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辜順從地應“好”,又恍然間想明白另外一樁事——


    他知道她三番五次要看自己的夢是為了什麽,縱使她從來不肯說,但偏偏她臉上是個藏不住事兒的。


    他知道,她要看的那些夢定然是與他的命數息息相關。


    曾幾何時,他格外反感他人翻閱他的過往,揣測他的未來,可不知為何到了她眼前,他便難以生出半點兒反抗之意;除了擔心她因此有所損害,這些曾經被他視為逆鱗的命運之論全然攤開來,任由她隨意作為。


    他微微闔上眼,將這些湧至心間的念頭反複琢磨回味,從中品出的是他対她格外特殊的感情與牽掛。


    杳杳已經拈了訣,如常地點在他的額間。


    須臾片刻,她的聲音傳來——


    “好啦,沒事兒了。”


    是格外輕鬆的語調。


    周雲辜不甚在意她又看到了什麽,亦或是因為什麽而如此放鬆,他隻知道她的手指還戳在他的額間,而她的體溫向來不高,是微涼的觸感。


    他睜開眼,順從自己莫名湧起的心意,將她的那隻手握住,順勢拿下來。


    他看了一眼那隻手,指節如蔥白,指尖細軟,隨意戳在他的額間,就好像將他的一顆心也攪亂了去。


    他坐在座椅上,而杳杳為了方便探他的夢,正傾身往他這邊靠了一些。


    這一切不過在一息之間。


    杳杳還未反應過來,帶著剛從夢境中出來的懵懂,將眼神投向了他。


    而那一雙漂亮的眼眸裏,如今恰恰好好地裝著一個他。


    心念微動間,他輕輕笑了一聲。


    杳杳正要他怎麽了,甫一開口,話音就被吞沒在唇齒間。


    他微微抬起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短暫如蜻蜓點水。


    他本想一觸便放開她,誰知杳杳眨了眨眼睛,伸出舌尖來,輕輕舔舐了一下他的下唇。


    她的眼裏還帶著一派純然的好奇神色。


    周雲辜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一聲似是無奈似是滿足的輕歎從唇間逸出。


    情難自已,他加深了這個吻。


    微風也駐足,生怕打擾了與他的神仙姑娘擁吻的年輕人。


    ……


    後來的日子裏,他們留在初相識的這一處院子,過起了神仙般逍遙自在的日子。


    楊城地處江南,城裏繁華精致,城外便是明山秀水。


    他們有時在院子裏煮茶閑談,杳杳繼續同周雲辜講起神仙們的故事,而周雲辜則多半是做聽眾,有時會支起書案,替她畫上一幅小像;有時興起也會去城郊遊玩踏青,正逢春日好時節,隨意一處小景都美得如同畫卷。


    更多的時候,杳杳時常要探一探他的夢,偶爾也會給他造一些他從未想象過的美夢。周雲辜此前從不做夢,如今卻好似一口氣將人間美夢做了個遍。


    而她每每探完夢時,兩個人隔得便會很近,他總是下意識地抬起頭去吻一吻她,有時候是下巴,有時候是嘴唇。


    杳杳最先開始還會笑他為何變得如此黏人,後來她習慣了,若是周雲辜一時沒有吻上來,她反而會低下頭去主動吻他。


    他們如同人世間所有相愛的人一般無間親密地相處著,少了那些俗世凡塵的顧慮,多了人與神仙間的深厚隔閡。


    他們卻隻當那些隔閡不曾存在。


    “最近看的一些話本子裏,凡人總說什麽,瀟灑快意似神仙——”


    杳杳開口時,周雲辜正提筆描摹著她的模樣,方點完她星子般的眸,抬起頭來認真聽她說話。


    杳杳就繼續道:


    “但本神仙可太有發言權了,我那些天上的同僚,說不定過得還沒我們如今快活呢。”


    她舒展了一下身子,目光悠悠遠眺。


    “你瞧,它在做夢。”


    “它夢見春日離去,在初夏的微風陽光裏舒展枝葉。”


    她說這些話時,眉眼也隨之舒展開來,好像隨著風就要去往遠方,杳然如夢。


    周雲辜忘記擱下的筆端匯聚了一滴墨,落在紙上,便暈壞了一張好畫。


    她是壽命悠長的天上神仙,而他是轉瞬即逝的凡夫俗子。


    就好像她的生命悠長到沒有盡頭,她大可放慢腳步品嚐世間每一粒有關時光的沙塵,也可轉瞬忘記一段數年的記憶。


    而他隻能在偶爾升起的惶然中珍惜當下的每一寸好時光。


    他笑了笑,將筆擱好,又將那一卷紙收攏在一旁。


    一滴墨暈壞了整張畫,卻無礙他將心情放得愜意悠長。


    “初夏綠意正盛,又不會過分暑熱,可要同我一道去泛舟遊湖?”


