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劍鬼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一麵舞動樹枝,一麵催命一般催促著蕭炎。


    “快,快,再快一點,太慢了”


    “你是小白臉嗎?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冷青尋怎麽教出你這麽個蠢物,怎麽活到今天的”


    蕭炎被師祖罵得一無是處,額頭青筋跳動,眼中冒火,一走神,啪的一聲,樹枝抽在他的手背上,火辣辣的疼。


    蕭炎發出一聲怒吼,火雲劍瘋魔一般地亂舞起來。就在這時,老劍鬼的動作忽然放緩了,招式也變了,但即便如此,蕭炎也是窮於應付,被歪歪扭扭的樹枝逼得狼狽不堪。


    半個時辰過去了,蕭炎心裏湧起異樣的感覺,他忽然覺得師祖現在施展的招式,正是他之前施展過的不但招式相似,漸漸的,就連出手的快慢,頻率,身法,劍勢,劍意,都在無限地和他接近。


    蕭炎心底冒出一絲涼氣,因為他很清楚,境界想要提高難如登天,可要讓境界降低,而且是大幅度地降低,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不知道師祖是怎麽做到的,但他現在的感覺就是,師祖好像變成了另一個自己,是自己在和自己對打。


    我能打敗“自己”嗎?還是會被“自己”打敗?蕭炎暗自佩服自己能想出如此有深度的話來,接著臉上就被樹枝狠狠給抽了一下。


    整整三天三夜,蕭炎都在和“自己”戰鬥,他已經分不清哪個是自己,哪個是師祖,又或者對麵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師祖。


    老劍鬼模仿出蕭炎的境界,不動聲色地主導著節奏,一步步引領著蕭炎的劍勢,當他看到蕭炎已經開始從原有的窠臼裏跳出來的時候,眼中充滿了讚賞。


    當然,這還不夠。必須讓這小子的境界完全鞏固下來,否則一回頭就又被打回原形了,所以老劍鬼繼續壓迫著蕭炎,翻來覆去引導著蕭炎,直到將蕭炎對劍式的認知肢解得支離破碎。


    又是三天三夜過去了,蕭炎渾渾噩噩,又像是無比的清醒,與對麵的影子。精準而又模糊地對應著。


    他覺得自己好像沉浸在一種玄妙的狀態中,意念中,除了劍,就是劍,空無一物。


    無名七劍,橫劍和豎劍有什麽區別難道僅僅因為一個姿勢,它們的奧義就不同嗎?橫劍式可以釋放劍勢,那麽豎劍式也可以,萬變不離其宗,不過是一道意念罷了無名七劍,原本就是殘譜。


    根本就是殘譜,劍無常勢,一劍就可以化萬劍,為什麽一定要湊夠七劍呢?蕭炎的雙眸如同晨星一般,越發閃亮,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武俠小說裏的張無忌,已經開始把招式給忘記了。


    在度過了一段難以忍受的空虛之後,他似乎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第二層次的“無招”境界!


    如果說第一層次的有招到無招,隻是一次意念的收攏,讓萬千劍招凝於一念,那麽第二層次的有招到無招,卻是一次意念的發散。


    正如師祖所說。無名七劍不過是指出一條路,一個跳板,由一劍化七劍,再由七劍化萬劍,一道意念化作萬千,這便是劍的世界!


    蕭炎腦海中靈光乍現,忽然收起劍。盤膝坐在地上,眼簾低垂,激動的神情霎時變得古井無波,火雲劍躺在他的雙腿上,輕微地顫抖著,吞吐著淡淡的紅光。


    老劍鬼扔掉光禿禿的樹枝,用手扶著腰,呻吟了一聲,接著嘿嘿笑道:“好小子,比老夫預計的少了一天,也好,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了”


    冰尺峰頂,雲卷雲舒,日落月升,劍閣的庭院中,蕭炎盤膝坐在那裏已經兩天了,若非他的睫毛不時翕動一下,真的就像是一座雕像。


    此刻他的腦海中,飛舞著無數把劍,每一把劍就是一道意念,萬千意念交織在一起,讓他的腦海嗡嗡作響,就像是有無數個聲音在向他發出呐喊。


    這已經是他努力的結果了,要知道兩天前比現在還要不堪,那時的他甚至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蕭炎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隻得向著腦海中最閃亮的那把劍發出一道意念。


    嗡


    閃亮的小劍顫抖了一下,在他的腦海中盤旋飛舞,它就像是雁群的頭雁,飛在最前麵,漸漸的,所以小劍也好像找到了方向一般,排列在它的身後,盤旋飛舞。


    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小劍都順著一個方向盤旋,形成一個有規律的圓環,緩慢旋轉著。


