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著小調,腳步飛快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反正他從小失去雙親,無牽無掛的,這座小城,他不太留戀。


    城門剛開,門口排著條長隊,因為每個出城的人都需要去過一下測靈石,因此移動頗為緩慢。


    趙石一走過去排隊,前後的人都下意識離他遠了些,還捂著口鼻。


    他也不在意,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


    但大刀兄弟怎麽還沒來?


    趙石左等右等,都快要排到他了,還不見百裏刀,他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不會罷?大刀兄弟看著那麽靠譜的人,也會說話不算話嗎?


    正在猶豫沒有百裏刀,要不要自己一個人去青龍城闖時,一個老農匆匆跑了過來。


    漁江城城東有一大片地,老農在那有好幾塊田。


    老農經常找趙石和百裏刀收夜香,百裏刀每回都會多給點夜香,因此他還挺喜歡百裏刀這個實誠的娃子。甚至還想把家裏大閨女許給百裏刀。


    今日天還沒亮時,百裏刀匆匆到他田裏,送了他一桶夜香,讓他幫忙帶個話。


    老農摘了菜,給在早市搶位置的媳婦送去,便趕過來了。


    “石頭!”老農喊道,“大刀說讓你先走!”


    趙石:“啊??那他不走啦?”


    “走的走的。”老農還挺不舍得,總有種到手的女婿飛了的錯覺,“他說他馬車突然間壞了,修好就來,讓你在城外三公裏的亭子等他一下,他會趕上來的!”


    趙石鬆了口氣,他看了看後頭越來越長的隊伍,也不想回去找百裏刀再來排隊,於是道:“好!”


    夜香車軲轆駛過城門,趙石被拉去測測靈石,一旁的侍衛捏著鼻子,嫌棄地打開一個夜香桶。


    夜香桶是空的,但沒清洗。侍衛忍住吐的衝動,把蓋子給關上,退了回去。


    旁邊的同伴幸災樂禍:“幹啥呢?這麽多個你不一個一個看過去?”


    侍衛罵道:“要翻你翻去!還好今早怕遲到沒來得及吃早飯,否則我非得吐出來不可!嘔!”


    同伴大笑:“哈哈哈哈……”


    趙石很快就被放了出來,他爬上夜香車,架著驢,雄赳赳氣昂昂地朝他期盼已久的前方離去。


    城外的天總感覺比城裏要高要廣闊,連路邊的樹也不太一樣,高聳入雲,肆意生長。


    趙石誌一路哼著小調,在經過亭子時,製住驢車。


    他跳下來,一個哈欠還沒打完,忽然間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趙石沒有發現,車後頭有個最裏邊的夜香桶,蓋子被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濃眉大眼,裏頭帶著濃濃的歉意。


    赫然便是百裏刀。


    人生第一回 撒謊,第一回把一個好人弄暈,這讓百裏刀很愧疚。


    趙石想當一個會點武功的大俠,但他根骨不行,別說修仙,連學普通武功都難。


    為了補償,百裏刀給他喂了一顆回靈丹。


    這足夠鍛造趙石根骨,讓他學點武功,當一個行走江湖的大俠了。


    玉清派。


    長老院中,羽青和煉器堂堂主在下棋。


    羽青手執白棋,但久久未落下,有些心神不寧。


    簡歡自從和他說,尋人的傳送符成功了,他們出青龍城去找後,便沒了後續。


    李玉成看了他好幾眼,忽而指尖一動,黑棋瞬間暴起,直衝羽青眉心而去。


    羽青手一伸,捏住黑棋,有些無奈:“李師叔。”


    李玉成沒骨頭般往後一趟,從懷裏掏出酒喝了一大口:“發生什麽了?魔族殺到我派門口了?九州即將傾覆了?”


    “都沒有。”羽青笑了下,把黑棋給李玉成扔了回去,“我帶的一年生裏有個弟子,玄天鏡上失去了聯絡,有些擔心。”


    李玉成隨口問:“多久了?”


    羽青:“大概十日?”


    李玉成:“……你至於嗎!”


    弟子外出曆練,少則數月,多則幾十年都有可能。


    這才十天?是他喝醉了耳朵聽不清了,還是羽青畫符走火入魔了?


    羽青解釋道:“師叔你不知,簡歡幾乎每日都會在玄天鏡上告訴我行蹤……”


    李玉成有點印象:“哦,你說這個女娃娃,她不是和穀老頭那苦命徒弟一起去的嗎?”