    他說這話的時候,杳杳才發現他又新描了一張畫,卻卷起來不給她看。


    她正探身去扒拉那卷畫紙,聞言抬起臉來,瞧著周雲辜的方向,想了一瞬,就應了一聲“好呀”。


    那一卷紙也被她勾到了手邊,攤開來。


    “呀,怎麽被墨暈壞了,可惜一張好畫。”


    她這樣說著,順手拈了一個訣,那破壞了整張畫麵的墨點子就悄然消失了去。


    仍舊是一幅好畫,畫上是笑意盈盈的一個她,也是被作畫者放在心間的一個她。


    第68章


    他們第二日便去了城郊泛舟, 遊玩了整整j?日,又為了免去來回進出城?折騰,二人歇在了城郊j?處別院。


    杳杳白日裏玩得開心, 又是摸魚又是嬉水, 縱使她頂??j?副神仙軀殼, ?難得?了些疲乏?感, 瞧??反倒有了些真實感。


    隻是j?路回了別院,她仍舊在同周雲辜可惜道:“?荷才露了角,還沒能盛放。不如等到了荷花開遍?時候, 我們再來j?次吧。應當會更加好看呢。”


    她說這話時, 沒忍住打了個困倦?哈欠,打完那個哈欠, 眼睛裏卻仍舊亮亮?, 將滿目?期待投向j?旁?周雲辜。


    “好。”


    周雲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頭,頓了頓,又替她將鬢邊細碎?發仔細別到耳後。


    杳杳則任憑他作為, 甚至用手托??下巴, 梨渦淺淺下陷,笑盈盈地打量了他許久。


    二人j?同用了晚膳,偶爾出行,讓人格外悠然與鬆快。


    隻是用完飯, 杳杳就悶頭回了屋子裏。


    周雲辜有些意外, 她向來同自己親近, 飯畢總是還l?朝他討l?j?兩杯茶, 坐??說好j?會兒?話才肯離開。


    如今卻匆匆道了晚安就往屋子裏鑽, 隻有告別時眼裏?不舍還同往常j?樣。


    他搖了搖頭,?不多想, 隻隨她去。


    到了晚間,杳杳屋裏?燭火j?直燃到了夜半?更。


    周雲辜向來淺眠,白日裏遊玩?疲憊困倦仍在,他卻心中想??事情,????難以入眠。


    披了衣?身到院中,就看見杳杳所在?屋內燈火達旦。


    他??道她夜裏不用怎麽睡覺。


    記得是她第j?次探他?夢境時,他曾經告訴她,自己從來不曾做夢。


    他這句話說得篤定,半???沒有摻假。


    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就從來不會在夜裏做夢。


    很多人會覺得j?夜無夢是好覺,隻有他固然不做夢,卻?很難睡上j?個安穩覺。


    ??杳杳則是記住了這j?樁事,後來再同他說?時,仔細問過他j?些相關?問題。


    她當時聽完他?陳述,是切切實實?疑惑神情。


    “不應當呀。”她j?邊說??,沒忍住又用手指戳了戳他?額頭,卻沒有打上入夢?法訣,隻繼續道:“我能看見你?夢境。雖然你?夢境?地瞧??其實?有些奇怪,至少我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夢境是像你?這般空無j?物……”


    她說到這裏時,猛然收回手拍了拍。


    “對,你?夢境裏很空,除了j?片濃稠?霧??,什麽?沒有。你再想想看,睡???後?意識裏,是不是有這麽j?片場景?”


    他當時聽了她?話,仔細思索回想了j?番,仿佛瞬間被人點醒——興許他並不是不做夢?,隻是夢中?境太空渺,他便下意識以為自己無夢可做。


    他笑了笑,隻道:“興許如此。”


    在他看來,這並不是j?樁十??l?緊?事情。


    杳杳卻不這麽認為。


    她當時皺??j?張?臉很是想了j?會兒,才同他含糊說道:“我不明白你?夢裏為什麽會是那個樣子,我?前?遇到過j?位……神仙,我和他素未謀麵,但是我意外闖進他?夢境,和你?似乎有幾??相同?處。”


    他隻含笑聽??,不曾做半句應答。


    杳杳繼續自說自話:


    “啊,這?間???緣和聯係我?暫時沒搞明白,所以當下不重l?。重l??是,夢境中?j?切??是你內心深處?表達呀。你?心中怎麽可能什麽?沒有呢?”


    她喃喃自語,j?副想不明白?樣子。


    他聞言卻是微愣。


    心中什麽?沒有嗎……?這對於意外遇見杳杳?前?他來說,?不是沒有可能?。


    在遇見她?前,他真正放入心中去想?,??是些什麽呢?


    是如何迎接自己生命?終點,好完整??完人世這j?遭。


    他其實不??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念頭,好像那些命途比他還l?多舛?人們?不曾像他這般冷寂,反??會生出掙紮念頭。


    他這廂細細思索??,後背隱約出了j?些冷汗。


    杳杳卻j?拍手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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