    這一幕好熟悉,好像是劍閣令背麵的圖形!心神一震,蕭炎從入定中醒了過來,一臉動容之色。他張開雙眼,緩緩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息,然後迫不及待地取出劍閣令,翻轉到背麵,定睛看去。


    黑色的令牌上,刻著九十九把袖珍小劍,圍繞成一個圓圈,九十九把劍的劍尖朝向同一個方向,乍一看它們是靜止的,可細看,它們就盤旋轉動了起來。


    蕭炎如癡如醉地看著劍閣令,幾乎同時,他的腦海中也浮現出萬劍盤旋的畫麵,與令牌上的圖形精準地對應了起來。


    隻不過,蕭炎腦海中的劍群何止九十九把?蕭炎震驚得無以複加,這難道是一個巧合嗎。老劍鬼躺在竹席上,懶洋洋的,看著蕭炎在那發呆,笑道:“小子,別看了,領悟劍魂的進階,都會看出令牌的名堂,你總算摸到門檻了”


    蕭炎懵然點點頭,收回目光,急忙站起身,向著老劍鬼躬身道:“多謝師尊教誨”


    老劍鬼大手一揮,撇嘴道:“你以為老夫想這麽快就親自指點你嗎?老夫是怕你拿到空靈之劍,就省略了領悟的過程,此中機緣難料,我也隻有出手了”


    老劍鬼坐起身,看著蕭炎,肅聲道:“小子,你可知道青尋為何讓你感應火雲劍的劍魂”


    蕭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心想這不是必須的嗎?否則怎麽領悟劍魂!


    老劍鬼麵色沉靜:“領悟劍魂,實際上是用你自己的意念來締造,最終的劍魂也是和你一體的,但這樣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一旦劍魂不受控製,就會影響到主人,從而墮入魔道”


    蕭炎心中一震,忽然想起古驚雲大師說過的話,若有所思點點頭。如果劍魂具備一個人的智慧和靈性,那麽在魂體雙修階段,就會變得無限強大,雖說不至於喧賓奪主,但對主人造成影響卻是可以肯定的。


    蕭炎結合著以前對劍魂的理解,尤其是筆記裏將劍魂和女人相提並論的闡述,若有所悟。


    老劍鬼繼續道:“所以劍閣弟子為了避免墮入魔道,都會先領悟他人的劍魂,這個過程雖然艱辛,但也能鑄就你強大的定力,加深你對劍地理解和掌控,這就是青尋為什麽讓你睡覺都抱著火雲劍的緣故”


    蕭炎心神激蕩,垂首致謝。


    “老夫出手指點你,就是怕你一旦拿著空靈之劍,締造出自己的劍魂,日後若是失去控製,後果不堪設想”


    老劍鬼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透著一股冷峻。蕭炎心中淩然,他開始理解師尊所說的“機緣難料”的意思了。


    空靈之劍可以加速劍魂的領悟,是每個劍修者夢寐以求的結果,但空靈之劍也會為日後的修煉埋下隱患,甚至會讓劍修者墮入魔道。


    可是如果蕭炎有了火雲劍的過渡,雖然等於走了一條彎路,但卻將日後的隱患減輕到最低。


    雖然蕭炎不知道“墮入魔道”究竟是什麽意思,但聽起來絕對不是什麽好詞,最好還是不要走到這一步吧。


    老劍鬼說了這麽多,有點困乏了,打個哈欠,懶洋洋道:“青尋正在療傷,這段時間你自行修煉,以你的悟性,距離突破不遠了。”


    蕭炎躬身告退,離開劍閣後,一路上思緒萬千。不知不覺,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達了火靈穀。


