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到前廳謝恩,還怕你來了空等著無聊呢。”


    鬱華枝聞聲笑著站起來,正正經經地行了個禮,


    “給幹娘請安了,我在此處有好茶點嚐著,自是愜意得很。”


    陸氏拉著鬱華枝坐下,仔細瞧了瞧她這張清豔的麵容,略蹙了眉,


    “怎的這幾日消瘦了些,可是身子不爽利?”


    鬱華枝笑容一頓,心中擱著事也沒法同幹娘說,隻得道,


    “夏日無心飲食也是有的,過兩日興許胃口就好了,幹娘不必憂心。”


    不欲繼續這個話題,她便轉了話頭,


    “幹娘,今日正巧遇上宮裏來人,想來陛下還是甚為感念沈家之功的。”


    陸氏略扯了個笑,歎了口氣,


    “陛下這一年陸陸續續往府裏送了許多賞賜,我進宮謝恩時倒也婉言拒過,還是照樣送來,我本就不喜奢侈,更何況斯人已逝,再多的賞賜也是徒勞罷了。”


    鬱華枝聞言默默,不想再惹陸氏傷懷,便討巧道,


    “幹娘說得是,倒是便宜了我這個饞蟲,每次來總有好東西嚐。”


    陸氏輕輕戳了戳她的腦袋,


    “也虧得你時常過來,陪我說說笑笑的,也不至於太冷清。可惜你和雲疆情誼深厚,我總想著,待你出嫁我也是要為你厚厚準備一份嫁妝的,也是全了你我的一場緣分了。”


    鬱華枝笑著靠在陸氏懷裏,眼中略帶淚光,


    “母親去得早,幹娘待我的好,華枝知道,日後也定會好好侍奉幹娘,還望幹娘保重身子。”


    陸氏拍著鬱華枝的背,笑得溫和,


    “你是個好孩子。”


    稍坐了些時,鬱華枝才開口,


    “幹娘把經文交予我吧,待會我便去寺裏化了。”


    陸氏一揮手嬤嬤便把裝有手抄經文的匣子遞了過去,若有所思地開口,


    “這些時日我又抄了這些,你且拿去化掉吧。隻怕再留你天色便晚了,改日再來同幹娘說話吧,記得早去早回,否則我這心總懸著。”


    鬱華枝行了個禮,乖巧地應了,


    “幹娘放心,我會盡早回府的,今日幹娘又操持了一番,想來也累了,便好好歇息吧。”


    鬱華枝辭了出來,照樣從側門上了馬車,朝京郊去了。


    明微一路都掀開一小角簾子往外瞧,總覺得今日街上格外熱鬧,剛出城門總算安靜了些,卻又傳來馬蹄聲,離馬車愈發近了。


    待她向後望去時,突然“呀”了一聲,鬱華枝不明所以,


    “這是怎麽了?”


    因明微臉上表情精彩,支支吾吾地,鬱華枝便自己掀簾望了過去,見到了馬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知曉他夜裏時常在屋簷上坐著,也隻是任皎皎明月與他作伴,那扇窗戶徹夜不開。如今那雙不染纖塵的淺褐眸子直直望向自己,心裏不由得升起幾分眷戀。


    隻是那幾分眷戀緊接著又被由憤怒、悲戚和羞惱種種情緒的浪潮吞下,徒歎奈何。鬱華枝深吸了一口氣,狠心扯下簾子,蓋得嚴嚴實實。


    明微欲言又止,


    “赫連將軍看樣子是特意跟來的,小姐當真不見嗎?”


    鬱華枝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思緒萬千,


    “有心也好,無意也罷,我認識的從來都是行走江湖的殊玉,不是他懷化將軍赫連羽。”


    “隻管去寺裏便是,他願意跟便隨他去。”


    赫連羽坐騎乃汗血馬駒,卻要緩緩跟著馬車,倒是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馬兒都不滿地哼哼了兩聲,他拂了拂馬鬃,輕聲開口,


    “若你能為我想個法子哄姑娘,帶你去草場馳騁一番倒也不是難事……”


    作者有話說:


    私密馬賽,停了幾天,之後盡量日更或者隔日更,如果這篇小糊文有幸入v這邊就一定日更啦!(遙遠的夢想~)


    真的沒有人想要紅包嘛?評論區要不要走一波?


    第44章 哄姑娘記


    京郊少行人, 隻聞車馬踏過,赫連羽也並未湊上前同鬱華枝說話,默默跟著到了溪鳴寺。


    他可不知車內的美人眉頭輕蹙, 聽著馬車後方傳來的蕭蕭馬鳴,頗為煩躁,深吸了一口氣, 正想掀開簾子給他一記白眼,馬車卻已至寺門口。


    鬱華枝隻得作罷,準備搭著明微的手下馬車,下意識一瞥, 隻覺得眼前這手上的衣袖有幾分熟悉, 待鼻尖聞到那縷竹香她便回過神來。


    抬頭看著馬車旁的郎子,眼神有幾分怔忪, 赫連羽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小娘子,眼底帶著幾分牽掛,便聽他薄唇輕啟, 溫聲開口,


    “此處青苔濕滑, 當心腳下。”


    鬱華枝將方才欲數落他的話憋了回去, 自顧自地扶著馬車沿下來,錯身入了寺中。


    赫連羽自嘲一笑,轉身跟著她, 不遠不近, 慢慢進了寺門。


    明微跟在鬱華枝身旁, 真可謂是一步三回頭, 瞧瞧自家小姐, 又看看身後的赫連將軍, 她也有些無奈,


    “小姐,你瞧赫連將軍這是……”


