筆交易,可那麽多條鮫人的命的交易,價格是不是很高啊。


    阿嵐並不知道此時此刻,謝璟心裏想的卻是,等把這些鮫人救了後,就讓他們給自己把海底最漂亮的貝殼找過來,然後呢,他要給自己師父重新編個好看的手鏈子。


    剛剛過來的時候,他就發現有些海底貝殼的顏色比岸上的要漂亮得多。


    一邊想著,謝璟一邊打暈了一個出來摸魚的練氣修士,然後扒拉人家的衣服,脫了,就留個褲衩子,接著換好衣服後往那脖子一抹。


    謝璟怕人沒死幹淨,又劃拉了幾刀,確認人死透了,就慢吞吞把人綁上石頭上,然後沉到海底裏頭去。


    畢竟屍體是會浮起來的,這樣謹慎一點。


    謝璟偽裝完後,就開始潛入敵營,他先是那邊看看,這邊瞅瞅,仗著自己修為高,入煉氣修士住所如入無人之境,悠閑又自在。


    最後他找到了剛剛噶掉的那位兄台的帳篷,進去摸索摸索一下,發現這兄台窮窮的,還沒有他有錢。


    頓時就覺得這兄台好像也不是非死不可,畢竟一個月就那麽點錢,這兄台拿什麽拚命啊。


    可是做都做了,就算了吧。


    謝璟將這事輕輕鬆鬆地翻篇了,然後,他就繼續扒拉起這兄台的東西來,方才那身份令牌他已經扒到手了,避免萬一,他還是多了解一下這裏的生活習性比較好。


    不然別人問你一句吃了嗎,你回一句今天的燉肉不錯,可是這裏沒有燉肉,隻有慘兮兮的燉海帶。


    那麽你這是吃的啥子燉肉呢。


    總之就是,多了解一下敵人情況不是壞事。


    不過因為東西稀少,所以謝璟總結出來的情況不多,反正工資是少的,命是今天沒的,壞事是一個不落的。


    幹這個,圖啥呢。


    謝璟沉穩地搖了搖頭,隨後便轉身出了帳篷,然後迎麵而來的是一位似乎是同僚的兄弟和他大眼瞪小眼。


    謝璟心裏略微吃驚,不是他沒有察覺到這人過來,而是因為這人手裏居然拿著一鍋燉肉。


    所以,這裏能吃燉肉嗎?


    謝璟沒有輕易開口,而是看了這菜一眼,平靜地問道,“今天這菜不錯啊。”


    “嘿,可不是嘛,我特地拿著這菜過來和你一起嚐嚐。”那人笑嘻嘻地舉了舉手裏的燉肉。


    謝璟頓時鬆散的態度一收,準備聚精會神地迎接著這個疑似他這個身份好友的問題。


    “你真好人。”謝璟滴水不漏地誇了這人一句。


    “那是,快快快,別站在門口,咱們進去說。”這兄弟端著菜早就想放下來了,可是謝璟站帳篷門口,擋住了他前進的方向。


    “哦。”謝璟讓開了路,看著這人端著這燉肉走了進去。


    肉的香味很濃,似乎燉了很久。


    “進來啊。”這人繼續招呼著他。


    謝璟為了不生疑,便落下門口的簾布,然後就走進去,坐在了這個人的對麵。


    為什麽要用這個人稱呼呢。


    因為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謝璟沉穩地看了一眼這菜,又看了看那邊熟練地拿起筷子的兄弟,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這肉,看上去挺好吃的。”


    “嗐,能不好吃嗎?這肉可不同尋常。”他一邊說一邊給謝璟遞筷子。


    “說的也是。”謝璟接過筷子,低頭瞅瞅那肉,他分辨不出來這是什麽肉,看著像魚肉。


    “來,吃吧,今天那邊死得多,所以我們也能有口福了。”那人嚼嚼碗裏的飯,就將肉夾起來,混著湯汁和米飯一起送入了口中。


    “…死多少了?”謝璟聽到這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就那些鮫人啊,死了三條還是兩條?還是四條?”這人一邊吃一邊回憶著,總之他懶得想了,反正這些肉,好吃。


    “……”


    “兄弟,你咋不吃呢?”這人見謝璟沒動碗筷,邊吃邊好奇問道。


    “…今天,胃口不好。”