    羽青輕歎:“是啊,但她已經有十日沒和我匯報了。”


    李玉成單手撐頭,仔細想了想:“沈寂之好像也一直沒回來,煉器堂沒見到他。估摸是出事了。”


    羽青放下白子,望著棋局:“我也不知該不該去找。”


    “找什麽找,你就該和穀老頭學學。”想起死對頭,李玉成癟嘴,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你還年輕,不懂每個弟子都有每個弟子的命數。真要出事,任憑你是大羅金仙,你也保不住。學會放手吧,羽青師侄。修仙一途,九死一生,機緣向來險中求。對弟子太上心不見得對他們是好事,你難道能幫他們過金丹,悟道心?別是白白毀了人家的機緣。在門派裏我們自然要護著,出了門派,他們就該學會自己保命。”


    羽青握著白棋的手一頓,歎了聲:“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猶豫。”


    他能走到今天,也是曆經生死局挺過來的。


    李玉成安慰道:“你才剛開始帶弟子,現下他們被樹枝刮條傷痕你都擔心,這樣也正常。等過幾年,你就習慣了。哎,等他們真死了,你再想辦法給他們報仇就是!行了,別想了,下棋下棋,誰輸誰請喝一個月的酒!”


    羽青壓下心中愁緒,剛執起一顆棋子,放在旁邊的玄天境突然間泛開漣漪。


    他忙看去。


    是一個叫[刀天下]的修士。


    這人簡歡有說過,說她和沈寂之多了一個同伴,叫百裏刀的,估計就是這人。


    [刀天下:羽青長老,貴派的簡歡姑娘和沈寂之公子被困在漁江城的江府已有十日!現下情況危急,還請羽長老速來救人!!]


    啪的一聲,白棋掉落。


    羽青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沒人下棋,李玉成又喝了口酒,搖頭晃腦。


    能遇上這麽愛操心的長老,也是那個女娃娃的命數。


    女娃娃命好啊。


    地宮裏。


    大殿四周最重要的布置其實就三樣東西:骷髏侍衛,水池裏的孩子,那圓鼓鼓的樹肚子。


    水池前,簡歡一手托腰,一手撐在唇邊,咬著手指甲,和沈寂之交流看法:“這個陣有三層,最外層是江家舊宅,中間層就是這地宮,裏層的話——”


    “就隻有它了。”簡歡指了指被水池圍在中間的樹肚子,雙眼微眯,璀璨如星,“陣眼隻能在裏邊。”


    沈寂之雙手負於身後,視線在四周的骷髏上掃過。


    骷髏密密麻麻,幾乎三步一個,旁邊燈架上跳動的幽藍色火焰,宛若它們的鬼眼。


    “這些東西是守護陣眼的。”沈寂之看著水裏的楚楚,“隻要我們一動,它們就會醒過來。”


    簡歡偏頭看了一眼那些骷髏,看得頭皮發麻,掩耳盜鈴般的低下頭。


    這些孩子,似乎比剛才小了那麽一些?


    保險起見,他們還是得盡早把這些孩子撈起來,但隻要一撈,那些東西就會醒過來。


    沉默半晌,沈寂之忽而開口:“我們隻有夠快,才有那麽一絲可能。”


    簡歡懂他的意思,她唔了聲:“你肯定比我快,你負責四分之三,我負責四分之一。”


    “可以是可以。”沈寂之冷靜道,“那我要清出的空間比你大。”


    簡歡:“老規矩,一半一半咯,你多清的那部分放我那,行罷?”


    沈寂之:“行。之後樹肚子你剖?”


    簡歡:“嗯,你替我擋住那些東西,我用雷電符劈它!”


    說幹就幹,兩人走到四處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開始從芥子囊裏掏從江家舊宅搜刮出來的寶貝。


    這裏剛放下去的孩子有三十六個,其他已經退回胚胎時期的孩子八個,退回靈根狀態的光圈四個,加起來一共四十八。


    兩人每人要清出能容納十八個小孩和四個胚胎的容量來裝他們。


    光圈很小,所占麵積倒是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池子裏的孩子皆是活死人狀態,撈出來往芥子囊裏一丟就行,但是胚胎和光圈不好直接撈,得連那個墨綠色汁液一起裝在容器裏帶走。


    他們觀察過了,這棵樹通過墨綠色汁液從孩子身上吸收類似於養分之類的東西,然後把吸收來的養分匯向樹肚子。


    孩子因此漸漸變小,反方向生長,退回胚胎乃至於靈根狀態。


    簡歡和沈寂之蹲在彌漫的黑霧中湊了一下,每人各出了四個銀碗金盆琉璃杯子之類的,便把這事解決了。


    然後他們開始往外丟寶貝。


    兩人齊齊沉默,丟寶貝這件事本身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精力。


    孩子有漸漸變小的趨勢,他們趕時間,也來不及多想,隻能從大件開始清。


    簡歡抬出一個一人高的圓肚子青花瓷瓶……


    沈寂之拿出一塊色澤溫潤,觸之膩滑的壽山石……


    過了片刻,沈寂之又從他芥子囊裏拿出部分遞給簡歡。


    簡歡忍痛再清出一部分,把他那份放到自己的芥子囊裏。


    差不多完成,簡歡清點了一下符紙。


    雷電符是目前她掌握的,威力最大的攻擊類符籙,她在從舊宅到地宮前,畫了數百張,就是為了自保。


    如此定然是夠了,兩人便準備出去,開始他們的行動。


    卻聽見有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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