    鬱華枝搖了搖頭,腳下步子卻不停,


    “寺院本就是人人可來之處,我們走自己的就是,不必理會旁人。”


    雖嘴上這麽說,餘光卻時不時流連於身後人投在地上的陰影,還特意過去踩上兩腳。


    鬱華枝雖麵上不顯,這個細微的舉動卻逃不過赫連羽的眼睛,見小娘子還氣著,赫連羽眼中卻盡是寵溺,揉了揉眉心便又跟了上去。


    鬱華枝今日特意去沈府同陸氏說話,現下又來了寺中供奉燈油,給沈雲疆燒經文,本就是為著安心,想著這些時日與赫連羽的糾纏,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愧意。


    鬱華枝在殿中默默跪了許久,看著供案上香火嫋嫋,不禁開口,


    “人也似這縷青煙,不知來處,亦不知去向,消散了便再無跡可尋。沈雲疆,若你在此,可能說與我知?”


    殿中靜悄悄的,隻不遠處時不時傳來木魚之聲。鬱華枝微微一笑,是啊,自然是不會有回應的。


    正失神之際,殿外一道身影徑直走來,到她身旁跪下卻並不說話。


    鬱華枝都不必轉頭,便知是赫連羽,


    “既是跪於佛祖麵前,那就是心中有想求之事,不知你堂堂赫連將軍……心願為何?”


    赫連羽清俊的眉眼漫上希冀之色,不假思索地轉頭望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


    “從我見你的第一眼開始,我便希望華枝心中所願皆能實現,如今我所求,也不過如此。”


    赫連羽輕歎一聲,複又開口,


    “因我從未同姑娘打過交道,這些時日思索許久也不知該如何讓你消氣。”


    “華枝,我知你心中顧慮,但在你麵前,我永遠都是那個殊玉。”


    鬱華枝抬眼望向他,並未躲避赫連羽灼灼的目光,似是眼神滾燙,連帶著她的麵上都有些燒得慌。


    鬱華枝礙於佛祖在上,總覺得在此說這些情情愛愛之事不甚妥當,不及細想,便趕忙伸手拉住赫連羽的衣袖,往寺中後山走去。


    明微見狀隻遠遠地候在了門口,並未湊上前去,倒是院中零零散散有些來往的路人,乍見了神仙似的一對男女,竟有些回不過神來,狠狠眨了眨眼睛才開口感慨,


    “乖乖……這二位究竟是哪個貴人家的夫妻,竟像畫裏走出來眷侶,實在是般配。”


    一旁便有搭話的,見狀也不禁開口附和,


    “端看這衣著氣度,少說也是侯爵之家才養得出來的品貌。”


    “雖未親眼見過,但我倒是聽說鬱家小女乃是京中絕色,可就是這位?”


    ……


    旁人議論且不談,這頭赫連羽被小娘子拉著衣袖來到秋景極美的後山,他看著鬱華枝手上拽著的衣袖,嘴角也帶著幾分笑意。


    其實她手上沒怎麽用力,甚至可以說是他主動隨鬱華枝來到此處的,待走了一段她才回過神來,手正欲鬆開赫連羽的衣袖,卻被他反手緊緊握住。


    鬱華枝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繭子,心中暗道,同他的手比起來,自己的手便同孩子似的,小小巧巧,被他包了個嚴實。


    雖極為踏實,但鬱華枝拍了拍臉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轉過頭來便怒氣衝衝地瞪著赫連羽,


    “赫連將軍請自重,把我的手放開。”


    赫連羽為人素來端重沉穩,卻屢次三番在她麵前失態,眼下即便被小娘子狠狠瞪著,他也還是覺得她可愛至極,便有幾分賴皮地開口,


    “小娘子的手太軟了,可能讓我再牽一牽?”


    鬱華枝有些怔愣,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一國將軍能說出來的話,疑惑地舉起自己被他緊緊攥住的手,


    “就差沒把我手給卸下來了,你管這叫牽?”


    赫連羽有些局促地咳了一聲,稍微收了幾分手上的力。在鬱華枝數次嚐試將手抽出來未果之後,放棄了這個念頭,歎了口氣,


    “我一個雲英未嫁的閨閣在室女,被你這麽牽著實在不妥。將軍究竟想做什麽?”


    赫連羽深吸了一口氣,把臉湊近鬱華枝,略帶委屈地回道,


    “華枝,你原本答應了要同我在一起,如今不作數了麽?”


    鬱華枝眼底情緒不明,望著他好看的眉眼,緩緩開口,


    “殊玉,如今知曉了你的真實身份,叫我如何守約?若你隻是普通江湖客,我定拋下一切同你離開,可現在便是我願意,你赫連羽能從這趟渾水裏抽身而退麽?”


    赫連羽聽著她道出現下自己最身不由己之處,自嘲一歎,


    “眼下我確實無法離開京城,但待此事終了,我定會帶你走。”


    鬱華枝聞言一笑,


    “此事終了?如何終了?是你蕭國就此退兵不再攻打元貞,還是蕭國一舉吞並元貞?”


    赫連羽垂眸,良久並未開口,隻牽著鬱華枝的手默默走著,任由路旁的樹枝劃過衣袍,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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