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起來吃飯了。”


    迷糊的林瑞被人叫醒,隻覺得頭疼欲裂,宿醉的感覺真要命,搖晃了一下腦袋努力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一幕讓他怔住了。


    一個頭發枯黃,瘦不拉幾,髒不拉幾的如得了厭食症一樣的小孩子正瞪著一雙因為瘦而顯得凸起的大眼睛,伸出雞爪子一樣的小黑手正搖晃著自己。


    “你是誰?”林瑞怔怔的問著。


    難道那幾個家夥走了後沒有鎖門,家裏進來了流浪兒童嗎?


    “二哥,我是小平啊,趕緊起床吃飯了,去晚了奶奶不給你留吃的。”眼前叫小平的小孩子焦急的抓住林瑞的衣服就往床下拽。


    “奶奶?我奶奶不是早死了嗎?”林瑞下意識的接了一句,卻看到麵前的小孩一下子變得慌張了。


    林瑞清晰的記得奶奶在自己十八歲那一年就離開人世,從那一年之後,孤身一人的林瑞賣掉了家裏所有的財產,背上他的行囊離開了故鄉,成為北漂的一員。


    經過多年的打拚,才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買了一套蝸居,終不再居無定所,昨天晚上幾個同事來暖房祝賀,忍不住多喝了幾杯就醉倒了。


    怎麽這一覺醒來畫風很不對啊,精裝修的一居室怎麽變成了土房茅草屋啊,兩米二的大床就算是三四個人一起滾床單也足夠寬敞,鋪蓋是蠶絲鵝絨被,輕薄還保暖,如今也變成了一堆散發著油膩味道的破鋪蓋。


    就在林瑞迷糊時,門簾掀開走進來一個麵相刻薄的女人,她先是冷笑著看著林瑞,接著就大聲責罵道:“好你個林瑞,你咋是這樣的壞種啊。要不是我來叫你吃飯剛好聽到,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在屋裏偷偷的咒你奶奶死。老二家的啊,看看你生的好兒子,我的娘啊,你趕緊來聽聽吧,聽聽你這個惡毒的孫子是怎麽咒自己親奶奶死的。”


    林瑞驚愕的看著眼前一切,這是夢裏還沒醒嗎?這個喊的跟殺豬的一樣的瘋女人是誰啊?


    這時,林瑞又聽到幾聲撲打撲打的腳步聲,一個麵色蒼白身影消瘦的婦人小跑進了屋裏,一進來就慌張的盯著林瑞。


    這讓林瑞渾身一顫,雙目忍不住有些失神,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媽,原來你還活著啊,這麽多年為什麽你不來夢裏看我啊?”


    本來還很擔心的婦女聽到林瑞的話麵色不由的一變,大聲的嗬斥到:“孩子你胡說啥啊,媽不就是在你跟前嗎?”


    “媽?”林瑞渾身顫抖,淚如泉湧,瞬間模糊了雙眼。


    突然,一股記憶如天空中最璀璨的煙花在他腦海中綻放,便漸漸的融入他的記憶中來。


    兩股記憶的交織融合讓林瑞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此時的林瑞已經不在他京都那百萬蝸居內躺在絲絨被上開著空調享受生活的京漂,而是穿越到了這方時空附身到了現在的這個林瑞身上。


    麵容跟他夢中的母親極為相似的婦人名叫應月娥,正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可以說也這在這個大家庭裏唯一一個最疼愛他的人。


    當應月娥的手撫摸在他額頭上試探兒子是不是還在發燒說胡話的時候,林瑞隻覺得這隻手真的好溫暖,這就是母親的撫摸啊。幾十年歲月的碾壓幾乎讓他忘記了原本的記憶,隻有心底最深處最柔軟的部位還保留著那種無論歲月如何變遷,都不會褪色的思念。


    隻是原主中記憶裏那個卑劣的大伯娘發出的惡毒的聲音,打斷了林瑞對心目中那片溫柔的回放。


    “老二家的,你不要在這裏裝模作樣,剛才你家老二咒奶奶死我可是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了。”用心不良的女人瞪著三角眼,薄薄的嘴唇說著薄情的話,然後又假惺惺的上前一把扶住從門外走進來的小腳老太太。


