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疑,自己沒有變異。


    但是自己的房子變異了!!!


    這個猜測,在她盯著監控看一下午後得到證實。


    自家的門,以及自家房子的牆麵,每時每刻都在緩慢修複傷痕和凹陷。喪屍蹭上來的汙垢血漬,也被自我潔淨掉了。


    付爾蝶傻眼,然後又搬著板凳去廚房,開著燈,看油煙機和熱水器的管道。


    四天前,家裏一直有味道,也有蚊蟲蒼蠅。它們都是從這兩處管道傳進來的。現在沒有了,有可能是房屋做了什麽。


    這一觀察,真就看到一次動手現場。


    一隻漏網的蒼蠅從抽油煙機管道飛進來。一根綠色的樹枝緊隨其後,以比它更快的速度出手,將其卷回管道。


    付爾蝶震驚了。


    她光著腳丫爬上灶台,順著管道往外看去。


    原本很多油汙的管道,現如今潔淨如新。管道另一頭,綠色的樹枝和植物根係,鋪成一張網,把通道封了起來。


    付爾蝶眨眨眼,把管道接了一半回去,開啟抽油煙機,從另一半繼續往外看。


    剛才還封堵住的出口讓出了空隙,鬆開桎梏的枝條在四處飛舞。


    付爾蝶好像看明白了。


    她關掉抽油煙機,回到地麵,拿出小電鍋在裏麵煎一個蛋。


    油煙升騰,四處彌漫。牆縫、天花板卻慢慢有枝葉伸出,引動空氣裏的油煙遊動,吸附住,進而完全吸收。


    付爾蝶眼睛一亮。


    果然,綠植可以淨化!


    如果她沒猜錯,環保綠植變異之後,應該是把房子保護了起來。她昏迷的這幾天,綠植的枝葉根係讓房間密不透風,哪裏有蚊蟲或者味道,都會被它們當垃圾雜質吸附起來。


    房間本身,則能夠自我修複。付爾蝶不知道它承受的極限在哪裏,但是有一點很明確,房間確實和環保綠植一樣,都變異了,而且都是往好的方向變異。


    自己那麽重的傷,一定也是房間或者綠植治好的。


    煎蛋的香氣讓付爾蝶後知後覺感到饑餓。


    她打開一盒舍不得喝的牛奶,又煎了第二個蛋。平凡卻好吃的食物下肚,滿足感讓她喉頭酸澀。


    碰上那個異能者,很不幸。


    可是能夠在舉目無親、身處絕境的情況下,受到這麽大的眷顧,又是多麽的幸運。


    她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


    眼淚啪嗒掉進煎蛋裏,合著酥脆的蛋餅一起下肚。


    家裏有綠植做清潔,付爾蝶已經不需要再自己打掃房間、給狗子鏟屎。


    綠植特別聰明,可以準確識別什麽東西對付爾蝶有用,什麽東西沒用。付爾蝶不用忙碌瑣碎,隻要按時吃喝,保證自己不餓死渴死就好。


    她很輕鬆,每天放著歌,調一調廣播,給花壇鬆鬆土,擼擼狗,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除了那個死掉的指甲異能者,沒有其他異能者再來煩人。


