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姐妹,一時失言倒是不妨。淑妃妹妹,聽聞太後和陛下打算送些賞賜去鬱府,慶賀赫連將軍同華枝大婚,本宮也要選些賞賜,不如妹妹同本宮一同挑選,你同華枝親厚,自然清楚她的習慣喜好,這樣本宮也不用擔心送的禮物不合她的心意了,可好?”


    薑彌聽皇後如此說,自然不會拒絕,雖然自己心下還沒法接受二人婚事,但皇後親自開口,她也隻能應下,待眾人散了便隨皇後去了庫房。


    薑彌略退半步,跟在皇後身邊,便聽她笑著開口,


    “如今你入宮也大半年了,這宮中的日子可還算適應?”


    薑彌心不在焉,笑不達眼底地回話,


    “多謝娘娘過問,臣妾一切都好。”


    皇後側頭打量著薑彌,輕聲問道,


    “對於這樁婚事,你有何想法?”


    薑彌略扯了扯嘴角,輕輕一歎,


    “臣妾沒有什麽想法,既然太後和陛下覺得是門好的親事,那便是好的。”


    皇後垂眸一笑,望向遠處,目光悠遠,


    “陛下心中記掛著華枝,本宮知道淑妃妹妹也是曉得的,禦華亭究竟為誰而建本宮和你都心知肚明,如今她要嫁給赫連羽了,這倒是解了本宮一樁心事。”


    “薑大人向來忠耿不移,若是知道這樁婚事,隻怕也不喜鬱華枝嫁與蕭國的將軍,到那時,不知妹妹同鬱姑娘友情是否如舊?”


    薑彌未必不知皇後話中的挑撥之意,但皇後以為她因鬱華枝嫁給敵國之人而不悅,但自己實際是為沈雲疆感到不值。


    他屍骨未寒,華枝便要嫁給赫連羽,於她而言赫連羽便是造成沈雲疆葬身北疆的凶手,她豈能毫不在意?


    她一時覺得鬱華枝全然不顧及沈雲疆,難道這便是受人偏愛的底氣麽?自己默默守著他,倒還是不如鬱華枝的……


    從前她和鬱華枝還能一切如舊,那是因為二人心裏都牽掛著已亡之人,日後麽?她倒是說不準了。


    見薑彌沉默許久,皇後便投來探究的眼光,


    “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薑彌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靜靜開口,


    “皇後娘娘是個爽快人,若是有話倒不妨直言。”


    皇後攜薑彌總算來到庫房,遣退宮人後大門一關,她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道,


    “本宮的母家定會全力支持陛下,想必妹妹家中也是如此,既然目標一致,何不聯手共謀大計?”


    薑彌聞言心下微驚,一邊訝於皇後拉攏自己之舉,另一方麵更是到此時才知曉,皇後野心不小,便試探開口,


    “娘娘是說想同臣妾父親聯手,將蕭國從元貞國連根拔除?”


    皇後倒是欣慰一笑,這薑彌倒是個腦袋靈光的,便點頭道,


    “眼下軍中的動作頻頻,不知妹妹可知曉芡州軍中之事?”


    薑彌努力回想起與芡州有關之事,便隻茫然道,


    “娘娘說的可是芡州軍營裏那個運籌帷幄的軍師?”


    皇後神秘一笑,輕聲開口,


    “你可知他的真實身份?”


    待薑彌聽完皇後在耳邊輕輕念出的名字,她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便不甚清醒,究竟自己如何回到寢殿之中的,她半分都不記得了。


    鬱華枝昨晚睡得不甚安穩,不是夢見赫連羽那個冤家,就是夢見大婚前各項令人發愁的瑣事,故而不到天色大亮便懶懶睜開眼睛。


    想著今日要辦的大事,隻覺得頭疼,頗有幾分不想麵對的想法,便又將頭鑽到被子裏,腿輕撲棱著,臉都被憋得通紅,偏偏不願起床,翻來覆去也沒個章法,倒是明微在外間聽見了動靜。


    待推門進來見了這番場景,明微頗覺有趣,噗嗤一聲倒是讓鬱華枝坐起身來,若無其事地整理自己半開露出雪頸的衣襟,隻消略瞥見一眼,便不難看出美人曼妙的身段,那可真是每一處的肉都長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多餘。


    明微笑著問道,


    “小姐可要起身了?今日怎不多睡會兒?”