    “你還胃口不好,你不是最喜歡吃這玩意的嗎?不然我怎麽特地過來給你送菜。”這人撓了撓頭,低頭看著那肉那飯。


    “…因為,我懷了,所以胃口不好。”謝璟將筷子緩緩放下來,開始思索怎麽把這些人都殺了。


    “哦,你懷了………不是,你說誰懷了???”這人還沒驚訝地喊出來,就被謝璟給用靈力敲暈了。


    暈的時候嘴裏的飯還沒吞進去。


    “……師父要是過來這裏,會很難受吧。”謝璟看著倒在桌子上的人,輕輕地歎了口氣。


    所以,有些時候,還是不要過來的好。


    就在謝璟想著師父的時候,顏青在那邊也想起了謝璟,他方才事情處理完後才想起謝璟今晚約了他去逛燈會。


    還是先用靈符通知那邊一聲吧。


    這樣想著,顏青將靈符輸入靈力往空中一拋,與此同時,他耳邊響起的嗚咽聲,這不是王成德的嗚咽聲,是他母親的。


    在最後的時候,王成德將母親用靈力護好,而自己卻受了重傷,隨後拚盡全力地把聯係顏青的靈符給拋出去。


    顏青也因此過來了,他扶起了王成德,然後他發現地上的血大多數都是他的,而他的母親隻是單純暈過去而已。


    “…魔修,他們過來,想要殺死我……”王成德嘴裏的血隨著他的說話不停地往外溢出,顏青看著這血流落下來,他舉起袖子給人擦了擦血,雪白的衣服就那麽被弄髒了。


    “他們為什麽要殺你。”


    “不…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和……黑石脫不了關係……”王成德努力地把話說清楚,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閉上眼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最近我在這淩東鎮…唯一做過的一件事……就是給人收集黑石……”


    “嗯,我明白了,還有嗎?”顏青繼續問著,他將身上的靈力一點一點給王成德身上輸去,可那傷口的魔氣仿佛毒一樣,於四周迅速地蔓延開來。


    “……他們……黑袍子上……有疑似銅錢的紋路…對,我想起來了……就是這個……”


    顏青點點頭,示意人繼續說,靈力也沒有停止過去拯救。


    “……沒…沒有了……”王成德發出似是在哭泣的嗚咽聲,可他連哭泣都要費不少力氣,“我…想不起來…更多…了……”


    “…嗯。”顏青的表情依舊平靜,他看著王成德絕望無比的眼神,輕輕搖了搖頭。


    身體被魔氣損傷得太嚴重了,就算是宋鳩來都不一定能夠成功從閻王爺手裏搶人。


    “…我…要…死了?”王成德聲音顫抖地問出那麽一句話,“…我…要死了嗎?”


    “我死了…我要死了……那…那……我娘……怎麽辦?”


    “我會照顧好的。”顏青點點頭,給了他一份承諾。


    “真的?仙長,你要說話算話…你不能騙我…”王成德猛地抓住顏青的袖子,也不知將死之人哪來那麽大力氣。


    “我答應你,我以天青劍尊顧延清的名義發誓,我會將你的母親照顧好的。”顏青再次重複了一遍。


    王成德聽到這個名字後就瞪大雙眼,他似乎是下意識地安心了,而隨著這份安心的落下,他的生命力流逝得更快了,像秋日裏呼呼撒著落葉的枯幹。


    “…謝…謝謝……”到最後,他似乎隻能說這句話用來作為給這位劍尊報答。


    所以,他一直說,一直說,最後側過頭去,看著那肥碩的身影,那是他的母親,一頭不會說話也沒化形的豬。


    “…謝謝……”


    其實,他有想過把這頭豬…這頭母親殺了的,可是他下不去手,他厭惡著為什麽是頭豬把他生出來,同時也愛著它。


    因為……它真的是一個母親。


    一個護著他的……好母親。


    “……謝謝…”


    顧延清站了起來,打開了窗,讓外邊的風吹進來,他看著外頭隨清宗的一切,讓自己的思緒隨著這風飄到遠處。


    桌上的卷軸已經停留了很久沒有翻頁,滴落桌麵的筆墨也沒有被人擦去。


    果然,他還是很討厭死亡。


    顧延清微微閉上眼,感受著來自分身那邊的情緒。


    真的,不喜歡。


    這是顧延清最厭惡的事情。


    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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