    付爾蝶希望,這種狀態可以持續到自己彈盡糧絕死去的那一天。夜裏翻湧的噩夢在舒適的空調房裏不值一提。


    可是,人的情緒,就像突然翻臉的天氣。


    七月初,c市下了一場暴雨。


    天空黑雲密布。


    狂風肆虐,到處都有雜物飛起,砸出乒乒乓乓的巨響。


    電閃雷鳴,天幕仿佛被巨劍貫穿,撕成兩半,緩緩合攏,再次撕開。


    付爾蝶覺得,自己手臂、肩胛骨、胸口,又開始發疼。


    傷口已經好了,活動沒有問題,不存在內傷。她隻是恍惚間回到那一個清晨,一個男人從窗外探出頭,猙獰詭異地看著她。


    現實和噩夢交織,付爾蝶總覺得還有一個異能者在門口窗外盤踞。


    他們咧開嘴笑,露出惡臭發黃的牙齒,明明擁有人形、擁有神誌,卻比喪屍更加可怖,像伺機而動的魔鬼,隨時準備攻入。


    而她,毫無反手之力,隻能被毆打。


    從小到大,除了一次調皮被家裏人打了一下背,她就從來沒被打過。


    就那一次,她還記了很久,讓家裏人哄著送了好多糖果,才終於消氣。


    可是現在,她隨時有被異能者闖入殺死的風險。


    付爾蝶抱著胳膊靠在沙發邊,在暗黑的夜色下看向窗外,卻不敢去確認,想象中窺伺的異能者是不是幻覺。


    她隻是默默關了空調,關了燈,在狂風暴雨中默默站了一夜。


    第二天雨勢減小,付爾蝶打開陽台滑窗。


    悶熱,潮濕,腐臭,屬於末世的氣息席卷而來。


    付爾蝶鼓起勇氣,探頭四下打量。


    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


    她沒有離開,故意站在貼近窗戶的地方淋雨。


    她想要變強。


    想要,變成異能者。


    雨滴,輻射,病毒,不管引發異能的載體是什麽,可不可以給她一個機會。


    一個把噩夢撕碎的機會。


    雨水拍打在她白淨的臉上,仿佛是濺開的淚水。


    7.10號,末世降臨一個多月。


    付爾蝶沒有了正常作息。


    晚上睡不好,睡不著,白天昏昏沉沉補覺,然後到了正常睡覺時間,卻清醒到天明。


    她每天都會淋雨,期待自己變異。


    可是,等到再不關窗,自己養的水果土豆小苗就要被雨打壞,她也還是沒有變異。


    這一天她合上窗戶,落湯雞一樣坐在地上。


    綠植根係掃過陽台,雨水灰塵泥土通通吸收,一片狼藉的陽台在一刻鍾後恢複正常。


    陽台滑門自己打開,空調也重新打開,房間重新變得舒適。


    可是付爾蝶覺得冷。


    她去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出來後調高溫度。30度的數值顯示在空調上,有些超乎尋常。


    付爾蝶勉強覺得沒那麽冷了,重新躺到沙發上,裹上空調被,蜷縮成一團。


    每個月的十號,是他們片區交水電氣費的日子。


    付爾蝶看到10號這個時間點,下意識打開繳費平台,又緩緩關上。


    第11章


    她在想什麽。


    沒網沒信號,交什麽費。


    大概下個月要自動停水斷電了吧。


    狗子蹭在付爾蝶的腿邊,嘴裏叼著寵物梳子,想讓她給自己梳理毛發。


    快半個月沒梳毛啦。


    這半個月,主人甚至沒怎麽摸過它。


    它有些委屈,但是也知道主人情緒不太對,所以很乖,隻是偶爾才去纏一纏她。


    付爾蝶沒注意墨汁的親近,看向天花板的目光空洞麻木。


    突然她抬手,往空氣揮了一拳,想要把那個高大健碩的人影揮開。


    可是和夢裏,以及當初的現實裏一樣,她手太短了,打不到對方。


    無力的雙手,隻能無數次擦掉自己懦弱的眼淚,然後窩在房間裏故作鎮定,假裝無事發生。


    她知道剛才是自己的幻想。


    現在她還能夠區分幻想和現實,明天呢,後天呢。


    糧食吃光後的一個月後呢。


    米飯還夠她吃半個月,方便麵現在還沒動,能夠支撐她吃一個月。


    明明一個半月不短,但想想就已經變成了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弱小,也不知道為什麽在房子和綠植這麽強大的保護下,她還是那麽難受。


    她不是被保護的幸存者,隻是膽小怯懦等死的小人。


    7.20號,付爾蝶周邊大規模停電了。


    不像是沒有交費自動斷電,像是線路被切斷、破壞,又或者電能耗盡。


    空氣的溫度開始升騰。


    溫度計在窗外放了五分鍾,室外溫度已經有45度。


    付爾蝶把所有設備關機,隻留下靠著剩餘電量維持運轉的監控。現在透過顯示器,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喪屍。


    過兩個小時,電量耗盡,這點信息都沒有了。


    付爾蝶渾渾噩噩地看著,忽然重新拿起錘子。


    她已經受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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