    鬱華枝眼眸微沉,擺了擺手,怔怔開口,


    “不必了,起身吧,今日有正事要做呢。”


    明微聞言略蹙著眉頭,猶豫開口,


    “小姐當真要去沈府麽?若是沈夫人不同意小姐的婚事那可怎麽辦?”


    鬱華枝緩緩歎了口氣,揉著眉心無奈道,


    “那難道還能不去麽?幹娘待我這般好,我豈能瞞著她,反正到時候若是她打我罵我,我都受著,這樣或許還能好受些。終究……是我理虧。”


    明微也隻得輕聲應了,喚來伺候鬱華枝洗漱的小婢女,又出門去吩咐上早膳。


    走在廊下便已經看見下人來往忙碌的身影,鬱華枝下月初九便要出嫁,府中也是慌著準備大婚事宜。


    雖說已經有大小姐晏歡的例子在前,但如今赫連羽身份特殊,也一下子拿不準應該參照何種規製。


    好在鬱文亭散朝後得了陛下單獨召見,瞧著陛下眼下烏青,顯然是未休息好,鬱文亭便趁機勸道,


    “陛下還是應該保重龍體,好好休息才是。”


    魏齊霄略帶倦意,擺了擺手道,


    “無妨,朕叫你來是聽聞你家華枝要嫁給赫連羽了。”


    鬱文亭身形一頓,悄悄抬眼看向坐在上首的魏齊霄,總覺得瞧他的樣子倒不似生氣,反而有幾分頹唐,便小心回話,


    “啟稟陛下,昨日赫連將軍過府提起,微臣想著眼下不宜與蕭國作對,當緩緩圖之,便未推拒這樁婚事,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魏齊霄杵著下巴,自嘲一笑,


    “他們二人……極為般配,朕召你過來也是想賞些東西給華枝,願她平安順意,你便一並帶出宮去吧。”


    言罷大監便端著一水的賞賜入了殿中,小到珠釵頭麵,大到玉器擺件,衣裳錦緞,盡數都有,鬱文亭一時竟看花了眼,趕忙轉身惶恐回話,


    “陛下,這些賞賜實在太過於貴重,小女福薄可承受不起,還望陛下收回賞賜!”


    魏齊霄微扯嘴角,擺手道,


    “這些也不光是朕給的賞賜,太後和皇後也著意添了許多,朕瞧著甚好,你就不要推辭了。”


    鬱文亭本來還要開口,卻見陛下已經閉上眼睛,不知可是困倦了,便從善如流跪謝陛下厚賞,


    “微臣多謝陛下,小女改日定會入宮向太後皇後謝恩。”


    想起鬱華枝與母後那日鬧得人盡皆知,魏齊霄倒是擔心她入宮是否又會出什麽岔子,便又多說了兩句,


    “之前華枝入宮時同母後鬧得有些不好看,若是要入宮謝恩,便讓淑妃陪著去吧。”