    精純而強大的火靈之力撲麵而來,蕭炎的丹田處,靈露開始綻放出異彩,躁動地閃爍著,似乎要迫不及待汲取到山穀的能量。


    此時的火靈穀,早已不像一年前蕭炎在的時候,如今的山穀地勢平坦。地麵流露出圓滑的弧度,就好像一隻精致的紅色的大碗,鑲嵌在群山之中。


    空氣中湧動的能量也沒有那麽暴烈了,就像是埋藏地下多年的美酒,醇厚無比,讓蕭炎有種沉醉的感覺。


    他飄然而下,落在山穀中央,取出火靈的青銅鼎,在山穀中信步遊走。最後走進一個新開辟出的洞府,好奇地四處張望。


    當他走到一塊紅玉搭建的平台前時,果然,青銅鼎震動的頻率變成最大,也就是說,這裏是火靈之力最為充沛的地方。


    蕭炎盤膝坐在紅玉台上,將青銅鼎擺放在一邊。眼簾低垂,讓躁動的心境平複了下來。


    蕭炎已經晉級靈露境,以前的引氣心法八荒怒靈訣,顯然無法適應現在的能量係統了。


    靈露境的能量級,和蘊靈境時期不可同日而語,而且能量在體內循環的速度也大大加快。說是閃電般的速度,也毫不為過。


    在蒼龍山的時候,東方玉給蕭炎的玉簡裏,詳細記載著修煉引龍訣的奧義心法,蕭炎曾經動用過部分的心法,開辟了隱脈的第七道分支,所以早就了然於胸。


    “龍騎士的心法奧義。應該很厲害吧”蕭炎充滿期待,腦海中回顧了一遍引龍訣的心法,然後秉持著心法,進入修煉之中。


    嗡


    隨著心法奧義啟動,蕭炎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隨著天竅開啟,奇異的波動從天竅飛出,瞬間和外界的天地形成了感應。


    神秘的律動中,蕭炎體內的龍息和龍血產生了共鳴,整個身體仿佛膨脹成了一個巨人,那道律動也變得更加強勁起來。


    火靈穀的火靈之力在震蕩之下,紛紛向著蕭炎飛來,盤旋在他的頭頂周圍,析出紅色的光點,那些光點幾乎微不可見,卻像是有生命的精靈一般,紛紛鑽進蕭炎的天竅,遊走在經脈中。


    越來越多的火靈之力受到感召而來,盤旋在蕭炎的身體周圍,形成一片紅色的迷霧,將蕭炎完全籠罩了起來。


    他的丹田處,饑餓的靈元閃動著紅光,貪婪地將經脈中的火靈之力吸收,然後從另一端注入到經脈中,如此循環不息,速度驟然間加快了很多。


    蕭炎沉浸在能量的沐浴之下,心神完全打開,引龍訣自主運轉,經脈中能量的每一次循環,都讓蕭炎沉醉其中。


    他的身旁,瘸腿的青銅鼎也褪去了黑色的外表,變得通紅一片,鼎口處形成一個紅色的旋渦,不斷吞噬著火靈之力,同時將更多的火靈之力牽引過來。


    一人一鼎,在這空蕩蕩的山穀中忘我的修煉,一轉眼,三天的時間過去了。叮沙漏中漏下最後一縷細沙,發出一聲叮鈴脆響。


    蕭炎緩緩睜開雙眼,瞳仁中的紅光一閃而過,轉瞬恢複了清明。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鬆鬆垮垮的身體,全身的骨骼發出劈啪響聲,等最後一塊骨頭活動開了,強大的感覺油然而生。


    蕭炎把青銅鼎放在隱秘的地方,大步走出洞府,來到山穀中央,深吸一口氣,拔出火雲劍。


    嗡的一聲,火雲劍劇烈顫抖了一下,紅光乍現,一道紅芒在劍背上來回遊走。蕭炎的心中也開始悸動起來,一套最低級的清風劍法不急不緩地施展開來。


    師祖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在劍閣的六天六夜,師祖帶著蕭炎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蕭炎又經過幾日的沉澱,已經將境界鞏固了下來,但這還不夠,他需要更深的領悟。


    清風劍法施展完以後,然後是中級劍法孤天九劍,高級劍法雲海劍,極品劍法風靈劍。


    隨著意念的複蘇,蕭炎的動作越發散漫自如,有招就是無招,無招就是有招,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去計較到底是不是招呢?


    當一套風靈劍法施展完,接著是無名七劍“一劍鎖江山”


    蕭炎長劍橫在胸前,軒昂之氣頓生,火雲劍上發散出兩道光幕,好像鐵閘一般將蕭炎守護起來。


    “一劍鎖江山”


    蕭炎劍鋒一豎,招式雖變,奧義卻沒有變,隻是釋放出的劍勢更加凶猛而暴虐


    “一劍鎖江山”


    接著是瀑劍式,跳劍式,亂劍式,,無名七劍,不管劍式怎麽變,釋放出的奧義卻是如出一轍。


    蕭炎的雙眸如晨星般閃亮起來,不斷變換著奧義,也變換著出劍的招式。原本縝密的無名七劍,讓他硬生生給揉碎了,打散了,變得支離破碎,但蕭炎卻能感覺到,這七劍的威力更甚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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