    這個麵相刻薄說話惡毒的女人叫胡冬梅,是原主的親大伯娘。


    “娘,這就是老二家養的好兒子啊,剛才他在屋裏咒你死,說你不給他錢看病,就要咒你死呢。”胡冬梅對老太太添油加醋的告著林瑞的小黑狀,隻聽的老太太氣的渾身顫抖。


    所謂樹越老心越空,人越老越怕死。


    小腳老太太提著旱煙袋鍋子的雞爪手氣的顫抖,渾濁的雙眼瞪的老大,看看房間裏在放愣的林瑞,還有這個遭天刹的兒媳婦偏偏護著他,剛想提起煙袋鍋子上前揍這個咋看咋不順眼的孫子一頓出氣,可是眼睛咕嚕一轉,反而對著門外大喊到:老二,老二呢,你是個肉頭貨就知道吃,今天你要不打死這個狼崽子,我就沒你這個兒子。這些年供他吃供他喝,結果就換來想我死啊。就是喂條狗,它也會圍著我搖搖尾巴啊。”


    老太太口中的老二,是一位忠厚老實的漢子叫林二壯,林瑞的親爹。本來已經在院子裏坐下了,聽到老娘的召喚,把手裏的窩窩頭往饃框子裏一扔,歎了一聲氣猛的站了起來氣衝衝的過來了。


    此刻的林瑞還不知道剛才那下意識的一句話,被眼前的大伯娘上下一翻騰惹出了多大的麻煩。而眼前的應月娥看到這個場景已經慌張了,陪著小心的哀求著婆婆:“娘,小瑞一定是發燒燒糊塗了說胡話,他平時很聽話的,怎麽可能咒你呢?一定是大嫂聽差了。小瑞,你趕緊告訴你奶奶你沒說那話。”


    應月娥知道這事一定不能承認,不然的話,他這兒子剛剛醒過來,等下他爹那個聽話的乖兒子,估計林瑞又少不了一頓毒打,可兒子這身子骨噓的已經大氣不敢喘了,還能受得了他的一頓打嗎?


    應月娥不敢想下去了,心裏隻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護著兒子,就算下跪求也無所謂。


    而眼前的林瑞正在想著,祖國現在才建國十年,曾經在曆史課本上學習過,這段時間正是建國之後災難三年開始的第一年,一直延續了三年的自然災害才逐漸的過去。


    應月娥這邊一口否定胡冬梅的話,讓胡冬梅大為不滿,三角眼裏寒光淩厲瞪著應月娥大聲的嗬斥道:“老二家的,我還不老吧?耳不聾,眼不花的,我能聽差了?明明是是你家好兒子咒咱婆婆死,你還給他找借口?我看你林二壯就是有了老婆孩子不要娘了。”


    說完瞟了一眼剛進門的林二壯。然後一臉討好似的扶住旁邊的婆婆和聲的說道:“娘啊,平時林瑞就不服管教,我看那,他背地裏不知道詛咒你多少次了。這次剛好被我碰到,你說是不是?”


    “老二,結了婚眼裏就沒有我這個老娘了是吧,你聽聽,你兒子咒你娘死啊,你都一動不動啊,我看你也想你娘死是嗎?我不活了啊,一家人嫌棄我這個不中用的老太婆,老天爺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啊。”老婆子手一拍膝蓋,大聲的哭喊了起來。


    “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林二壯最看不得老娘哭,老娘一哭他就慌了,慌張的想上前把自家老娘拉起來。卻被老娘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把推開了他。


    “我不是你娘,你也不是我兒子,我全當老二死了,我老太婆這輩子造了什麽孽啊,當初就應該生下來掐死你。現在老了還讓孫子糟踐我。”老太婆看二兒子還是不動,便把煙袋鍋子往地上一扔,直接坐在地上雙手拍著大地哭天喊地起來。


    這時在院子裏的林根生跟林大強也都坐不住了紛紛過來看看情況。胡冬梅添油加醋的把事情一說,老頭子林根生氣的吹胡子瞪眼,林大強更是直言不諱的說要是自己兒子,早都打死算了,當然,他大兒子林永旺是高中生,是不會做出這等不孝的事的。


    林二壯被自家老爹跟大哥說的羞愧難當,便氣呼呼的瞪著妻兒倆人,直接把腳底的布鞋脫掉拿在手裏,準備過去先打一頓給老娘出出氣再說。


    說真的,剛才林瑞是在想著生在這1958年要怎麽活下去的問題,麵前的應月娥一聲尖叫把他驚醒。


    “當家的,你幹啥?小瑞昏迷剛醒過來,你這是想要他的命啊,你要打死兒子就先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映月娥一把把林瑞護在身後,惡狠狠的瞪著林二壯,為母則剛,柔韌千崗。瘦小的應月娥硬生生的護在了自家兒子身前。


    林瑞已經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三天前原主去山上打豬草,在路過土地廟的時候摸到了一顆好似鳥蛋的東西便烤後準備吃下去,可剛巧從山上下來的一個村民在叫他,為了怕被人看到林瑞便葫蘆圇吞棗般的一下子把整個鳥蛋吞進了肚子裏,卻不料回家來便發高燒。


    大兒子林大強以及二兒子林二壯結婚後並沒有分家,一大家子的錢都在老太太手裏掌握著,應月娥要錢給兒子看病,老婆子以小孩子火力強,躺兩天便沒事了為理由拒絕給錢。


    老婆子還說村子裏誰感冒發燒了,不都是一碗熱水喝下去然後捂著被子發一身汗,起來後就活蹦亂跳了,就你家孩子金貴啊!