    鬱文亭見陛下又提起那天之事,心中惴惴,但言語間又顯然是偏袒自家女兒的,心中納罕,陛下竟然沒有站在自己母後那邊,那日之事想來果真有古怪。


    但他麵上還是壓下種種疑慮,笑著謝過陛下關懷,悄然告退。大監自然跟在鬱文亭身後直出宮門,朝著鬱府去了。


    這番陣仗又能瞞得過誰?那些大臣浸潤朝局多年,誰不是千年的道行,成精的狐狸。既然陛下表明了態度,如此厚賞,那眾人也便知道該如何看待這樁婚事了。


    這不,剛回了府中,鬱文亭就塞了好一包鼓鼓的銀子到領頭大監手上,才恭恭敬敬地送了人出府。


    待大監走遠,他才收回視線,眼露精光地轉身回府,打起精神吩咐下人,有條不紊地安排各類差事,隻說這會的婚儀定要風光大辦,如此才能不負皇恩。


    其實他早就想往大了辦,隻是礙於陛下,吃相不能太難看,這才不好過於鋪張。如此一來正合他意,婚儀氣派也給了蕭國麵子不是?所以他便更是來了精神,比處理政務都要一絲不苟。


    鬱文亭正沉浸在自己的種種幻想之中,全然不在意女兒華枝的去向,而大婚的主角眼下卻是低調到了沈家府上。


    這次來門口相迎的卻不是幹娘身邊的嬤嬤,隻是個外間的尋常侍女,鬱華枝見狀眼神微黯,但還是朝她笑著開口,


    “這位姐姐,不知幹娘現在可有空見我?”


    這位侍女也並無多餘的表情,隻垂著頭低聲回話,


    “姑娘請隨我來吧。”


    剛進了陸氏的院子,侍女便行禮退下,雖說這個禮行得敷衍,但鬱華枝並未在意,抬腳走進陸氏的屋內,隻見裏間隻有幹娘一人,身邊並無下人貼身伺候。


    待鬱華枝走進才發現陸氏正坐在桌案前抄寫經文,屋中檀香四溢,像是有能讓人沉下心來的魔力。


    鬱華枝走到桌前舀了一小勺清水於硯台,開始給陸氏研磨,二人倒是頗為默契地不發一眼,任由屋內寂靜叢生。


    陸氏筆下時不時傳來紙張摩擦的細碎聲音,待她抄寫完一整遍經書才擱了筆,到一旁淨手,鬱華枝順勢便將手帕遞了過去,陸氏麵色無波地接下,仍是無話。


    直到她挪到榻上安坐,輕抿了口熱茶這才緩緩望向鬱華枝,有幾分明知故問,


    “華枝,你今日為何前來?”


    鬱華枝聞言走到陸氏身前,躬身行禮,


    “華枝有愧,今日過來是為告知幹娘我的婚事……”


    陸氏眼神無波,淡淡開口,


    “同誰的婚事?”


    鬱華枝略頓了頓,沉下肩膀,輕聲道,


    “同赫連羽。”


    陸氏卻突然一笑,目光沉沉,


    “那你今日告訴我,是想讓我說什麽?”


    鬱華枝秀眉微蹙,一時竟不知道如何作答,陸氏便接著開口,


    “你是希望我作為你幹娘恭賀你新婚大喜,為你添妝,還是希望我罵你一場呢?”


    鬱華枝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略紅,輕聲道,


    “幹娘就算是拿大棒子將我打一頓,華枝也絕無怨言。此事,是我有愧……”


    陸氏聞言眼中透出幾分荒涼,緩緩對跪在身前的鬱華枝開口,


    “你有愧?有愧的隻怕是我,你喚我一聲幹娘,我向來將你當成親女兒一般,如今轉頭便要嫁給那赫連家的人,日後我也是愧對沈氏列祖列宗的。”


    “你可知,究竟有多少元貞國的將士葬身赫連家的刀下,五萬將士,自然包括我的夫君,更包括你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我的兒子雲疆,如此你還是要嫁?”


    鬱華枝眼中的淚似珠玉散落,一時竟控製不住,打濕身前的地毯,聽她帶著濃重的鼻音輕聲道,


    “幹娘……”


    陸氏略閉了眼睛,像是在努力平穩心緒,微歎了口氣,


    “罷了,我知道你這是心意已決,今日過來是為告知,並不是來征得我同意的。”


    陸氏再抬頭時,麵色早已恢複平靜,沉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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