    林瑞今年已經十五,身高不足一米五,體重才五六十斤,身上排骨連著皮,渾身上下沒有四兩肉,就這樣的身體還火力旺?老太太是睜眼說瞎話,一句話,錢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命比孫子的命重!


    沒有錢,買不了退燒藥,林瑞隻能硬撐著,期間應月娥瞞著家裏人求著村子裏赤腳醫生張文漢給開了副草藥,商定好以後上山摘草藥還債。就連熬藥都是背著林家人熬的,可藥喝了同樣不見好轉,直到今天林瑞靈魂附體高燒才退。


    老話說的好,長子是個寶,老二是根草,老三沒人要。再加上林大強的頭一胎是個兒子,更是老太太跟老頭的心頭寶。奶奶輩的關愛都給了林家的三代老大。


    等到林瑞姐弟仨出生後,基本上就是一根草,林家大孫子吃雞蛋他們舔雞蛋皮,大孫子吃肉他們最多喝兩口湯,大孫子每年有一身新衣服,他們也隻能等著撿他穿小的破衣服。


    林瑞很懷疑他們姐弟三個能活到現在都算是奇跡 了。


    林瑞雖然身體還很虛弱,可是他卻不忍心母親替他擋鞋底。


    林瑞強撐著撥開應月娥單薄的身子,冰冷的眼神看著眼前隻知道聽從父母話的愚笨男人:“自家妻兒的話你都不信,你就那麽相信別人信口開河的汙蔑嗎?”


    他現在身子極度虛弱,真要是在挨一頓打,說不定剛重生就又要被打死了,但是就算死,他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母親挨一下,就算是這個身體的親爹也不行。


    現在社會真要是老子打死兒子,隨便在亂葬崗那邊挖個坑一埋,村子裏連個人問都沒有。


    現在才建國十年,什麽法律,統統見鬼去吧,在家裏,一切都是家長說了算。


    林二壯看到兒子的眼神,不但沒有心疼,反而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一樣,提著鞋底子邊往林瑞頭頂上落下來邊罵道:“你這個不孝子,你大伯娘親耳聽到的,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悔改,我今天打死你,權當沒有你這個不孝子。”


    這一刻林瑞在想著各種辦法應對眼前的局麵,大伯娘一口咬定林瑞詛咒奶奶,而奶奶又信胡月梅,就連爺爺有時也要聽奶奶的,因為奶奶掌握著家裏的財政大權。同樣,奶奶的性格屬於貔貅,把每一分錢都看的特別重。


    突然,一個畫麵浮現在林瑞的腦海裏。也許,這個辦法可行?如果真不行,說不定剛剛借體重生一會又要被一鞋底打的重新投胎去啊。


    “爹,大伯娘說啥你就信啥,你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聽她的,她是冤枉我的你知道嗎?前幾天我看見她在床腿底下挖了一個洞,偷藏了錢在床底下,被我發現了,她威脅說我要是告訴奶奶,她就打死我,反正今天我也要被你打死了,大伯娘,這都是你逼我的啊。”林瑞眼睛死死的瞪著林二壯這個名義上的爹,急促的說著。


    “你說啥?”林二壯眼睛瞪的老大,揮到林瑞頭頂上的鞋拔子突然一下子就頓住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兒子就是沒有詛咒老娘啊,那就不應該挨打。


    “你撒謊,小小年齡不學好。媽,你看老二家的孩子,剛才就在屋裏咒你死,這又冤枉我藏錢,這孩子不能要了。”


    “老二,這樣的孩子打死算球,你要不動手我動手。”林大強也一臉陰沉的走了上來,上前一把就奪過來林二壯手裏攥著的鞋拔子。


    “奶奶,她床腿下藏東西了,要是不信咱們現在去搜一下就知道了,我要說謊讓我不得好死。”林瑞急忙大聲發誓。


    “老大你給我住手。”老太太尖銳的叫聲讓剛舉起鞋拔子的老大臉色猛的一變,停在了空中。


    林瑞長出了一口氣,自己賭對了,錢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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